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疑惑满腹

米芃芃赌气，接连数天刻意避开亓皝，和亓皝的交流几乎为零。她的情绪一直是在低气压层盘旋。

这天，陶明值班，米芃芃陪同叔叔去医院检查腿疾。

亓皝主动提出开车送他们。

米芃芃本想长点志气，维护尊严抵制亓皝的示好，可是

自己和叔叔总不能爬出保护区吧？

米芃芃只好放低姿态屈尊降贵了。

三人一路无话，直接到了医院。

亓皝说自己医院里有相熟的医生，就跑前忙后的张罗。

不过，事后，米芃芃知道，幸亏找了熟人，否则光检查就得一天的时间。好在有亓皝，一切都很顺利，检查结果也算不错。

医生告诉他们，老米的病，是旧疾，不是新伤。目前医学上没有什么好办法。病人平时注意保暖，远离潮湿阴冷的环境，多晒晒太阳，病情自会得到缓解。

保护地冬天潮湿阴冷。

一想到，整个寒冬，叔叔都要忍受钻心地疼痛，米芃芃就很心疼。

冬天眼看就要来了，她整天忧心忡忡的。

私下里，米芃芃跟叔叔商量，想让叔叔暂离保护区，去市区或近郊租间房子，熬过漫长的冬天。等春天来了，再回桃源居来。

老米一口回绝。

近段时间，陶明每日下班回家照顾大腹便便的妻子，很少住在站里。连亓皝，每个月也有雷打不动的几天，不呆在站里。自己再离开，只留侄女一人呆在荒山野岭，他怎能放心？何况，出外租房子，每月租房也需要一笔不少的花销，安个新家需要添置很多东西，不是上下嘴唇一碰那么简单的事。

米芃芃又黯然地想起，已经拱手给了别人的那两间破房子。

豪气满天送出去的时候，只为了斗气争勇，现在才蓦然意识到，自己和叔叔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真的无家可归了。

这个节骨眼上，亓皝对老米说，朋友家需要一个看管房子的人。因为朋友常年在国外，需要有个人帮着打理打理，但是需要看房子的人住家。 他问老米愿不愿去。

亓皝还告诉老米，朋友承诺的工资不低。最重要的是，活不累。

这等好事，不去是傻瓜。

有钱拿，而且那里远离湿地，可以使自己的腿疾得到较好调理。

老米心动了，这样的好事，可遇不可求。可是顾虑到芃芃，就犹豫了。

难道把芃芃一个女孩子单独丢在这里?

不行，绝对不行!老米尽管动心，但还是拒绝了亓皝。

亓皝沉吟了片刻，郑重地对老米承诺：“你放心吧。以后我每天都会住在站里。”

亓皝做了保证，老米犹犹豫豫同意了。

这些日子朝夕相处，老米对亓皝的态度大变，由刚开始莫名其妙地排斥，变为无条件地接受信任。

亓皝初到桃源居时，老米曾对他抱着莫名的警惕和敌意。后来，他时常暗中观察亓皝，像特工一样，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亓皝似乎是通过了老米的考察期，老米彻底放下了戒备，安心地把米芃芃托付给他。

风和日丽，天高云淡。

米芃芃整理好叔叔的衣物用品，装在一个旧箱子里。她正休班，决定亲自去送叔叔。

亓皝驾车把他们送到一个市郊的小区。

面前眼熟的建筑，让米芃芃想起，不久前，亓皝曾带自己来过。而且，他们要去的，竟然还是那栋房子。

这次，亓皝按了门铃。

不久，上次米芃芃见到过的中年女人，笑吟吟打开了门，请他们进去。

“恩主，你们来了！”妇人打招呼。

米芃芃听到那妇人称呼亓皝“恩主”，觉得很奇怪。“恩主”是亓皝的小名？看她对亓皝毕恭毕敬的态度，俨然亓皝就是这房子的主人。

亓皝介绍：“这是周嫂，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她在负责。”他对老米说：“有什么事只管找周嫂。”

他吩咐周嫂:“你带老米去转转。”

周嫂领命带老米到楼上、地下室、院子等四处看，介绍情况。

米芃芃好奇地四处观望，整座房子打扫得清爽干净。

步入客厅，米芃芃略感意外。

原以为这是一座现代派的房子，内里应该是富丽堂皇、华贵无比的。

客厅里两扇落地窗，垂挂着蓝色的窗帘，感觉安适惬意。一架小型钢琴静立在窗下。正对大门的墙壁上，镶嵌着一个高耸的壁炉，有点西式风格。壁炉前面的地毯上，一只白毛的小狗正躺在那里酣睡。靠近螺旋式楼梯，摆着几张看上去松软舒适的大沙发。开放式厨房，用具齐全，锃明瓦亮的。

米芃芃总体感觉，房间内饰讲究但并不铺张。

或许是少女情怀作祟，她尤其喜欢那个大的壁炉。试想，寒风刺骨的冬日，外面雪花飘飘，房间里却燃着熊熊的壁炉，多么温暖！多温馨！这种假想真让人陶醉！

底层被布置成卧房，其中有周嫂的一间。看来周嫂是个住家保姆。

亓皝介绍说二楼有间小书房、一个台球室和一间小的私密会客室，三楼是房主的卧室、衣帽间，还有一个大点地书房。

亓皝问米芃芃要不要去楼上参观一下，米芃芃摇摇头，“还是不要去了，主人不在，四处查看好像不太好。”

亓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再坚持。

米芃芃注意到这栋房子有两个书房：“房主有两间书房，他是做什么的？学者？”

亓皝点点头，“算是吧！”

米芃芃腹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周嫂带老米参观完毕。

老米发现，确实如亓皝所言，没什么重的活计。平时的工作，无非就是管理院里的草坪、景观植物，说白了，就是个园丁。

这个小区，看管森严，摄像头密密麻麻，保卫工作很到位，住户根本不需要费心。

房子定期有钟点工打扫，负责做饭的是周嫂。

老米对环境也很满意。自己是来养老，还是来这里工作的？老米都傻傻分不清了。

周嫂嘱咐老米一些注意事项，特别强调，楼上的房间不经过允许不要进去。

周嫂跟亓皝商量，把老米安置在哪个房间。

亓皝说，把楼下客房收拾一间出来，给老米住。

老米却坚决反对：“我不住客房。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不方便。我住院子里的平房就行了。”

他指的院里、紧挨着车库的两间平房，平时里面堆些工具杂物，还有些花花草草也放在里面。

没想到叔叔这么封建。

米芃芃不好意思地朝周嫂笑了笑，悄悄拽了一下老米的衣襟，嗔怪地叫了一声：“叔叔！”

叔叔真是冥顽不灵，这么好的房子不住，偏要住杂物间。

“周嫂，你找人收拾收拾那两间屋子，加装取暖设备。”又转身对老米，“在房间整修好之前，还是暂时住客房。”

老米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

看着叔叔的不情愿的样子，米芃芃想笑。

叔叔见了周嫂低眉顺眼，像个生涩的少年。

中午，周嫂做了桌丰富的饭菜，四人围坐桌边。

吃饭的时候，米芃芃有点恍惚。

很多年前，她有过这样的奢望，和爸爸妈妈一起，围坐桌前，边吃饭边谈笑，就像一般人家习以为常的那样。普通人家司空见惯的事，于她却是奢望。

亓皝依然话少，但是看出来心情不错。

周嫂是个开朗健谈的人，她不停地给米芃芃布菜，就像是长辈对晚辈那样殷切，做派完全不像是家里的佣人。

饭后，米芃芃帮周嫂收拾客房。

周嫂告诉她，自己无儿无女，没有丈夫，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

米芃芃好奇：“周嫂，你为什么称呼亓皝‘恩主’？”

周嫂说自己有过艰难的岁月和经历。是亓皝一直帮着自己。在自己那个圈子里，所有人都称呼亓皝“恩主”。大家都叫习惯了，叫顺口了。她笑称，有时感觉亓皝更像是自己的儿子。

米芃芃默默听着。其实她更想知道，亓皝是怎么帮她的，还有，周嫂所说的那个圈子，是什么圈子呢？保姆圈？初次见面，她不想表现得那么八卦，没好意思再刨根问底。

从周嫂几句话，暴露了亓皝这些年的行踪。敏感的米芃芃，捕捉到了亓皝这些年大致的生活路径。

看来，亓皝并非像他自己说的，自幼离开家乡后就再没回来过。这一点，从他娴熟地游刃于城市周围的每条道路，就可见端倪了。

亓皝带给米芃芃的疑惑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