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贾铎的嘱托

“冉儿！”

贾公的厉喝声在古朴的卧厅里响起。

“父亲，您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贾冉痛苦流涕。

贾公一脸慈祥地望着贾冉：“你性情善良，让你知道这些真是苦了你了！”

“父亲！”

“但为父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自责，更不是为了让你痛苦！”贾公闭上了干巴巴的眼皮，就好像是两片干枯的树叶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卧厅渐渐宁静下来。

“后来，鄞州事定。时隔近二十年后，先祖在临终前终于悔悟，并留下了传贤不传长的祖训，以防再行不义之事。并令当时的嫡长子继承家业，散去九成于鄞州各城，以抚慰鄞州百姓。”贾公搜索着脑海里的记忆道：“然而当时我们贾公府之富，举世罕见，那位先辈不忍令我们贾家就此势衰，并且认为鄞州之事帝国的责任更大，故而最终并没有执行先祖的遗愿。”

“父亲，您到底想说什么？”贾冉终于理会到了贾公的一些深意。

“我有四个儿子……”贾公兀自说道：“大儿子好大喜功，虽有大志向，但却没有大才略。三儿子为人胸襟狭隘，又心狠手辣，实非良子。唯有二儿子和四儿子，可称之为才。”

“冉儿，你觉得你与你四弟比，谁更适合这公府之主的位置呢？”贾公一双浑浊的双眼望着贾冉。

闻言，贾冉微微一怔，旋即缓缓欠身拱手：“回父亲的话，四弟要比冉儿更有本事。”

“不错、不错！你还算有自知之明的。”贾公浑浊的双眼里泛起一抹亮光：“若是寻常时候，我必然会让你的四弟来接手这贾公之位。复儿他虽心狠手辣，但为人胸襟宽广，又知人善任，做事谨慎而严密。若他为家主，定然会是我贾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家主，贾公府也会更加富有，跟随贾公府的商人们也能获利。可惜……可惜啊……”

闻言，贾冉皱眉：“可惜什么？”

“可惜这并非寻常时候哇！”贾公缓缓道：“在二十多年前，父亲曾经有一次跟无心喝茶。咳咳，那时候你老爹我还没这么老。”

说着，贾公动了动，贾冉急忙给前者送上靠垫。

“那时候，喝茶喝到尽兴处，无心托付了我一件事。”

“无心大师托付给您什么事了？”贾冉问道。

贾公的眸子盯着一支蜡烛，似是穿透黑暗，片刻之后，沧桑的老者才缓缓地说出了十个字：“若天下有变，勿伤害于民。”

若天下有变，勿伤害于民！

“当时的我并没有听懂无心在说些什么，但这二十多年过去了，帝国的一些细节老夫也是看在眼里，明在心里。当时无心之所以会对我说这番话，定是推演出了帝国的运数将近，所以才说出了这番话。”贾公仰头叹道。

“可是帝国的运数，百姓的生活，跟我们贾公府有什么关系？”贾冉不解地道。

“冉儿，你还是没懂为父的意思啊！”贾公叹了一口气：“你想想，当时先祖以微薄之力起家，区区二十年便扶摇直上，而后更使鄞州大难。如今我贾公府财势相比七百余年前，是何等之优，若是西岚国运有变，那以我贾公府如今之财势，足以彻底地影响整个中原七十二州！”

“父亲是担心……中州百姓会因为我们贾公府而蒙难，所以、所以才不选四弟？”贾冉吃惊地问道。

“复儿是个人才，是个大才！”贾公首先肯定自己的四子，接着又摇着头惋惜道：“复儿他知道自己能够看的比所有人都远，都全！所以他才会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他的眼光甚至可以穿透历史，以此来为自己内心深处的观点佐证！但他总归还是太年轻了，人生百年而已，于数千年万年的历史来说不过是白驹过隙罢了！他想放弃当下百姓之利益，去考虑数百年后的天下，这似乎谋的百年。但历史河流何其苍莽难测。以牺牲当下之人，去保全未来之不可知，说是对，但又错到了极点呐！”

贾公越说越激动，两只眼睛瞪若铜铃，呼吸也越发急促起来。

“哈哈哈！无心呐无心，为何你当年不能明确地告诉我！你既然为了天下百姓，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让我五年前才开始准备让我的冉儿接位，真是苦了他了！”贾公仰头大笑，从苍老的眼角深处，缓缓溢出两行浊泪来。

轰隆隆！

九天之上，陡然响起晴天之雷！

夜色的大幕，被电光划开。

“父亲，孩儿、孩儿不懂您的意思？”贾冉完全没有听懂贾公在说什么，但此刻贾公非常激动，从怀中掏出一份请旨奏章，在奏章之上有一块令牌。

“父亲，这是什么？”贾冉接过奏章与令牌来。

“这……这是为父给君帝递的请旨奏章，让君帝即可封你为我们贾家新的贾公……”

长啸之后，贾公说的话似乎触及天秘，一张老脸突然红润起来，旋即呼吸却越来越急促了。

“父亲！父亲！”

“听我说！”贾公颤抖着望着贾冉，将另一块令牌交到他的手上：“这是我们贾公府的武力调令，你……你……你问贾……贾彻，他会告诉你……还有……还有……若……若血……”

轰隆隆！

又一声雷鸣声响起，夜，再也不宁静了。

东方海面上的风，也终于刮了起来。

“父亲！父亲！”

贾公的话并没有说完便匆匆地撒手人寰，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他费尽心思为贾冉铺平了一条看似万无一失的道路。

名分、武力，似乎贾冉都有了。

在与其他三位公子的争夺中，贾冉凭借着自己的善良、温顺，似乎什么都没做就赢得了这场没有硝烟的争斗，赢得了贾公的继承权。他伏在父亲的尸体上痛哭，既是因为老父亲的走，更是因为他没有想到父亲的爱如此深厚，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开始筹划让自己接位。

但贾公最后的那番话，也令贾冉心里泛起了一丝疑惑。

父亲，为什么要给自己贾公府的武力令牌呢？

从正常角度来讲，前任贾公临终之前向帝都请旨，帝都颁发旨意，没有任何公子敢去违抗。而这一次，贾公在临死前竟然将武力令牌与请旨奏章放在一起，莫非自己的四弟真的会对自己担任贾公之位不服？莫非，他的手上也有一支私人的武力？

而且，贾公临走之前，那句还有若雪，是还有若雪什么呢。难道父亲认为若雪妹妹会帮到自己？

贾冉不解，他理会成了若雪，但到底是什么，却在整个西岚帝国末年都成了一个不解之谜。

•在《中州风云录》中的《贾公府•贾铎传》里，对贾铎的评价如斯：

贾铎，生于西岚历七百一十六年腊月二十三，卒于西岚历七百九十年七月二十七日晚。生有四子一女，长公子贾琦、次公子贾冉、三公子贾否、四公子贾复，女公子贾若雪。

贾铎一生碌碌无为，有才情，好风流，妻妾一十二人。

晚年仓皇之际传公爵之位于贾冉，本元寿未尽，不曾想戳破天机，终致天罚而亡。

……

而在《贾公府•贾冉传》里，对贾冉的评价和介绍就更少了，在此先不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