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僵持不下

我多希望时间可以慢些，至少让我介绍蒋姚姚给韩星辰认识的那天慢些来到。

可是时间如白驹过隙，总是在我们不经意间，就来到了，当你回过神来的时候，你才会感慨，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啊！

因为我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在出门前，我还特意将披散在肩上的头发扎在脑后，梳成一条马尾。

当我把自己收拾利索后，高高兴兴地出了门，这一次，我没有碰到温陌，也没看到温陌端着一杯白开水站在窗前，一直看着我走远。

跟蒋姚姚约好了在我家附近的站台见，可是她却迟迟没有来，我好几次摁开手机看时间。

“嘿。”没有等来蒋姚姚，倒是提前等来了韩星辰，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恶作剧般地伸手拍了拍我的肩，打算吓我一跳，我也确实被吓到了。

我轻抚着胸口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开始损他，“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啊？”

韩星辰像是恶作剧得逞了一样，哈哈大笑起来，还夸张地捂着肚子。

“好久没见了，好想你啊。”笑够了，韩星辰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顶。

我刚想甩开他的手，身后就传来了蒋姚姚的声音，“公子，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她的声音太过于尖锐，吓到的不仅仅是我，还有站在我跟前的韩星辰，他放在我头顶的手明显地僵了僵，脸上尴尬的神情太过于明显。

在我跟韩星辰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蒋姚姚已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我们身边，一把拉住了韩星辰放在我头顶的手，双眼泛光，像是看着主人的——哈士奇。

韩星辰这种情况见得比我多，他最先反应过来，不漏声色地把被蒋姚姚拉着的手抽了出去，礼貌地对蒋姚姚笑了笑。

“姚姚，你说什么，这个不着调的人是你经常说的那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公子？”坐在快餐店，我指着韩星辰不可置信地问蒋姚姚。

她不比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双眼冒桃心的看着韩星辰。

我瞥了韩星辰一眼，为他的刻意隐瞒感到不满。

“你也没问我呀。”他一边咬着吸管一边反驳我。

“啊啊啊，宁初，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认识公子啊，太不够朋友了。”蒋姚姚帮着韩星辰指责我，说得真的像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一样，莫名的让人有点儿难受。

“叫我星辰就可以了。”韩星辰依旧特别有礼貌的跟蒋姚姚交谈着，完全没了跟我在一起时的那种痞样儿。

蒋姚姚滔滔不绝地说这话，像是要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一样，直到桌上的手机震动，她才停下来。

她拿着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跟我和韩星辰说了一声，走到快餐店外面去接电话了。

蒋姚姚走后，韩星辰立马看向我，我被他的看得有些发毛。

“宁初，你的朋友可真健谈。”

“哪里哪里，我觉得更像是你的朋友。”我故意拿话噎他，看他吃瘪的样子，真的好好玩。

韩星辰不再说话，低头咕噜咕噜地喝着奶茶，我偏头看向快餐店外，蒋姚姚踢着地上的碎石子，表情有些怪异。

她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连连点头后挂了电话。

她没有立刻进来，而是在外面站了很久，只见她咬着嘴唇伸手擦了擦眼角，还刻意地背过身去。

“你朋友好像哭了？”韩星辰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对我说，还特别欠抽的拍了拍我的头。

我斜了他一眼，给了他个卫生球，“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找不到女朋友了，女生躲着哭的时候并不喜欢你们男生这样说出来，这个时候，其实更需要一个拥抱，或者是可以一个人静一静的空间。”

我望着窗外的蒋姚姚，就像看到了独自垂泪的自己，那么的让人心疼，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不堪一击。

我错过了韩星辰看我的眼神，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蒋姚姚走了进来，他也收起了那种眼神。

“小初，我有点儿事，要去找苏南季，下次再约。”她拿上包，眼眶有些泛红，她刻意躲开我的视线，跟韩星辰招呼了几句后，匆匆地离开了。

蒋姚姚离开后，我跟韩星辰相对无言，直到服务员端来我们点的餐。

“你看过我的小说吗？”他看着身前放着的汉堡问我。

我皱眉看着他，点了点头，“看了，真没想到那个公子会是你。”

我知道，他想要跟我说点儿什么，却无从说起，需要我配合他，让他接下来说的话显得自然。

“为什么？”他故作感兴趣的问我。

“我觉得那个公子是个纠结的人，跟你不像。”我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在我看完他写的书后，这也是我唯一的想法。

想要听听那个公子的故事，想要听听他如何解释自己的纠结，可是当真的说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又觉得，不知道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你为什么一边说着父爱伟大，一边说着父爱也不过如此呢？”最终，我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有些话不该问，却又耐不住有疑问时的心痒，想要窥探别人的秘密。

韩星辰收起笑，靠在椅背上，似乎在回忆一段荆棘丛生的故事。

“那年，我也就你这么大，我爸在外地打工……放暑假的时候，我去他那里玩……记得那时候，他说其他的小孩都特别喜欢吃汉堡，也想让我尝尝那味儿……也是这么大的快餐店，兴许是太激动，亦或者是兴奋，毕竟是第一次给我买吃的，他推开沉重的玻璃门时，夹伤了手……去医院的时候，还惦记着让我吃汉堡，让我趁热吃……”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眶泛红，他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喉咙中的哽咽发出声来。

放在身侧的手也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青筋若隐若现。

“这是父爱如山，那么父爱也不过如此呢？”抵不过好奇心，我继续问道。

他沉思了很久，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抬头对我莞尔一笑，“下次告诉你。”说完还冲我眨了眨眼睛。

我没有想到，看上去阳光向阳的韩星辰，心底也会藏着一段过往，更不知道，在他的笑容背后，居然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

我第一次认真的审视他，想要穿透他的笑容，看到他面具背后的样子，可是我不知道，面具背后裸露出来的，是鲜血淋漓的腐肉。

我们这代人，似乎都有那么一点儿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我是这样，温陌是这样，韩星辰是这样，蒋姚姚也是这样。

快餐店里的喧闹都成了背景音乐，外面的车水马龙像是个玩笑，这座城市的繁华，似乎正好说明了我们的落寞。

蒋姚姚离开快餐店后，急急忙忙地往苏南季家跑去，她真的慌了，连打车这点儿常识都忘了。

“姚姚，你妈妈来找你了。”

“姚姚，要不你来看看吧。”

“姚姚，你妈妈说想你了。”

“……”

苏南季的声音一直在她的耳边放映，她那天看到的场景像电影一样在她的眼前上映，她的眼里，泪水慢慢蓄积，她的脑袋里绷着一根弦，她害怕这根弦会悄然崩塌。

她奋力地奔跑，不顾一切地跑，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眼光，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眼角是破碎的眼泪。

风吹得脸生疼，脸上的泪水被风吹干，撕裂般的疼痛，所有人，都看着一个披头散发在街头奔跑的女孩，没人愿意伸手帮她一把。

当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看着暗红色的棕门时，连抬手敲门的力气都没有。

“姚姚？”在她想要转身逃走的时候，红棕门嘎吱一声的慢慢打开了，一个妇女跟苏南季一起走了出来。

原本以为等不到蒋姚姚了，她的妈妈正准备离开，可谁知道门打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蒋姚姚呢，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蒋姚姚愣了老半天，才慢慢的转过身来，看着脑袋上裹着纱布的妇女捏着衣角无措地望着她，那晚的情景，更加鲜明的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姚姚，这么些天你怎么也不回家？要不是我找到南季这儿，你是不是打算不见我了？”妇女眼含泪水望着她，那一刻，蒋姚姚觉得自己就像个不孝女。

“因为我受够了，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受够了你们整天的厮打，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啊？”她崩溃了，太阳穴疼得像是要裂开了一样，声泪俱下声音沙哑。

眼中的泪水再也受不住了，夺眶而出，她脚一软，直接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膝盖破了也不在意。

四周静得可怕，除了耳边呼啸而过的寒风中夹杂着妇女抽泣的声音，再没有多余的声音。

不远处的高架桥上，各式各样的跑车拉风的驶过，当中夹杂着少许不起眼的出租车，那些出租车就像是这个世界上的蒋姚姚，不起眼，却必须存在着，因为她别无选择。

“姚姚，你先起来，别着凉了。”苏南季见蒋姚姚没有起来的打算，赶忙跑到她的身边，欲将她扶起来。

蒋姚姚抬头仰望着苏南季，这就是她跟苏南季的差距，她的青春暗伤连城，而苏南季却一路向阳，她的青春阴晦黑暗，而苏南季却温暖如初。

苏南季的生活，永远高高在上，而她蒋姚姚，只能卑微的在泥土里活。

“怎么，想要在我面前显示自己的优越感吗？”蒋姚姚开始口不择言，能够伤到别人的话说得那么的轻松。原来，你要伤害一个人，远远不会有你想的那么难，那些言语，你完全可以信手拈来。

苏南季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可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还默默地收回了那只已经伸出的手。

他们对峙着，谁也不愿意松懈，那一刻，足够让所有的情意坍塌，不过好在，苏南季爱她。

“姚姚，如果爸爸妈妈不考虑你，可能早就离婚了。”过了好久，站在门口的妇女才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为了我？呵，难道仅仅是为了我吗？”蒋姚姚冷笑了一声，出口的话更咄咄逼人。

没人会为了谁而去刻意做什么，也不会为了所谓的孩子，就去忍受一个不美好的家庭，蒋姚姚一直都这么认为，可是她搞不懂，她妈妈为什么还要死守这个支零破碎的家庭呢？

妇女只是低头垂泪，她不会告诉蒋姚姚，当初她为了跟蒋姚姚的爸爸在一起，失去了些什么，她甚至错过了自己妈妈的最后一面。

她曾经追求爱情，相信爱情的美好，现在，她依然相信，蒋姚姚的爸爸会变好的，毕竟那个每次打了她，都会下跪给自己道歉的男人，自己是真的爱着。

她不在意别人骂她傻，她心里记得的，都是蒋姚姚爸爸的好，她也坚信，蒋姚姚爸爸是爱她的。

两人曾经历经了那么多，才得以在一起。她不想就那么轻易的放弃，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隐忍妥协，居然给自己的女儿带来了这么大的伤害。

曾经竭尽全力想要保住的这个家，她突然迷茫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没再说话，只剩下哽咽和停不下来的眼泪，冷风呼啸，扬起了地上的灰尘，蒋姚姚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阿姨，你先回去吧，姚姚在我这儿不会有事的。”苏南季皱眉看了蒋姚姚一眼，续而转身对妇女说。

蒋姚姚低头望着地面，看也不看她妈妈一眼，最后妇女擦干眼泪，点了点头，顶着刺骨的风离开了。

苏南季弯腰去拉蒋姚姚，这一次，她很顺从，任由苏南季拉着她往屋里走去，关上门的那一刻，她突然抱住了苏南季。

趴在苏南季的怀里，她痛哭起来，眼泪打湿了苏南季的白色毛衣，眼泪很烫，烫伤了他的心。

“南季，我好难受，好难受。”她一边哭诉，一边用手锤着自己的胸口，企图让那里不那么难受。

“姚姚，还有我呢，还有我。”怕蒋姚姚伤到自己，他握住了蒋姚姚的手，将蒋姚姚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当蒋姚姚冷静下来后，她目光呆滞地坐在白色真皮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搞笑的综艺节目，电视里的人大肆喧闹搞笑，可是蒋姚姚的脸上没有一点儿笑容。

苏南季端着热水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蒋姚姚盯着电视，无声地流着泪。

他心底一痛，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蒋姚姚，他除了一直陪着她，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姚姚，喝口水吧。”他端着白开水过去的时候，蒋姚姚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偏头笑着点了点头。

那个笑容，真的太勉强了，勉强得苏南季都想伸手放下她嘴角的弧度。她的鼻尖红红的，哭过后的眼睛像是被大雨洗涤过的玻璃珠，干净，清透。

苏南季把水放在蒋姚姚身前的茶几上，然后坐到了蒋姚姚的身旁。

“姚姚，你想回去吗？”他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会惊到蒋姚姚。

“不想。”意料之中，蒋姚姚的回答很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她甚至没有看苏南季一眼。

苏南季哑了言，安静的坐在一边陪蒋姚姚看电视，可是他们谁也笑不出来。

哪怕电视里的人刻意扮丑卖萌，他们的脸上都没有丝毫笑意，像是在看什么严肃的军事新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