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天命•与世无争无可破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问自己同一个问题，我当年是否真的爱上过曲临江。

“其实二哥对临江仙到底如何，二哥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我不懂，二哥既然是那瑶池冰雪化成的，为何会有这七情六欲?”南瑶说这话的时候我也是心下一惊，其实这么多年了，这个问题并非没有人问过，只是日子久了，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了，甚至连我都忘了，当年我也曾问过瑶池老祖我的来历，他与我说我乃是瑶池中的极寒寒冰塑的身，以瑶池水为血，以雪为泪，不占七情，不知六欲，不问红尘，不尝六苦，是个掌管天命的神仙，所以他叫我天命。

天上的神仙多，品级自然不同，神脉生而高贵，而我这般被塑造出来的神仙，自然不入流，只是我这样的不入流的神仙却掌这天下苍生命脉，却是得罪不得的，这个道理我花了三万年才明白过来，老祖并未曾教过我这些道理，三万年前，那些表面恭敬的小仙，还会在背地里议论我，便说天命不过是个冰雪之人，作甚与他们并做一列?那时候我自然气不过，也同他们理论过，我好歹是瑶池老祖一手教养，若说论道说理这一门，便是九重殿主也并非我的敌手，那时候，天上的那些小仙经常听到的便是他们的君上那一句：“一个冰块人都比你明白，我悉心教化你如此就，真是丢人。”我便是这时候遇见的曲临江，一副高贵不可侵犯的模样，我并未曾放他在心上，只是那日与他辩论，我输了他一条，后来我想到这，总会思考，若是我当初没有那样的愤愤，非要与人争一个高下，是否就不会再遇到他?

可是我想的也只是我想，过了三万年，我心性平稳，也不爱与人在口角上争个长短了，若是有人真的触到了我的霉头，我也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在撰写仙簿的时候给他添上一笔，不伤大雅却能让他难受一段时日，便也算是我的报复了，那时候我并不知，原来这样的事情，会平白损了我的仙德，只是我一个冰雪之人，也没有什么仙德可损，如此我也从未放在心上。

后来遇上了曲临江，大抵是积少成多，仙德亏多了，便也是有报应的，如此想来，其实也并没有多么的难受，不过是一个劫难，受着便受着了，但其实我不知道原来神仙的情道这样的难受，想来初帝在的时候立下的那个规矩，也并非没有道理，做神仙嘛，是不需要有感情的，情这一字，能苦一世，而神仙的一世太长了，苦的太久了，便也成了一个劫难了，果然先人诚不欺我，后来我看瑶月，也觉得她是甚不容易啊，明明是九重殿的公主，却不为人知，封号也被人遗忘，其实我和何尝不知道这是九重殿主刻意为之，可是……这个也不是我能够改变的事情，我向来不愿意趟这样的浑水，再者，我在做天命的时候，与她并未曾有多少的交集，无恻隐，无面情，自然我不会管。

我早就知道她会有这样一遭，也知道她命不该绝，天数在这儿，谁都逆转不了，我虽然能够篡改一二，也不过皮毛，不伤根本，只是她跳了之后，君陌清君拿着那柄天剑质问我的时候我却甚是想笑，明明是他自己气的瑶月跳了离恨天，如今却又拿我作势，白白做出了一副用情至深的模样，我轻轻的拿手指挡开了他的剑，“清君何苦来为难我?小仙一向遵循天命，不做无望改动，更何况，小仙仙力有限，瑶月公主乃殿主同父异母之妹，若说改命，也断不是我一力便能改的，再说清君，若非清君将瑶月公主伤至此，她又为何跳呢?清君既然已经伤了，大可不必做出这样一副姿态，平白招惹，让人心中嫌恶。”我看着他那一脸的悔恨只冷笑一声，复又开口，“说到此，小仙也不得不多一句嘴，瑶月公主生时，乃天地母娘娘一手带大，并瑶池老祖教导，小仙不才，好歹也与她有同窗之情在，瑶月当年称我一句兄长，如今她为了你跳入离恨天，我这个做兄长的还不曾质问清君，缘何清君竟先这般咄咄逼人?小仙虽不比清君身家高贵，但也是瑶池老祖一手教养，断没有让清君如此轻贱的道理，……不过我一向不愿意与人纠缠，清君如今请回便是，从此往后，若是没有要紧事，劳烦清君莫要再我这瑶池宫再多纠缠。”我拱了拱手，关了宫门，便再不想理他，我虽冷情，但于瑶月一事，我终究还是怪君陌的。

若不是那一日，其实我可能这一生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对曲临江动了心。

只怪自己当初无端招惹，果然天命无常，那日天数命劫大至，万古妖异破了镇妖塔而出，八方仙神齐齐驾到，我遥遥的站在一旁观望，瑶池老祖与九重殿主那一番话才让我恍然大悟，“我曾替他算过，其实天命是用冰雪塑出的人，可是也有我的半分私心，当年的司命清君仙去，毕海星君拿着一颗石头过来找我，说这是司命的半颗心，说当年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不应该是司命应了劫，如今他愿意将这半颗心给我，让我重塑司命，从此与他，再不复相见。”我恍然大悟，原来我的胸口里，还有司命清君的半颗心，便才继承了他的衣钵，掌管了这天下众生的命轨，原来如此。

“不过重塑出来的人，终究也不是当年的司命了，也难怪，原来是有司命的半颗心在那里，本君当年还疑惑过，为何一个冰雪所造的神仙，居然也会有情劫，如今听你一说，我也明白了许多。”九重殿主说道，我无心多听，明白了便是，也算我不这么枉然的经历了这个情劫，也算一个明白罢了。

“不过明白虽明白，还望君上拆散他们两，当年我与他算过，十六卦，都说天命命里无他，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人，何苦纠缠，殿主既然已经拆散了他们一次，这一次，也希望店主不要手下留情。”我听见瑶池老祖这样说，突然如芒在背，其实方才听他说的那番话，我还是高兴的，是真的高兴，我与他终究还是有缘分的，可是……也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痴念罢了，动心不动心的，其实与我们这些神仙来说，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既然卦卦都说命中无他，那边无他罢，曲临江还是当他的临江仙，我依旧是司命，并未有多大的不妥，这样也好。

瑶池老祖高估了我，其实我向来并不是什么深明大义的神仙，于谁都好，半颗心也终究只有半颗心，于爱恨素日来，并没有常人那般，不爱便不爱，不在一起便不在一起，与我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妨碍，只是我见瑶月那样，爱的实在太痛苦，何苦呢?曲临江欲言又止的模样，我也看在眼里，但其实我真的很累了，与他，便是相忘于江湖才是最好的选择，不用自己图添烦恼，其实也很好。

我听闻有那一字，曾辗转悠悠之口，被摩挲的抵死温柔。

可纵以心血铸就，也难及他眸底洪荒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