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彼此都是对方的船

“少爷，我们去哪儿?”

“找户人家，把你卖了。”

远远的，有两个人影，准确的说是一个人影，然后背着一个小身影。

在那天之后，本来最多两天两人就赶上流浪大军，后来得到消息，朝廷为了扩充边军，在流浪大军中招收了三万人，又有亲属在内的五万人选择移民去古长城，结果是当两人赶上大部队时，多数流民已经在徐州地界得到安排，批量带往古长城。

剩余的难民被打乱了，这些不愿意去边疆送死的，分成一个个小队，有的继续南下，有的做了流匪。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一路上，江中鱼和青瑶只是偶尔见大猫小猫的难民。

青瑶在背上一直闷闷不乐，她倒不是怪江中鱼耽误了路程，错过了和大部队移民去边疆的机会。她只是有些自卑，没有了流浪部队，越往南走，路上的行人越多，那些行人有的带着孩子，孩子穿着漂亮的衣服，可是青瑶没有完整的衣服。

她当然也知道，如果自己被大户人家留下，就会有漂亮的衣服，她也很想留下，而且有过好几户同意收留他们，但是江中鱼不同意，她就不愿意留下，她更喜欢被江中鱼背着，江中鱼似乎永远都不知道累。

江中鱼可以背着她走一天，一天走近百公里而不休息。

像那样的对话，两个人已经重复了很多次，老实话江中鱼也不知道去哪里，当年的打算是找张大人，但是张大人被贬边疆，自身难保，又怎么会照顾自己呢？

一路往南，只是一种习惯而已，四年跟着流浪的难民大军。

究竟前路该往何方呢？

修炼，然后报仇?

仇人是谁？

那个夜晚，江中鱼没有问父母，因为他知道在武道大成前知道了会影响自己的心境。不报仇，现在可以做什么？

或许，江中鱼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背着青瑶，然后不停的走，只要不停止走路就不会思考，不会思考就不会迷茫，一点点的走，莫抬头。

不抬头就不会产生恐惧，不会对那不可测的高山产生迷茫。

现在江中鱼是二流高手，然后一流高手，甲子高手，先天境界，好遥远。

究竟哪里是自己的归处?

究竟哪里是自己武道的终点?

究竟自己过去在做什么？

究竟未来该怎么报仇?

究极的究竟背后，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究竟。。。。。。

“少爷，快看，前面有座庙。”

江中鱼在思考中，青瑶的话打破了江中鱼的思考。

江中鱼有些迷茫，一口逆血不受控制的吐了出来。

青瑶吓了一跳，小手想要擦江中鱼的血，江中鱼阻止了她。

最开始低着头依旧迷茫，看着那口逆血，他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觉得很舒服，好像突然间有了无穷的力气，那口逆血吐出后，他觉得解开了某个枷锁。

最终江中鱼眼中精光闪烁，那智慧的光芒几乎犹如实质一般，自然自语道:“爹爹，你的封印破了，娘用了四年，虎儿也是四年，原来是这样吗？面对那不可测的武道和未来，产生迷茫恐惧，敬畏最后有征服它的决心，虎儿的劫数结束了。”

在江中鱼自言自语的时，青瑶的小手摸了摸江中鱼的额头，江中鱼摇头道:“没事儿。”

说完没事儿，江中鱼颠了颠青瑶，让她在背后趴好，侧着头看着青瑶的小脑袋笑道:“当初看你可怜，想着两个人一起走，反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顺便救你一命，原来是这样，冥冥中在我帮助你一起活下去的那一刻也是帮助我自己，我救了你，我是你的船，然后你再来度化我，你是我的船。”

青瑶的小手还想去摸额头，江中鱼回过头继续赶路道:“真没事儿，少爷发誓我绝对没有被不健康的东西附身，只是这些话没法给你解释，你就当少爷什么都没说好了。”

江中鱼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甚至有时候还会唱个曲子一步步向着旧庙走去。

上面的话解释有些复杂，这就要说道当年了。江中鱼因为天赋太高，对于武道产生迷茫，想要一步登天，偏偏不知道如何起步，以至于进境缓慢。

而江中鱼的母亲白素同样在年轻时遇到过类似的问题，当年白素在十二岁时遇到了武学瓶颈，对前面的路产生迷茫，自己封印了全部筋脉，以凡人之身生活四年，最终破境。

秦将军在那一夜之前做了同样的事情，封印了江中鱼体内的几条重要脉络，这样江中鱼资质就比普通人高个几倍但是绝对达不到天才的水准，进境慢，就能体会武道的艰难，就会看清前面的路。

用个比喻，江中鱼是三千年来唯一元胎降生的人，在出生后就因为足够高的资质看清了武道前面的路，但是看不清脚下的路，这叫眼高于顶。

江中鱼看到了被雾其覆盖的山顶，也就是武道在先天境界以后的路，偏偏他没有走好现在的路。

这四年劫数，磨炼，就是逼迫他一步步按部就班修炼，看清脚下的路，江中鱼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但是有一天救了成为孤儿的青瑶，所以江中鱼就是青瑶的船，江中鱼度青瑶过岸，让青瑶活下去。

在难民部队离开后，青瑶那些“少爷，我们去哪儿？”的问话，让江中鱼对于未来产生迷茫，进而想到自己未来该怎么报仇，怎么生活，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进入先天境界。

这样思考让江中鱼清晰的看清了先天境界的山顶，但是觉得一步步走下去，太过于遥远，就会产生恐惧。

面对那不可测的武道，一步步走下去，和普通人一样，六十年以后尝试进入先天境界。

对于一个不输于母亲的天下少爷而言，太过于残酷，迷茫，无奈，不甘，如果没有人唤醒，江中鱼会迷失在恐惧和迷茫中。

青瑶的话唤醒了江中鱼，江中鱼看清了脚下的路和山顶的风景，江中鱼知道怎么走，知道路就不会迷茫，知道前面的风景就不会流连风景而迷失自我。

可以说，青瑶的话让江中鱼入劫，青瑶的话也唤醒江中鱼，所以说青瑶是江中鱼的船，她帮助江中鱼明白了前面的路。

再简单的说，江中鱼以前的资质一直被自己的才华束缚，现在江中鱼真的对得起自己的才华，想想，母亲白素十八岁成为先天高手，那个自己发誓要娶的女子十四岁就是先天高手，江中鱼自己的资质在他们之上，没理由十二岁还是二流高手?

这是资质高的人的通病，当年江中鱼的母亲白素为了克服自己的迷茫，恐惧，在十四岁压制自己的天赋，克服心劫，然后十八岁进入先天境界。

江中鱼资质在白素之上，所以在起步的时候就遭遇了白素在甲子级以后才有的心劫。

在江中鱼和青瑶远远的走去近千米外那座小山的古庙时，两个身影出现在他吐血的地方。

一个少女，一个老人。

少女手指蘸了蘸还没有完全干涸的血迹，再小舌头上尝了尝，然后拿出手帕将浸满血迹的泥土收好。

老人苦笑道:“你还有几年闭关就要进入我的这个境界，不会真的动情了吧?”

少女没有回答老人的话，反而问道:“你说他的心劫到底看到了哪一步？”

老人看少女认真的表情犹犹豫豫道:“难道不是天人合一?”

少女摇头道:“毕竟在大周以后，他是第一个元胎降生的人，你这样猜也正常，你有一百多年不管事，但是我一直在天下活动，那个女人第一次去玄京的时候我去见过。”

“那个女人资质很高，也就比我略低一点儿，但是她已经在十四岁看到了天人合一的路，小皇帝评价天下女子，另外三位中，宫门城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没机会见到，不过其他两位我见过。”

顿了顿，继续道:“峨眉山的小仙子资质和我差不多，应该也看见了我们这个境界的路，再加上有我们冥冥中指点，她进入我们这个境界并不难，皇宫里那位，资质和白素差不多，又有天下气运加身，百年后也可以进入这个境界。”

老人皱眉道:“这些和那条鱼有什么联系?”

少女继续道:“当然有联系，峨眉山的小仙子都能看到的路，他没有理由看不到，所以我猜测他也看到了这个境界。”

老人没有太吃惊，点头道:“也应该这样，大周朝拔了龙筋的那位三太子最终也就是我们的境界。”

女子摇头道:“不，我是说，他在进入我们的境界前已经猜测到了这个境界，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而已，我想说，也许他进入这个境界以后可以尝试更进一步，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老人有些吃惊的看着女子，女子摇头道:“我是说有可能，我们都没有可能，但是他有一成的可能，宫门城里那位现在境界不高，但是有三成的可能，还有那个组织安排的那个女娃娃，她应该也有半成的可能。”

老人感慨道:“他们的一代比我们那一代要好。”

女子补充道:“也比我们当年那一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