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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杜仲丸球

作者:歌舒 | 发布时间 | 2017-04-01 | 字数:8069

陆旭与完颜胜男准备在夜间制造混乱,然后趁机找到郭佩环的下落并救出她。不想李嗣昭通过在日间对鬼力赤和郭佩环的盘问,猜测出必定会有人来搭救郭佩环,是而一早就在庄园中布下陷阱,只等来人。陆旭与完颜胜男在不察之下,果然中计,在他们还没来得及逃走之前,李嗣昭的部众已经张起了长弓,将他们所有的退路都已封死。随着李嗣昭一声令下,数十张长弓射出的箭镞泛着幽蓝色的光芒直向二人而去——莫说是陆旭与完颜胜男,即便是二人的师傅青牛道长在此地,要想从这一片箭网中逃出生天,只怕也是无计可施。陆旭不是没想过自己的死亡——事实上,自从他与母亲、玲珑姐姐逃出长安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想自己会怎么死去。他想过自己可能会被长安的乱兵砍死、被荒野的猛兽咬死、甚至是被饿死,却再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被这数十张长弓射死。当李嗣昭出现的那一刻,当数十张长弓指向他和完颜胜男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准备,哪怕自己被射成一只刺猬,也绝不肯让完颜这样死去——李嗣昭的“放”字刚刚出口,他便一个闪身准备挡在完颜胜男的身前。他却没有想到,就在刚才那瞬息之间,完颜胜男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宁可自己身死,也绝不能让陆旭死于此地。所以,当李嗣昭的手挥下时,陆旭与完颜胜男同时错身,却都是向着对方的身前而去。

电光火石间,只听得“嗡嗡”地声弦声之后,便是“叮叮当当”一阵箭矢射在墙壁上的声音。

原来,李嗣昭根本就没打算射死这二人——所有的箭矢都是冲着二人可能逃跑的方向而去的。

这是怎么回事?陆旭与完颜胜男目光错愕地相互看了一眼,又同时把目光转向李嗣昭。

李嗣昭抚掌大笑:“哈哈哈哈,没想到居然是一对有情人。”他自然是看出了陆旭与完颜在那电光火石间互相抢到对方身前挡箭的举动所泄露出的亲密关系。而就在他说话间,早有明晃晃的几把弯刀横在了完颜与陆旭的颈前。

“将军,就是这人日间劫了主母的车驾。”鬼力赤举着一只火把站在陆旭的身边,一眼认出陆旭身着的服饰与身形。

李嗣昭颔首道:“我已猜到了。却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陆旭虽然被长刀顶住脖子,内心却是丝毫不惧:“哼,凭你也配问爷爷的名号?”

鬼力赤听陆旭将完这番话,不由分说一脚跺向陆旭的后膝盖窝:“混账,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家将军面前自称‘爷爷’?再不好好回话,仔细我割了你的舌头。”

陆旭被鬼力赤一跺之下,禁不住半跪在地上,他转身盯着鬼力赤:“跺得好。从今天开始,你最好连睡觉的时候也睁开一只眼睛,千万莫要被我逮了去。我发誓你会比这里所有得人都死得痛苦。”

饶是在沙场上拼杀了小半辈子的鬼力赤,此刻猛然碰上陆旭的目光,心头也不禁打了个寒颤——那森冷的目光有如草原上数日未曾进食的恶狼般,凶狠而恐怖。鬼力赤被陆旭这一瞪,原本举在半空的手竟呆呆地不敢挥下。

李嗣昭心内不禁暗叹,果然是一条好汉,即使身陷囹圄,竟也不肯向自己低头。想到这里,他向鬼力赤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这位姑娘,不知芳姓大名?”李嗣昭不再纠缠陆旭,把目光转向了完颜胜男。完颜还沉浸在刚才那一闪的幸福中——她自然是肯为陆旭赴死的,却没想到陆旭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也肯为自己赴死。虽然天底下所有的恋人在花前月下都曾许下过海誓山盟,但果然到了生死关头,却绝非每一个人都有勇气挺身而出,为心爱的人从容赴死。想到这里,虽然此刻二人俱被擒住,完颜却丝毫没有害怕的心理。当她听到李嗣昭问自己话时,她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反而笑了起来:“如果我没猜错,尊驾便是李嗣昭李将军吧。”

李嗣昭自然猜到自己的身份是郭侍郎透漏给他们的,所以并不否认:“区区便是。”

完颜胜男点点头:“你虽然不知我二人是谁,但我却可以向你保证,我们二人绝不是来破坏李将军的大事的,如果你的礼数再周全些,说不定我们还有合作的可能。”

李嗣昭虎目一闪:“此话怎讲?”

“天底下想让朱温死掉的人,并不止李将军一人而已。”说完这番话,完颜胜男抬起头望向夜空:“今夜月明星稀,虽不是中秋,但喝两杯酒,这月色还是绰绰有余的。”

闻弦歌而知雅意,李嗣昭哈哈大笑:“好,好,好,刺客做到姑娘这份上的,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怎么,救人不成,该行骗了?”

完颜微微一笑:“李将军,你该不会真以为靠郭侍郎就能杀得了朱温吧?”

“他不行,难道你行?”李嗣昭对面前的这个姑娘不由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也许行,也许不行。”完颜叹了口气:“若说我行,你肯定不相信,因为此刻我似乎已是你的阶下囚;可我要是说我不行,只怕我自己又有些不相信,因为我没准一高兴,马上就能把你变成我的阶下囚。”

“囚”字刚刚出口,众人还没弄明白完颜想说什么,只见她忽然身形猛然向下一缩,躲开了横在脖间的两把弯刀,然后还不待众人疾呼,她已如鬼魅般贴在了李嗣昭的身边。“谁都别动,仔细我捅了你们的将军。”完颜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那刀尖分明已刺入李嗣昭的脖颈,借着火把照出的亮光,只见鲜红的血已顺着匕首滴下。

谁能想到完颜竟能在眨眼之间便从刀丛中逃脱?眼下不但她逃脱了不说,反而还把李嗣昭掳为了人质!

任是李嗣昭也万万没有想到,这看起来十分漂亮动人的姑娘动起手来竟是如此好手段。然而他依然不慌不忙,笑呵呵地对完颜说:“姑娘仔细莫要扎得太深,万一把我扎死了,你的朋友可也会没命的。”

完颜笑回到:“哎呀,那你可千万看好你的手下,小妹初出江湖,没见过这么大世面。这么多刀啊箭啊的,我心里有点害怕。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心里一害怕手就打哆嗦。”说着话,那匕首非但不离李嗣昭的脖颈,反而又向里刺进去些许。

“放了我家将军,不然——”情急之下,鬼力赤弯刀横在陆旭的脖颈上,轻轻一抹,陆旭的脖间刹那也是鲜血直流。

眼见情郎受伤,完颜大怒:“李嗣昭,让你的人放下兵刃,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李嗣昭挥了挥手:“鬼力赤,带着你的人退下。”

“将军——”

“我不妨事,你没听这位姑娘刚才说吗,这样的月色,正适合喝酒。”

片刻之间,这小院中的人马撤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李嗣昭、陆旭和完颜胜男三人。

“郭姑娘在哪里?”完颜见一招得手,打蛇随棍上。

“额,不是说好了喝酒赏月吗?”李嗣昭竟是一副毫不在意此刻自己处境的模样。

“就算是喝酒,也得找郭姑娘一起喝才是。”完颜从心底不由也十分佩服李嗣昭的胆量,能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谈笑生风,果然是将军本色。

“对了,两位来了这么久,李某人迄今还不知二位怎么称呼。”李嗣昭顾左右而言他。

完颜胜男和李嗣昭两个人像是斗嘴一般东一榔头西一棒的闲聊个没完,一旁的陆旭却是再也忍不住了:“李嗣昭,快将郭姑娘放了。”

“哦,哦,郭姑娘是放不得的。”李嗣昭一脸为难的模样:“你就算杀了我,我也放不了郭姑娘。”

“为什么?”

“因为她已经被人带走了。”李嗣昭一本正经的说到:“我虽然料到会有人来救她,到底还是对自己的人手不放心,万一你们来了一大拨人我应付不来怎么办?所以天黑之前我就派人把郭姑娘转移走了。”不待陆旭问话,李嗣昭继续说道:“你不必问我他们把郭姑娘带到哪里去了,因为我告诉他们不必对任何人说他们去哪里。我只对他们说了一句话,如果半个月内他们没有收到朱温被杀的消息,那么立刻动手杀掉郭姑娘。”

“你——”陆旭万料不到这李嗣昭做事竟是如此滴水不漏。

“看来我果然还是有先见之明,此刻如果郭姑娘在这庄园之内,你觉得我的手下不会拿她来和你们换我吗?”李嗣昭直到此刻才露出自己的底牌:“所以,这位姑娘,你不妨把匕首放下,我们真得应该坐下来喝杯酒,一起谈谈你刚才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我一个人想朱温死,对吗?”说着话,李嗣昭哈哈大笑起来:“现在,你们总该知道为什么你们还活着吧?”他冲完颜眨眨眼:“老实说,我也不相信就凭郭侍郎一人便可置朱温于死地。现在,有了你们的加入,朱温的命应该不会太长了。”

完颜听完李嗣昭的话,张了张嘴巴,恨恨地把匕首从李嗣昭脖颈间拿开:“你可真是机关算尽啊。”

李嗣昭苦笑了两声,向怀内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脖子上的血迹:“我本来以为不必那么大费周章的。”

“喂,你不是个将军吗?干嘛不在两军阵前阵斩了朱温,却要跑来这里搞刺杀?是不是你打不过他啊?”完颜胜男有气儿没地撒,索性拿李嗣昭开涮:“搞刺杀就搞刺杀嘛,平白无故又绑走一个小姑娘,自己想杀人,却假他人之手,难怪你们沙陀人忙乎了快十年,到头来地盘儿一点儿没扩大——没胆子。”

完颜胜男的一席话恰戳到李嗣昭的痛处。他当然想在两军阵前砍了朱温,但是以朱温现在的实力,要他自己提刀上阵只怕有些痴心妄想了。父王李克用在剿灭黄巢后,一度曾是诸侯藩镇中势力最大的一个,却没想到东征西讨了十多年,兵马损失了不少,地盘却是一点儿都没增大——沙陀人善战而不善守,或者说,在沙陀人的意识里,根本没有守城的概念。往往是前脚刚打下来一座城池,脚跟还没立稳,他们就忙不迭地在城内大肆劫掠。等到敌军再来时,人家还没攻城,自己倒先撤兵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让骑兵守城吧?而朱温这些人却不一样,他们在剿灭黄巢的战斗中一路跟在李克用的身后,等李克用的骑兵把城池劫掠完了,他们就赶过去接收城池,这七接八接之下,竟使他成了整场战争最大的收益者——不但人强马壮,而且空手套白狼一般到手了十余座城池。等到李克用晃过神来意识到土地的重要性时,朱温和他的手下早已经把城墙垒得是又高又厚,再加上沙陀人曾经在每座城池内都有过大肆劫掠的行径,所以只要沙陀人一来,朱温的部下只要在城内大街上吼一嗓子“沙陀人来啦,想报仇的跟我来。”立刻就有数不清的老百姓涌上城头,帮助朱温的士兵守城杀敌。仗打到这个份儿上,沙陀人就算是武力再强大,也没有胜利的可能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嗣昭才不得不兵行险招,亲率死士来到汴州城内,伺机刺杀朱温——如果朱温再不死,只怕用不了两年,不用沙陀人来攻他,他就会先向沙陀人开刀了。但是这些话李嗣昭自然不会跟完颜讲清楚,他只是轻轻摇摇头,“姑娘,你错了。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杀掉朱温,别说绑一个姑娘,就是绑十个,一百个姑娘,只要有用,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绑来。”

“我有个建议,你要不要听?”完颜胜男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问到。

“说来听听。”

“老实说,我一点儿也不相信你和带走郭姑娘的那些部下相互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信息的方式。”完颜胜男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是一点不错地盯着李嗣昭的脸,果然,李嗣昭的脸上有一丝不安的表情一闪而过。“不如这样,你设法通知你的属下,让他们放掉郭姑娘,我们一起合作杀掉朱温,如何?”

“完颜。”陆旭听到她这么说,心底多少有些不满:“你怎么可以和他合作?”

李嗣昭在心底迅速地判断着完颜的话语有几分可信——首先,通过陆旭的反应,他确定此二人也是为行刺朱温而来;其次,他有一点想不通,如果这二人也是为行刺而来,那么为何却不肯让自己逼迫郭侍郎就范呢?想到这里,他淡淡地问了一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

完颜捋了捋散开的头发:“因为朱温与我们有不同戴天的杀父之仇。”

与此同时,黄揆在城西一座荒废的破庙内正聆听着属下跟踪陆旭的汇报。

“首领,我们要不要过去帮一下沙陀人?”

黄揆挥挥手,“不必了。这倒是个好机会。”

“什么机会?”属下不明白黄揆的意思。

“第一,如果李嗣昭应付不了陆旭和他身边的那个靺鞨姑娘,那就说明他并不足虑。杀掉朱温之后,我们可以如法炮制地再把他也杀掉;第二,如果陆旭救不出他的朋友,那就说明以他的能力绝无杀掉朱温的可能,他唯一的作用,只是制造混乱,如此一来,我们真正的刺客,反而会获得最大的机会。”黄揆阴冷地笑着:“哼,李嗣昭以为我们现在必须仰仗他的鼻息才能活下去,却不知在我们眼里,他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首领算无遗策,属下佩服。”

“你去吧。对了,‘他’可曾回到汴州?”黄揆冷不丁地问到。

“回首领,今日刚回。”

“恩,找机会和‘他’联系一下,告诉‘他’我已经到汴州了。”

“是。”顿了顿,汇报之人问道:“首领可有什么话要我告诉他?”

黄揆想了想,轻轻摇摇头:“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十年了,是时候归来了。”这话既像是对属下所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汴州。内城。

葛从周的精神有些恍惚。近来他总是感觉有些神情恍惚,精神愈发不济。梁王朱温自从得知他身体不好,第一时间便为他招来名医诊治。但是医生来了数拨,都说他的身体没病,只是年轻时戎马劳碌过甚,随着年龄的增长,此刻有些支持不住。这些医生所开的药方大同小异,无非是些温补、延年的药材,朱温对这位当年起兵时给予自己绝对支持的“大齐第一名将”十分挂念,不但数次亲自过府探视,更不惜花费巨资命人前往天山、祁连山与长白山等地收集灵芝、人参等名贵药材回来为他延治。朱温对葛从周的关心之情令朱温的部下无不动容——有主如此,夫复何求?

然而葛从周内心却是明白,自己的病症其实正应了那个成语,叫做油尽灯枯。戎马倥偬的一生,不但在身体上留下了大小二十余处伤痕,在精神上,也早早耗尽了自己的心血才智。这是任何药材都补不回来的。自己今年不过才四十七岁,然而华发却是早已爬满了他的双鬓。他多想再回到战场,回到旌旗满天、金戈铁马的岁月,和自己的同袍并肩作战,浴血杀敌。然而,他不能了。张归霸、张归厚两兄弟三年前战死沙场;老朋友敬翔这些年也是体力大不如前,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虽然这些年梁军的阵容里又增添了康勤、朱简、李七郎这样的不世猛将,但关系上毕竟不如当年和自己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到兄弟关系亲密。对了,还有尚让,这个老家伙,终于还是在王满渡一战后,归降了梁王——要不是当年自己和张氏兄弟力保,只怕当年梁王就要阵斩了他。

尚让当年曾与孟楷交好,因此也十分瞧不起梁王,并数度在言语上冒犯他。然而天道无常——盛极一时的大齐王朝,从建立到覆亡,仅仅只有不到五年的时光。天子黄巢兵败身死不说,六十万大军也在顷刻间灰飞烟灭。王满渡一役,是梁王与沙陀人李克用联手对大齐政权的最后一击。是役,双方二十万大军在不足三里的河口展开拼死搏杀,最终,黄巢大败。危急时刻,黄巢与黄揆兄弟丢下陷在阵中的尚让、李谠等亲信不顾,自率不足三千人马渡河逃去。黄巢与黄揆的临战脱逃彻底瓦解了还在苦苦支撑的大齐军士的斗志。最终,尚让被生擒,李谠见势不妙,下马归降。被擒的尚让原本并不打算归降,然而仅仅半个月后,渡河东逃的黄巢便在虎狼谷被徐州牙将时溥设伏擒杀,消息传来,尚让彻底失去了宁死不降的理由,无奈之下,他才选择归顺。

葛从周之所以要在梁王面前力保尚让,一来是因为他们毕竟同袍多年,如今天下渐定,他不忍让当年的战友白白送命;二来,尚让作为黄巢义军中的第二号人物,除了作战勇猛之外,更难得的是他还十分具有军事素养,是不可多得的兵家。葛从周力保尚让,也是有惜才之意包含在里面。

却说尚让归顺梁王之初,由于梁王对其十分忌惮,所以并不给其兵权,只是给了他一个“四方宣威使”的闲职,命他到各地收拢黄巢旧部。没想到尚让竟十分能干,只半年时间,便为梁王招降部众三万多人。梁王见其如此卖力,也逐渐对他放下心来,数年不到,便将他从“四方宣威使”这个闲职上连升数级,成为梁军中的军师祭酒——这是个拥有为梁王各项军事行动直接决策行动方案的重要职位。尚让亦果然没有辜负梁王的信任,凭借其多年的征战经验,在历次军事交战的紧要关头献上奇计,大败敌军。如今梁王坐拥三州九郡八十余座城池,一举成为唐庭各节度使中实力最强的第一人,尚让实在功不可没。

葛从周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门人来报,说有人来探。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葛从周心里有些纳罕。“请他进来吧。”

“哈哈哈哈,葛老弟,想不到是我来吧。”不多时,门外脚步声近,人还未进屋,洪亮的嗓门已在院中响起。

葛从周眼前一亮,心说这才叫“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刚刚才想到尚让这老家伙,不想他就上门来看自己了。

“老家伙,你怎么来啦。”葛从周披衣起身,出门相迎。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尚让。

“哎呀,你怎么出来了,外边太热,快回屋去。”尚让急趋数步,来到葛从周的跟前,搀扶着他回屋。

“你不是在襄阳坐阵吗?怎么回汴州了?”葛从周上上下下打量着老朋友,一别经年,大家都有了风霜。

“再过几天不就是‘捶丸大会’了嘛,老尚我可是好久没得松闲了,所以特地向梁王告了假,赶回来热闹热闹。”尚让咧着大嘴笑到:“我在襄阳听说你身子骨又不好了,所以特地从那边给你带了些杜仲回来。郎中说杜仲这东西最是滋补,补肝益肾、培元固体。我琢磨着人参、灵芝你都吃了二十来斤了也不见好,没准这东西就对了你的病症。”说着话,尚让从怀内掏出一个锦盒:“你着人用酒浸了它,每天喝二两,不出三个月,我保你又像以前活蹦乱跳。”

“难为老哥还惦记着兄弟。”葛从周接过锦盒,打开来看,只见里面放着一块貌似已经皲裂的老树皮。

“别小看这东西,上个月我曾给梁王夫人进献了些这个,听梁王说梁王夫人服用后精神大好,病情也减轻了许多,所以我这次特地给你带来了些。”

“哦?想不到这东西居然有此奇效,那我一定要好好试试。”葛从周不忍拂了老兄弟的美意,很高兴地收下了礼物。

“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说着话,尚让变戏法似得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黑色的圆不溜秋的东西,“你看这是什么?”

葛从周从尚让的手里接过来这鸽子蛋大小的黑东西,哑然失笑:“这不就是个丸球嘛,有什么新鲜的?”

“老弟,我这丸球可不比寻常丸球哦。”说着话,尚让从葛从周手里接回丸球,“你看着。”说着话,尚让将这黑色的丸球向地上抛下——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它居然又从地上弹回了尚让的手中。

“咦?新鲜新鲜,你是从哪得的这好东西?”葛从周被眼前这小丸球一下子吸引住了,在这之前,所有的丸球都是实心木头所制,掉在地上顶多弹起两寸来高,而尚让带来的这颗丸球,竟然能弹起数尺。

“哈哈,你想不到吧。这也是用杜仲做的,不过我在外面给它包了一层熟牛皮。”尚让得意的说:“为了给你找最好的杜仲药材,我命人挖来好几棵杜仲树。不想在一棵杜仲树的根部,我无意间看见了长成一团的一个树瘤,这树瘤长得竟是颇圆,简直就是天然的丸球嘛,所以我就把它割了下来,用水洗净了准备找个匠人帮我再打磨打磨。没想到不小心掉在地上,它竟自己弹起了半尺多高,这可真是奇怪啊。我就拿它和以前的丸球做了做比较,你猜怎么着?我发现这玩儿意滚动的距离要比我以前那些丸球滚动的距离远出不少。”

“那你怎么又包了层熟牛皮啊?”葛从周不解地问。

“我当时就想啊,这杜仲根之所以比原来的丸球滚得远,是不是因为它的弹性比之前那些瘤木要好啊?那要论弹性,熟牛皮的弹性自然也是不差,如果将熟牛皮煮透了再包在这杜仲根的外面,那岂非能滚得更远?所以我就煮了一整张牛皮,等牛皮熬得跟浆糊一样粘稠的时候,我就把这颗丸球扔在里面,等它包裹好了,我再把它捞出来晾干,然后再打磨打磨,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我还以为你刚才跟我说回来参加‘捶丸大会’是诓我呢,不想你竟真是为这捶丸大会而来。”葛从周现在开始相信尚让并非是因为有军情要禀报才回得汴州,他是真心为捶丸大会而来。

“我听说梁王和梁王夫人就是因为捶丸才相互认识的。下个月梁王夫人生日,我到时候就拿它做献礼,你说我是不是能讨得好彩头?”尚让一脸得意的笑起来。

“你不会就这献这么一颗吧。”

“哪能呢。我一研制成功,立刻就命人刨了好多杜仲树回来,这回我带了足足二百颗这种丸球。”

“那好,你来给我演示一下它到底能飞多远。”说着话,葛从周从座上起身:“来人,在后园里点齐火把,取丸棒来。”

说着话,葛从周与尚让一同起身,来到后园中。早有家丁打起火把,将后园照得亮堂如白昼一般。葛从周的后园中有一座池塘,仲夏之夜,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清幽的花香借着水气氤氲袭来,颇为醉人。葛从周指着池塘后面对尚让问道:“你这丸球从此地可能飞过这池塘?”

尚让借着火把的光亮打眼观瞧,这池塘约有二十丈宽,此地距池塘越有五丈的距离,他笑着说:“没问题。”

葛从周从仆人手中接过一枚自己的丸球,丢在地上,他运了运气,挥棒击出,那丸球在空中之滑过十余丈,便跌落下来,掉进池塘里。

轮到尚让,他将自己的那枚杜仲丸球置于刚才葛从周击球的位置,从葛从周的手中接过他的丸棒,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力下击。只听“嘭”的一声,那颗杜仲丸球应声而起,在池塘上空划过一道每秒的弧线后,直直向池塘的后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