第一百五十八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她转头来看我，面色惨败得毫无血色，这样的模样出去，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会以为是我欺负了她。
她弯了弯嘴角，试图绽开笑容，但是她试了几次之后无果，便不再笑了，她低声道：“沐家主还有何事？”
我瞧着她的模样，心下很不是滋味，可是我根本就没有从她的嘴里知道些什么，所有的一切忽然间冲到了我的面前，然而我还是一无所知。
我只好道：“没什么事了。”
她冷冷地笑了一声，我不知道她的这一声笑里藏着什么，但我看得出来，这一刻，她是厌恶我的。
我想了想，终究还是在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后说了一句：“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若是有一天，你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
她往前走的身影一顿，旋即反过头来看我：“找你？找你做什么？你会帮我吗？”
她的话带着嘲讽的意思在，我假装自己全部忽视，依旧笑着道：“会吧。”
我觉得我一定是被美色误了头，所以才会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姑娘说这些，殊不知我作为沐家的家主，一个条件亦或者是随意许下承诺是一件多么棘手的事情。
可是我却依旧这么做了，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缓缓回过头去，样子带着笑意，却是无所谓的态度：“那灵冰便在此谢过沐家主了。”
我望着她渐渐离开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灵冰的影子时，我才缓缓回过头来，瞧着坐在对面一派悠闲的沐寅。
“听完了?”
他抬眼瞧我一眼：“嗯。”
我再次道：“舍得下来了?”
他拿起我的杯子，抿了口：“嗯。不然在上头过夜吗？”
我被他的话弄得一梗，旋即直直地坐在他的对面，形成一种奇怪的氛围，我开口道：“你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场面一时间有一瞬的凝滞，沐寅的脸色变得有些凝固，我自然清楚地知道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笑了笑，似是完全不在意，道：“所以你今日带着我来这里，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呢？”
我近乎微笑地望着他，我从未有一刻觉得我和沐寅之间还需要打这样的太极，可是也是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沐寅仿佛瞒着我，瞒着我很多事情。
他站起身来，缓缓拉着我，语气仿佛带着劝哄，我看出来他是想要带我离开这里，我挣脱开他拉着我的手，道：“怎么了?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吗？”
他顿了一下，才道：“沐昀，早知道我就不应该带着你来这里。”
我笑着道：“千金难买早知道。”
“不过，”我抬起手，缓缓将桌案上的露茶给推翻了过去，茶水在桌面上氤氲开去，仿佛一个小小的湖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沐寅，我们一起长大的，你有事要瞒着我的话，是绝对不会给我透露分毫出来的，像今天这样的马脚，你露出来的动作太显眼了……”
他微微一顿，我伸出手指在桌案上画来画去，无聊间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话锋变得极为犀利起来，道：“正因为我们一起长大，知己知彼，你知道我的心思，我也知道你的心思，就算不那么通透，可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沐寅的面色在这一瞬间变得僵硬，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他惨白着脸，像之前灵冰出去时的脸色一样，我沧桑地笑了声。
“沐寅，我生平最为厌恶的事情就是对我用心机，即使是我能看穿的心机，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抵抗。更何况，是我身边的人对着我耍心机。”
我的话刚说完，他的脸色就已经完全变了，惨白黯淡的眸子里仿佛有着淡淡的伤心，我低垂着眸子，慢慢从他身边掠过，临近他身边时，他忽然抓住了我的手。
“沐昀，你还信我吗？”
我没有说话，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暗哑，我皱着眉，他却再次开口。
“如果我说，今日带着你来这里，只是想要让你看看那个树藤呢？你相信吗？”
我顿了顿，沉默以对，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他的话，我同样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他还是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良久后，他缓缓松开了我的手，我听见他苦笑了一声，旋即道：“我知道了，你不相信我。”
我望着被他抓过的手，旋即闭上了眼睛，沉稳了气息后，仿佛一字一句，道：“我信。”
我转过头来，道：“我信的，沐寅，我不想怀疑你，也不想怀疑我身边的人，能在我身边待着的，都是我在乎的人，我一点也不想我每日去猜忌我身边最亲近的人。真的。”
沐寅抬起眼看着我，忽然间伸出了手来抱着我，力气大得仿佛是要将我揉碎，我愣住，都忘记了推开他，我听见他在耳旁道。
“沐昀，不会的，就算天下都背弃了你，我都不会。”
我艰难地眨眼，这一刻仿佛有什么湿润了我的眼眶，他知道的，沐寅知道我的处境，知道我在朝堂上的难处，知道我的一切，从小到大，他都知道的。
我缓缓睁开眼，瞧着他的眼睛猩红了一片，我顿了顿，才问道：“能告诉我吗？”
我问的，当然是刚才莲方说的，以及灵冰说的，还有她们口中的那个晔漓。
“告诉我吧，”我缓缓抚上他的眼睑，一点一点，仿佛是在描摹他的模样，“不要仔瞒着我了，我要知道她们说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沐寅的手微微抬起，他放在了我的眼睛上，然后挡住了我的视线，然而我听见他道：“沐昀，有些事不知道，才是对你最好。”
“可我想要知道。”我笑了笑，“我总是觉得你们瞒着我很多事情，很多很多，可是你们都不愿意告诉我，可是为什么呢？”
我顿了顿，望着桌案上我方才画好的图案，然后笑道：“是这样吗？”
他随着我的视线望过去，瞧见了我在桌案上画好的图案和字迹，我瞧着他的面色停滞了一瞬，便点了点头，道：“去问吧，义父会告诉你的。”
我点点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告诉我，只能我自己去问才会知道答案，不过这样也好，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询问父亲，此次去了，就一起了吧。”
说完我便抬脚迈出了房间，沐寅跟着我在后，我们一路畅通着出了百忧阁的门，到门口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然后调转头去，看了眼头顶上方的牌匾。
上头龙飞凤舞般写着的“百忧阁”三个大字挂在上头，我细细看去，那牌匾上头有藤条缠绕，左角边上还有着一块缺了，我顿时垂了眸子。
心下却已经有了想法，我看了眼旁边的沐寅，开口道：“走吧。”
他点点头，我便径自踏进了马车里头坐着，沐寅随后便跟着上了来，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直到大约过了几条街后，我终究还是开了口。
“听见什么了吗？”
我问的，自然是柳小蝶那边的动静，他在房梁上待了那么久，就算是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但是总是会听见什么的。
沐寅的面色先下已经好了许多，他偏头想了想，好似在回忆着什么，片刻后，他才朝着我道：“她有个未婚夫。”
我一巴掌就朝着他的脑袋拍了过去，怒吼出声：“废什么话！”
他说的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好吗？！现在和我说这个有什么意义！
他没有躲，大抵是没有料到我会突然出手打他，于是他的头被我拍了下去，他迅速摸了摸脑袋，很是委屈地道：“我正要听的时候，就下来了。”
我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你想挨打吗？”
他立马摇了摇头，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真的不想被打一般，他直直地伸出手来抱住了头，冲着我嚷嚷道：“本来也没有说什么。”
我微笑：“你再好好想想。”
他被我的笑容给吓着了，直直地抖擞了一下，我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眨巴了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半晌，他才道：“女人就是这样好奇的物种。”
我扬起手来，毫不犹豫地就冲着他的脸上招呼，他飞快地偏头过去，堪堪避开了我的一掌，随后便跳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说我说！”
我收回手，淡定地坐回位置上，拢了拢长发，颇为满意地看他：“早说不就没事了吗？”
他小心翼翼地回到位置上坐着，随后仿佛是在斟酌着开口道：“我只能判断出有三个人在里面，而谈论的内容，当是明日早朝之事。”
我一惊，我一直以为柳小蝶在这其中只是一个单纯的无关痛痒的角色，却是不知道她原来已经待在了这样的核心位置上了。
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她定然掺和朝政之事，大宣民风虽说开放，但却也保留着最为固执的制度，女子不得干政这是历年来的铁律，无人可打破，也没有人来打破。
这大宣谁会主动透露这样重要的机密朝政事物给柳小蝶呢？
我心下思索着，同时开口道：“三个人？能辨别出来是谁吗？”
沐寅稍作思索，旋即便开口道：“他们其中有人谈起了柳小蝶的婚事，提起这种事情的当是老者，而我听见的声音，也差不多就是。”
我点点头，道：“许是柳照也说不定。”
“只是让我疑惑的是，他们为何会选在这百忧阁来谈这些事情，陛下现下还未将柳照推出来，那就意味着朝中大臣还未知晓柳照即将任相的消息，此刻他的府邸是绝对安全的，可是他却偏偏放着安全的地方不待，跑来外边这花街柳巷里来谈，真是有趣。”
我笑着说完这些话，沐寅没有什么表情，我便自己细细想着柳照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分散相权一事他们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现在也已经达到了皇帝想要的结果，我并不能明白，他们还需要做些什么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皇帝虽然并没有明确下旨任柳照为相，可是这些事情怕是早已有人在朝堂上传扬开来，现在各方人马都紧盯着柳府，柳照府中，病不安全。”
沐寅缓缓开口，皱着眉的模样令我心情大好，我摇了摇头，道：“错了。”
沐寅疑惑般抬起头来看我，看他的样子也知晓他并没有明白我的话，我笑了笑，同他解释道：“不一样的，柳照背后的人是皇帝，他有皇帝给他撑腰，他还怕什么?朝中的人出来也不会盯着他，若是按现在的情形来看，我沐家的人和皇帝闹起来了，他们在一旁看热闹还差不多，又怎么会来蹚这趟浑水？”
“他们个个都是人精，不会做傻事的。”我笑道，“现在唯独还盯着柳家全家的，也就我一个沐昀而已了。”
我撩起车帘往外边望过去，心里头在想着若是有一天沐家和皇帝真的闹起来了，当要以何情景收场。
沐寅还尚未在朝堂上待过，自然也就不知道其中的诡秘，我也没有心思处处都告知于他，只能询问他方才的事情。
“除了这些，他们还说了什么?”
沐寅闻言偏了头去，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行着，我盯着他的眸子，道：“你不能告诉我冰儿口中说的晔漓，那是否能告诉我，冰儿时谁？莲方是谁？她们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灵冰是百忧阁的花魁，莲方是其中之一，百忧阁这样的地方，自然就是什么人，她们和你，没有关系。”
我冷笑了一声，道：“既然没有，你之前为什么要打断冰儿和我说的话？你又为什么要那么急切的要赶冰儿走？若是我没有料错的话，你之前当和冰儿说了些什么吧？不然她何故会忽然间白了脸色？”
“沐寅，我再说一遍，你可以选择沉默，或者是不告诉我，但是，不要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