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竞标
锣鼓响过三声，演出便正式开始。纱帐被拉上去，露出里面绝妙的人儿。绿荷裙，粉金钗，纤纤素手，桐木古琴，一曲刚起了音，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九洲勤王令？”林岁安诧异，“这姑娘是三百年前宋国人。”
花椒又是一副懵懂的模样，花不寿代他问道：“怎么说？”
“三百年前，诸侯混战，异族入主，我们现在所处的琥国，是当时天子的王都。传言那时，王室衰微，子嗣难衍，一位贵族公子感慨人事不古，便做了这首曲子，希望天下天下有识之士能为这江山出力。然而最终国都被破，公子携家眷东逃，在泉山脚下建立了一个新的政权，便是宋国。”林岁安说到这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继续道，“三百年前，我途经那里，曾听到学馆中的夫子弹奏过，想不到这般悲怆的曲子，如今却沦为供人消遣的靡靡之音了。”
尹阙听闻，脑子里却想着林岁安住在宋国时的模样，若是他记得不错，宋国国弱，后期的王室更是淫靡不堪，府中那会儿经常收到来自这地方的亡魂，无不消瘦可怜，也不知林岁安当初，到底做了些什么，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
“你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林岁安见尹阙凝视着自己，眸中深沉，顿感好笑，花椒很可爱地接了一句：“当然是看小桃姐姐好看啊！”
几个人不由地笑了，林岁安递过去一块点心：“就你会说话，哝，赏你的。”
花椒摇摇头，道：“我不能再吃了，不然主人就抱不动我了。”
林岁安先是愣了一会儿，继而哈哈大笑：“哎哟，我的天，这世上还有多多扛不动的东西？”她可记得那年，这位大人与羲和打赌，单手提起东皇陛下銮驾的事情，那会儿真是出尽了风头！
“你可闭嘴吧！”花不寿老脸一红，丢了一个核桃仁过去，林岁安一张嘴，就叼住了，嚼了几下，笑到抽搐。尹阙拍拍她的背，生怕她不小心呛到，小狐狸又往花不寿怀里拱了拱，一脸的单纯。
“竞标开始，还请各位投标的客人写上底价，一炷香后正式竞价！”李老板操着他那浑厚的嗓子，站在舞台中央，大声宣布着这次活动的开始。
林岁安止住她夸张的笑声，抹了把眼泪，端坐好。不一会儿，前来照应的仆役就送来了所需的笔墨纸砚，林岁安大笔一挥，龙飞凤舞地写上她的出价，连带着名签一并交了上去。“等着吧。”她得意地吃起了点心，志在必得。
“春风得意楼的林楼主出价一万两白银！”报价的仆役敲了一下身旁的铜锣，众人倒也淡定，按照那位姑娘的水平，这个价位还算合理。仆役接着报了几个，都在意料之中，折算了一下，正式竞价就开始了。按照往常的经验，这会儿没什么好看的，每个人都清楚最后会花落谁家，然而这次，却偏偏出了差池，一位新来的程老板一直追着林岁安的价钱拍，你多出五千，我就多出一万，大伙儿纷纷看起了热闹。眼见价格越堆越高，林岁安便有些着急，噔噔噔地就往楼下跑，尹阙和花不寿拉都拉不住。
“敢问哪位是程老板？”林岁安高声问道，眉梢的怒气显而易见，一个瘦高的年轻人站出来，拱手道：“在下便是。”
林岁安见那年轻人眉眼宽和，不像那种浪荡公子诚心找茬，便忍下那口恶气，温言道：“程老板十分中意那位姑娘？”
“对，十分中意。”年轻人再次施礼，“还请林楼主成人之美，将人让给我吧。”
让给你？万一你被吃了怎么办？林岁安见他礼数周全，不欲害他丢了性命，婉言劝道：“程老板中意这位姑娘哪一点？待我回去挑个差不多甚至更好的，送你便是，这人许我，可好？”
年轻人笑笑：“不劳楼主烦心，我只单单中意这位姑娘而已，除了她，别的都不要。”
此话一出，人群中爆发一阵唏嘘声，一时间揣测声不绝，有说公子痴情的，也有说姑娘命好的，生生补出一番催人泪下的过往来。
“林楼主，你就高抬贵手，让他们比翼双飞得了！”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嗑着瓜子，戏谑地说道，众人轰笑，林岁安蹙眉：“我今天若是不肯呢？”
“那楼主也是小气！”又一个人附和着，吵闹声越来越大，林岁安面上挂不住，她的一番好意，这群凡夫俗子哪里能懂？不过是仗着一张嘴，就想评判功过是非了？想到这儿，林岁安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喝道：“都给我闭嘴！”
众人立马噤了声。
林岁安看了眼不卑不亢的年轻人，冷笑道：“今天对不住程老板了，人，我是要定了！”
“楼主强人所难，程某也只好得罪了。”年轻人收起他恭敬的态度，身后闪出几个人来，林岁安嘲笑地摇摇头：“想打架？”笑话，区区一个凡人，居然敢挑衅自己，虽然现在她也是个凡人，但轮身手，还是勉强可以的。
尹阙见状，赶紧走到前面来，拉住即将发火的林岁安，附耳道：“别冲动，我来。”
林岁安看了他一眼，便暂时没动，收敛了一些情绪，一旁跟来的花不寿对着那年轻人说道：“都是生意人，莫伤了和气，不如我们去问问那位姑娘的意见？李老板您觉得呢？”
精明的小老头原本两边都不想得罪，一直处于观望的态度，现在有人出来打圆场，林楼主竟然还同意了，自然求之不得，连声说道：“好好好，我这就去问问。”
“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林岁安低声问道，花不寿轻笑：“泰山府君在这儿，你还怕坏事么？”
只见尹阙的食指在腰间画了个圈，一股清凉的风悄悄袭向舞台，林岁安见他动了法力，这才安静下来，直直地盯着那个年轻人，不由地好奇：“程老板做什么营生，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在下跑的商路，常年在外，楼主自然不认得我。”那人又恢复了谦和的模样，林岁安勾勾嘴角，轻声道：“这样。”
“各位，姑娘说，容她考虑考虑。”小老头讨好地笑着，“林楼主，程老板，意下如何？”
“可以。”林岁安答应得爽快，年轻人却是踌躇，花不寿道：“程老板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是，大伙儿都做个凭证，我们楼主不会食言的。”
林岁安一听，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胡说什么，我是那样的人？”
尹阙赶忙将二人隔开，劝道：“有什么事儿回家在说，别让人家看笑话。”花椒也巴巴地凑过来，想给自家主人揉揉腿，花不寿却摆摆手，道了声不碍事。那位程老板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过多纠缠，便点头应了下来。
回了家，林岁安就径直往她屋里一钻，似乎颇有怨言。尹阙宽慰她道：“你先别着急，我这就让人把那香尸的案底送来，我们好好研究，总有解决的办法的。”
“是啊，小桃，咱们还是不要和别人当面冲突比较好。”花不寿也在一旁规劝着，林岁安瞪了他们一眼，道：“我又没有生气，你们一个个都来劝我做什么？”
“那你气鼓鼓地往房里钻？”尹阙居然被这孩子的幼稚劲儿给逗笑了，林岁安半晌没吭声，最后还是翻了个白眼，趴在了地上，闷闷地说道：“都出去，我要睡了！”花不寿耸耸肩，带着他的爱宠就出了门，尹阙拍拍她的背，哄道：“去床上睡吧，别着凉了。”
“知道了！”回答他的仍然是略带不甘的语气，尹阙无奈地将床上的毛毯抱下来，盖在林岁安身上，掖好四角，才悄悄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