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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乘风归去
可她心中就是不服气,堂堂将门虎女,怎么可以被一个青楼女子比下去。
她知道赵知县是个色中饿鬼,无奈家中有恶妻,只敢偷偷去青楼寻欢,对刘阿花垂涎已久。奈何刘阿花抵死不从,她只好帮他一把,幸好她从小练武,就在他们的酒中下药,很容易就害她失身。她还通知赵府家中的母老虎,那个赵夫人领了几十个护院,提着刀就上门捉奸去,把刘阿花的花容月貌毁个干净。
刘阿花自知连和她抢的资格都没有,再也不会对华玄衣苦苦纠缠,从此就只有一个女子有资格跟在华玄衣身边,就是她……
程立雪挡在六道的怀中,华长空躺在她的怀中,她心满意足地阖上双眼,嘴角还挂着得意自豪的微笑,故事只能说到这里……
金花河畔,一座孤坟前,六道洒下了一壶酒,再提着另一壶酒靠着石碑慢慢地灌醉自己,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点点磷光,碧眼朦胧,怅然若失。
“老莫,我与你的纠葛真不是一两句话能道得清楚了,不知道我跟你说想娘的时候,你心里头又在想什么……”
他仿佛看到不远处一群孩子在追逐玩耍,他永远都是跑得最快的那个,而那个蹁跹的白影只能在后面跟着他跑。
“小鬼头!看你往哪儿跑!”
“娘!你跑得太慢了,跟乌龟一样!”
“我是乌龟,你就是小乌龟,小王八蛋!”
而城外,那个茶寮早就打烊,一辆马车停在这里一整天了,好没用要启程的迹象,里面那个女人把无常镇的城门都看了好几百遍,再看,这城门也不会倒塌。
“唉,臭小子一声不吭就挂了,老娘现在都不知道做人有什么盼头。”陶月娘最近没少唉声叹气,脸上的皱纹更深,整个人看起来更老了。
车夫笑了笑说:“陶姑姑还这么年轻,再生个十个八个也没有问题!”
“死鬼,说什么呢?敢调戏老娘,信不信把你扔到河里喂鱼去!”
“陶姑姑心烦气躁,最近是不是月事不调?”
陶月娘的嘴张得大大的,像是脸上裂开一个大口子,噼里啪啦骂声连连:“我呸,老娘身体好得不得了,你敢诅咒我得病?你是想当大夫想疯了吧。”
车夫被她怎么骂都很开心,唯独这一句可把他吓坏了:“不不不……我还想多活几年,还是老老实实当我的车夫算了。”
陶月娘感觉等得身上都长蜘蛛网了,不耐烦地道:“阿花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老娘都收拾好了,她就那条破船,有什么好收拾的?”
一说阿花,阿花就到了,可她还拉了个陌生的女人来,还背了好几个包袱,最可怕的包袱就是那女人手上的婴孩。看样子,阿花是要带她上路,或者送她一程,陶月娘立即拦住车门说:“喂,咱们这里够挤的了,哪里还装得下别人。”
阿花双眼弯成一道月亮:“陶姑姑,这母子俩咱们一定要带上。这是阿如的生前的愿望。”
“生前的愿望?”陶月娘狐疑地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那混小子的遗愿?”
“你不知道阿如老去我的船里听曲吗?
“那混小子你的船干什么?我的船就没有曲听吗?”她可是要吃醋了,竟养了个白眼狼,这么重要的事情跟她提都没提过。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守株待兔吗?好像是吧,自从他见过我救下了一个很美的姑娘,就赖在我那里不走了。”
“你说很美的姑娘就是她?她不是赵家的媳妇吗?那混小子的脑袋进水了是不是?居然勾搭有夫之妇?你怎么做娘的?就不知道扇他两巴掌?”陶月娘有一大堆的问题,口水滔滔不绝快把阿花淹没了,根本说不出来话来。
“还有你!”陶月娘直指白茹兰不客气地说:“一副水性杨花的淫荡相,我儿子怎么会看上你?”
白茹兰流下委屈的眼泪,怀抱中的婴孩也哭了起来,阿花连忙劝道:“陶姑姑……你就别生气的,就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阿如老说自己孤苦伶仃,难得遇到个中意的,我怎好说他呢?况且他每次回来就待那么两三天,也不会有人发现什么,如今赵家都死绝了,他们母子也得有人照顾啊。”
“她说是莫相如的孩子你就信了,谁知道是不是?我已经养了个便宜儿子,不想再养便宜孙!”
阿花把孩子抱过来给她看:“你不信看看,这眼儿口鼻都跟阿如小时候一模一样,我算算日子,也对的。”白茹兰抽泣着说:“我本打算趁着赵贵祥行商之时,打探他的消息,可一切就跟石沉大海,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陶月娘草草看了一眼孩子,白眼一翻,无可奈何地道:“唉,老娘就最讨厌整天哭哭啼啼的女人,那混小子死了都要气我。唉,哭哭哭,这孩子也跟你似的就知道哭,还不赶快看看,是不是饿了,外面风大,还不上来!你要是病了我可没钱给你看大夫!”
阿花就知道她嘴硬心软,忙扶着白茹兰上了马车,千恩万谢。
马夫扬起鞭子,驱策马车上路,车里面还是不时传来三个女人的声音。
“我告诉你,我们莫家的媳妇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三更就要起来做早膳,打水洗衣倒马桶,一样也不能少,还有早中晚都得向我们请安……”
“等等……陶姑姑,我很早之前就像问你,为何阿如要姓莫呢?”
“废话,老娘本来就姓莫。出来混才改的名字,免得辱没祖宗,如今我金盆洗手,弃娼从商,你们只要好好跟着老娘,包你们以后又能吃香喝辣的……你这小祖宗!一来就给奶奶斟茶喝,信不信我打你的小屁股?”
“陶姑姑,他不过满月,听不懂你骂的。”
“还叫陶姑姑,赶紧叫婆婆。”
六道在莫相如的坟前不知睡了多久,宛如有一片羽毛落在他的冰唇上,又似乎有颗露珠把他吻醒。他的手又习惯性地往右边一揽,想是把什么搂在怀中。
“珑儿?”
“大哥,别作春梦了,快点起来,让姐姐们等太久可不好哦!”
什么是梦,难道从认识凌珑开始就是梦吗?在梦里他和最爱的人成了亲,见到儿时的玩伴,又和阔别二十年的亲人重聚,虽然遇到很多艰险,也曾伤心难过,但他也希望这个梦是真的,可如果都是梦,为什么这个最讨人厌的家伙会钻进他的怀里?
他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张猫脸,差点想一拳挥过去或者把他一脚踹开。他说的姐姐们,就是一群身穿绿衣的女子,她们整齐地站了两排,抬着一辆样式古怪的车辇。这群绿衣女子齐刷刷地向他行礼:“奴婢恭请大人。”
“大人?”如今华长空才觉得自己像做梦一般,他用别样的眼光看着六道说:“哇,她们口口声声叫你大人,你也是当官的吗?”
“此事一时难以解释,你接下来去哪里,要回冥界了吗?”六道知道就要跟他别离,也血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见,语气便没那么冲,话也客套了很多。
华长空耷拉着脑袋道:“唉,我哪有什么地方可去?说是司狱,也就是个挂名的,我的头上还有十殿阎王,根本没有实权,还不如留着人间好呢,起码有吃有喝有玩的……”
“多加保重!”六道根本听见他讲完,就恨不得马上离开,华长空紧紧跟在他身后喊道:“喂,我这么说你还听不出来吗?我还是要人照顾的。”
六道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所以?”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当然得照顾我啊,长兄为父,这个道理娘没教你吗?”他说的理所当然,六道却气得七窍生烟,却也找不到理由拒绝,华长空已然老实不客气地走在他前面,率先跳上了车。六道仰天长叹,他摸了摸胸口,只觉得那股舒服的暖意还在,就一切都可以忍受,一直以来,骨笼传来的气息比他的心跳要重要。他可以什么都不带走,但必须带走“她”。
绿衣侍女抬着车辇,渐渐地消失在草地上,有个孩童抬头望着天空说:“哇……好多青鸟……咦,它们旁边还有一只大风筝!”
密闭的车辇内,空气本就不流通,华长空却喋喋不休,把人闹得心烦。
“大哥,你府上有没有波斯毛毯?”
“没有。”
“那怎办,我一定要盖波斯毛毯才睡得着。”
“把你的皮扒下来,就有了。”
“那……还是算了,今天晚上吃什么?我想吃桂花鱼,可你要先帮我把鱼骨头剔掉,不然我会卡到。”
“没有鱼,只有菜,吃不吃谁你便!”
“天啊,什么都没有!大哥,你住得是什么鬼地方?”
“你要是不想去,无所谓,现在就可以滚!”
“不要,这里好高,我又不会飞。”
“用不着会飞,我踹你下去就行。”
青鸟和风筝越飞越高,最后消失在蔚蓝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