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往事
月明星稀，一切寂静，寒冷的冬风轻吹下，神兽狴犴低低诉说着它以往的故事……
“变成这幅模样后，就几乎没有人能认出我们了。之前我们都是在中原一带活动的，后来为了躲避敌人，不得已跑到了内陆来。名山大川一向是各门各派建立基业的理想之处，我们想，敌人在这里怎么也要收敛些。到这后果然如我们所期望的那样，这让我们着实过了一段安稳自由的日子。然而好景不长，才过了五六年时间，那些东西就又找到了我们，我们不得不再次逃亡。”
“从北一直向南走，过荒漠，翻雪山，穿森林，这才来到这巴蜀之地。当时我们的数量已经极少，甚至还不足两千。来到蜀林后，虽暂时没了性命之忧，却也是毫无目的地乱转！”
“还记得那是一个雨天，这里经常下雨，可那次却绝对不同，因为天上下的是黑色的雨，黑色的大暴雨。天降异象，不知是吉是凶，我们人心惶惶。这段时间我们已经受够了，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轻易调起我们的神经，简直能把人逼疯！”
“黑色暴雨下了很久，地面马上就汇聚成了一条条暗黑色的河流。望着那熟悉的颜色，我们渐渐意识到，它们已经找到了我们。我们没有坐以待毙，整合成群，疯狂地向着一个方向奔去。大概过了一个半时辰，我们跑到了你们口中所说的‘蜀林’。”
“你们也是见过的，那片森林古树参天，很少有日光能够透进去，我们进入里面不久，顿感疲劳全消。这也是我族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在没有日光的时候，我们的实力会提升许多。这也是为什么那只不死鸟在发现那座地下洞府时，先把周围的树木清理了干净，不然以我们全盛时的速度，你们连接近洞府的机会都没有！”
听到这里，易天痕干干笑了一声，满嘴苦涩。
红色怪兽瞧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慢慢地，我们的实力达到了巅峰，林中的阴暗，确实给我们增幅不少，我们的信心迅速增长着……”
“你们绝对没有听到过那种声音，那明明是种笑声，可听起来却比午夜怨妇的啼哭还要恐怖。黑色的暴雨还在下着，可有了树木的阻挡，倒也小了不少，可就在我们信心又要上涨一层时，那种笑声忽然传来。黑色暴雨夹杂着恐怖笑声，几乎无孔不入。森林阻挡了暴雨，却怎么也挡不住那种笑声。漫天污雨，讥讽的笑声，我们的身体杵在那里，简直看不到一点希望！”
“污雨不停，笑声依旧，无论近处或是远方，又有谁能够感受到我们的无助？又过不久，大地隆隆响了起来，我们心里知道，它们终于开始有所行动了……”
红色怪兽说完竟喘息了起来，它看起来有些力不从心，过了很久才又开始说道：“我们缓缓向林子深处退去，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枯手突然从地底下钻了出来，接着就在空中胡乱抓挠，挣扎着要从土里爬出来。队伍的后方突然响起族人的惊叫声，接着就连成了一片。后来我才知道，它们那里也出现了这种怪手。有的族人被怪手抓住，向后挣脱时，竟带出一具不知死了多少年的尸体。而后这种尸体便接连不断地从地底下爬出来，有人尸、有兽尸、有禽尸，那些鸟类，翅膀腐烂得只剩下骨头了，还在呼扇着想要飞起来。没过多久，视野中密密麻麻的全是它们的身影了。”
“当时那两千多族员中，蜕变过一次的也不乏其数，也不知是谁大呼了一声‘是邪恶的唤鬼之术’，队伍在安静了片刻之后，突然炸开了锅。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数以百万计，如果要硬拼，不知我们最后还能剩下几个！”
“那些恶鬼爬出地面后，贪婪地吞饮着地面上黑色的雨水，尽情地在污浊的雨地里大吼狂欢，仿佛那如粪汤般的雨水就是它们的食物，就是可以洗浴的净水。”
“我们被它们包围在中间，进进不了，退退不得，只能静静地看着它们古怪的行为。某一时刻，它们像是接到命令般突然把目光投向了我们。你们怎能想象得到，被百万双阴翳的眼睛盯着看，是怎样一种感觉！但这种感觉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它被一种更糟的感觉替代了。”
“它们盯了我们数秒，突然张牙舞爪地向我们扑杀过来。百万之师齐步并行，大地都在震颤，而且它们全都像是饿虎遇见食物似的，冲来之势真是不可抵挡！我们外围的族员首当其冲，对付它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与它们硬碰硬。起初还坚持得住，可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很快便有了伤亡！”
易天痕感叹道：“即便是钢筋铁骨，也终有撑不住的时候啊！”
红色怪兽似乎又回到了那恐怖的一天，并没有因易天痕插话而停下来：“之前所说的绝望，只是一种心理上的绝望，而眼前这种情景，才是真的绝望了啊！可狴犴一族不能就此绝种了啊！当时，那些实力较强的族员就形成了一致的看法：以自己的身躯作矛和盾，把实力弱小的成员围在中间，保护着它们突围出去。那时，我就在那圈子之中！”
“大战进行的异常惨烈，恶鬼大军源源不断，我们冲着冲着就不知该走哪个方向了，四面八方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根本没有薄弱的地方。就在这时，我们忽然听到一声震天的吼叫，那吼声中带有强烈的不甘，甚至能感觉出有漫天的怒火随着声音在空中翻涌燃烧，一股怨气也随之冲天而起！”
“我们听到声音，本已绝望的心中又结上了一层冰，举目望去，果然看到一个巨大的灰白色身影缓缓倒了下去，接着就被无穷无尽的恶鬼吞噬淹没。那是我们之中实力最强大的一个族员，已经蜕变过两次！”
红色怪兽说到这里，突然闭了嘴。而易天痕两人静静地听着，已深深地被它们那种绝望的情绪所感染，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周围再次安静了下来。
过了很久，易天痕忽然说道：“若真是你所说的那种境地，你们绝无生还之理，后来你们又是怎样逃过那一劫的？”
提到这个问题，红色怪兽的心情似乎愉悦了不少。谈到兴奋点时，人往往都会这样。它说道：“就在恶鬼大军即将把我们全部吞没时，忽然从天降下一张金色大网。大网落在我们身上，我们就觉身上一轻，而后大网升起，眨眼间破空而去，我们中的一部分也因此得救！”
“后来我们知道，救我们的是一个自称‘藏宝大仙’的老人。他告诉我们，当时他正在四处云游，看见蜀林下乌压压一片，空中还下着污雨，好奇心驱使下，就到这里看了一眼，没想到当时正是那名最强大的族员身死之时，那一股怨气把他座下的‘辟火金睛兽’吓了一跳，藏宝大仙向下一望，这才明白是有人唤恶鬼大军胡作非为，一则见我们可怜，再则见我们生得奇异，便自空中撒下一张金色大网，把我们其中的一部分救了回去。”
易天痕摸着下巴思索道：“照你这么说，那藏宝大仙似乎并不是什么十足的坏人，”他看了两天小龙一眼，又问道，“你们可知那‘藏宝大仙’是什么来历？”
红色怪兽道：“其实我们对藏宝大仙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是一名散仙，法力高强，喜爱奇珍异宝，就算不是宝贝，十分罕见的东西也能引起他的注意，这也是他当初救下我们的原因之一，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我们这副长相的异兽。精通各类阵法。有一次他和仙友论道，曾扬言：天下间还没有我破不了的阵！自创‘轮回阵法’，称其夺天地之造化，有逆天改命之神效，一直让他引以为傲！”
易天痕缓缓点着头，道：“如此说来，他还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红色怪兽道：“除此之外，他还在世间各地设有藏宝洞府七七四十九处，每一处都有异兽看护，每个宝洞不是有大量珍宝，就是有少数极其珍贵的宝贝，你们发现的那个，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易天痕心中回答道：“这个不急，以后可以慢慢找！”
东修忽然道：“看来之前你们就是在为他看守洞府了，是他强迫你们的，还是……？”说到一半，意思已经明了。
红色怪兽道：“他并没有强迫我们，如果他那样做了，得到的将会是一具具宁死不屈的尸体。实则我们也急需一处安全的避难之所，我们自愿留下来，为他看护财宝，权当是给他救我们一命并保护我们的回报了！”
易天痕点点头，道：“你们恩怨分明，知恩图报，又极其看重自己的尊严，如此优秀高贵的种族，绝不会就此灭绝的！”
红色怪兽对他的夸赞投去感激的目光。
就在对话完毕之色，东修忽然开口说道：“你们与那‘藏宝大仙’已经毫无瓜葛了吧？”
易天痕和众兽一起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东修面不改色地说道：“宝贝虽好，可若具有了灵性，并且不想跟着他，他就不该强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