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遥远的思念（卷一终）

八月，秦赵边境图丽，经过一月血战原本风景如画的图丽小城被秦国军队移成了废墟，赵国将士的尸骨躺遍了这座小城的每一个角落。

赵国的先锋大将常志恒此时正在昌平调集兵马沿途设防阻击即将到来的秦国军队，不过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挡住虎狼之军，被称为天下四骑的黑虎骑是秦国最精锐的部队，跟赵国的黄金军团一样，是北境数一数二的强军。

赵成调集了一小部分北关黄金军团回援，但是数量完全不及黑虎骑一半，目前他的精锐在秦国一开始入侵的时候就损失了一万，常志恒到前线时赵国的黄金军团就剩下两万人，剩下的七万有两万在明州，两万在东境赵齐边境，剩下三万在北关，除却黄金军团，赵国还有上下曲军和屏关卫，屏关卫便是北关守军是赵成完全动不了的，上下曲军都是地方军跟黑虎骑对着打简直就是找死…不过地方郡守还是纷纷上书表示愿意与秦国决一死战。

赵毅在昌平打探秦国消息的时候意外发现，秦国派来的黑虎骑几乎是一整支军团，十五万的兵力，也就是说，秦国放弃了永乐国都的防守以及各个关隘和边境的防守，以地方军代替中央军，把中央军全部压在了前线…

“我靠。”常志恒得到这个情报后大骂道“秦国就不怕自己后院起火么！”

“秦国精锐都在赵国，说明长安王对我们赵国的情形很了解啊。”赵毅说道“我大赵国黄金军团都威慑不了他们，他们肯定知道我们兵力少，但这种高级情报只有赵王和几个近臣知晓…”赵毅思索道。

“主管军务的…是…”常志恒对赵国朝廷并不了解，他只知道赵毅是负责人之一…

“妈的！”赵毅一拳砸在沙盘上震的代表军队的棋子模型都掉出来了…

“怎么了二公子？”常志恒问道。

“裕阳君赵坷！”赵毅怒气冲冲地说道。

九月，秦国的入侵丝毫没有消减，赵国涌现出了大批难民，秦国黑虎骑在长安王的授意下在赵国土地上大肆烧杀抢掠，犯下了滔天罪行，令天下人震惊的是，九国没有一个国家站出来援助赵国，哪怕是声援也好。

作为赵国亲家的祁皇室此时也陷入了微妙境地，祁灏君卧病在床已经一个月未曾露面，皇太子祁舜监国想要带领鸢尾军团给秦国下马威却被底下的臣子劝住了，秦国作为九国最强大的诸侯国冒然攻击必会遭致祸患，鸢尾朝几大叛乱均是由秦国而起，当年始皇帝立国之时也是靠着秦国根基，这个国家可谓是整个刑王朝的命脉所在。

赵成已经好久没有休息过了，初秋下起了雨，赵成望着灰暗的天空，听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心思重重。

他赵国的国脉就要在他的手里结束了么？他不甘心，他还没有输。

祁如玉悄无声息的走到赵成的身后轻轻的抱住了他。

“对不起，玉儿，我…”

“没关系，是我的错，是我没处理好与长安王的关系所以才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祁如玉说道“不过我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赵裕阳君府

赵成独子迈进了赵坷的府邸，这位老臣此时正襟危坐的等着赵成，似乎早就料到了什么。

“我一直都未曾想伤害王叔。”赵成说道“我知道你想要赵王的位置，你也的确这么做了，但是成王败寇，你要接受我是赵王的事实！如今，你引狼入室，祸害的不是我而是你我的赵国！你这样做，对得起列祖列宗么！！”

赵坷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走到赵成跟前笑道“王上说的对，成王败寇，那长安王便是我用来报复你家的工具，你父亲当年就应该把这个位置给我，如果给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娶了那个狐狸精，给赵国带来的祸事都是你自己找的，我，只是顺水推舟而已，哈哈哈哈哈。”

一支箭咻的一声贯穿赵坷的额头，赵成条件反射一般的拔剑看向四周却发现什么人都没有。

“呵…”赵成有些生气，然后他一剑插进赵坷的身体一剑又是一剑直到自己满身血污。

刑庄帝天安六年十一月初一，北境第一场大雪，漫天雪花掩盖了赵国军士的遗体和血迹，秦军也随即停止了进攻的步伐。

秦王姬熠在执政的短短五个月内就将秦国版图扩张至明江边缘，让天下为之震颤，但有小道消息称这一切都是姬熠的弟弟，长安王姬亮的谋划，姬熠则坐享其成纵情声色，为人不齿。

赵成已经连续失守五座城池，士气低落不堪，再这么下去，一旦来年开春，秦军定会一鼓作气直逼明州，到时候赵国肯定会不战自乱。

此时的赵王还在思索着如何化解这个危局，但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来不及让他想出来两全其美的对策了。

他真的没料到姬亮真的会冒天下之大不违以一个女人的名义打赵国，也没有料到九国的其他七国会对这件事情坐视不理，尤其是卫国，虽然是个小国但如果趁着秦军主力都在赵国境内发兵的话…可能会让秦国掂量着灭赵的代价吧。

祁如玉眼睁睁的看着爱人一天天不眠不休，也没法替他分忧，赵成忽然变得很沧桑，而且狂暴易怒，骤然的变化让祁如玉不禁有些担心。

“大哥再这么下去精神会崩溃的。”赵毅对祁如玉说。

“要不，就把我送给长安王吧。”祁如玉对赵毅说道。

“不！”喝的伶仃大醉的赵成将酒杯扔向墙壁，杯子瞬间被摔了个稀巴烂。“他永远也别想从我手里抢到你！”

“小庄那里有什么消息了么？”祁如玉问赵毅，赵毅摇摇头。

“边境还有多少人？”

“守备还剩五万，健康的只有三分之一…”

“…”祁如玉沉默着。

刑庄帝天安七年元月初三，大病初愈的祁灏君对秦国下了停战禁令，得到的回应是当我者死。举国哗然。

二月初七，人数占优的秦国军队虽然经历了赵国将士的拼死血战伤亡惨重，但还是拿下了赵国最重要的城池，昌平，此时秦国军队离明州只有一步之遥。

为了报复赵国，秦国军队血洗了昌平城。

长平宫内，赵成望着初春的枝桠发着呆。祁如玉悄悄的走到他的身后，抱住了她。

“王上，有件事，如玉想对你说。”

赵成没有回应她，而是直接吻向她的唇，然后将她抱起，走进了长平宫。

“真是的，王上是有多猴急？”事毕祁如玉对赵成说道。

“我怕没有机会了。”赵成望着祁如玉说道。“如果明州一战我再输，赵国就亡了。”赵成死死的攥着拳头。只见祁如玉轻抚赵成的手温柔的说道“王上不必担心，如玉不会让赵国亡，姬亮，要的是我，王上把我给他秦国便没有继续攻打赵国的理由…”

“不可能。”赵成坚定的说道。

“我就知道王上不会答应，王上还有一条路。”祁如玉对赵成说“我想问问王上，我跟赵国哪个更重要？”

“你。”

单单一个字，触动了彼此的心弦，眼泪不知觉的从祁如玉的眼中溢出，她开心的笑着然后摇摇头道“可惜，我与王上注定要遭此劫难，若是寻常人家，王上尽可带我走，但…王上是赵国的骨，是赵国的魂，王上放不下的，所以…”祁如玉走到赵成的身前大拜道“请恕如玉无情，如玉恳请王上下诏将如玉送还帝都。”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赵成愣了，他半天没有回话。她是什么意思？送还帝都？意思是休了她么？可她与他并无感情裂痕…赵成一时语塞，他只恨自己没有保护女孩的力量，曾经与女孩经历的一幕幕渐渐浮现在他眼前，最后都化作泪水模糊了视线…

没有别的办法了了么？

没有了。

刑庄帝天安七年三月初一，祁如玉的马车缓缓驶出明州奔向帝都，赵成只能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女人离自己而去而他毫无办法。

刑庄帝天安七年三月二十，长平公主祁如玉回到了自己的故乡—苏阳，她回来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说。祁灏君简直气炸了，若不是左丘极力劝谏估计这位皇帝能移师平了赵国。

与祁如玉一起回到帝都的还有赵成亲笔写给祁灏君的书信，祁灏君看过后沉默不语然后把信烧掉了，上面写了什么没人知道。

祁如玉回都的消息传遍九国，所有人都觉得赵成疯了，因为没有一个人敢休还一位皇族公主。

祁灏君再度赐封自己的大女儿为长平公主，然后让人给长平宫殿好好大修了一番。

祁如玉或许是睹物思人，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五月，秦国大乱，赵国顺势收回了秦国侵占的土地。

天安七年七月初四，皇太子祁舜娶梁国公主宫琳为太子妃。初冬，祁如玉则意外的在长平殿即将产下一个孩子。

这一天祁灏君停朝一天，在长平宫外听着自己宝贝女儿痛苦的嘶喊声，祁舜则带着宫琳守在祁灏君身边也是一脸凝重。

不一会屋内的嘶喊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婴儿的啼哭声，宫女将襁褓中的孩子递给皇帝笑道“贺喜陛下，是个小公主。另长公主殿下并无大碍。”

皇帝接过婴儿，凝重的神情因婴儿的啼哭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慈祥的微笑。

这便是他和她的孩子么，那个混蛋…竟然…祁灏君虽然还在生气，但初生的孩子在外公的怀里又打又闹让祁灏君没法生气，或许这就是他唯一的弱点，在外人眼中是个严肃威严的皇帝，在家里一见到自己的子女就败了，唯一能治祁灏君的估计就是皇族的新丁了。

祁灏君逗了逗婴儿，祁舜和宫琳也长舒一口气，接过小公主也逗了一会，然后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竟然开心的笑了起来，小手掌不停的扒拉着祁舜和宫琳，好似在和他们玩。

祁灏君走进宫殿，祁如玉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是个小公主。”祁灏君对女儿说道。

“嗯…”祁如玉点点头。

“给她起个名字吧。”祁灏君说。

“请父皇赐名。”祁如玉说。

祁灏君思考片刻微笑道“她是你的孩子，起名得由着你来。”

祁如玉望着宫外初落得白雪释然道“那就叫赵雪吧。”

“好。”祁灏君点点头。

刑庄帝天安七年腊月二十，日后闻名九国的赵国长平帝姬赵烟云降生于帝都，祁灏君在第二天册封这位小公主为皇族公主，封号安阳，是为安阳公主。

恨得那么深只因当初相遇是那么美。多年以后赵成看见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赵烟云时总会回想起她和他的往事。“她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女人，我们彼此相爱，却因为种种原因彼此错过，我很后悔，当初没有紧握她的手陪她到一生一世，或许这就是我与她的命，情深不寿，缘分尽了…”赵成对他的弟弟这样说道。离明州千里之远的苏阳，长平公主祁如玉总会坐在亭子里盯着刻有金雀花和紫荆花双面纹路的玉佩然后对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儿说“若是有一天你见到了你的父王，不要恨他，这是娘亲与他的劫难。”赵成一只想要求的长平公主的原谅，却始终没有办法逾越赵国与秦国国力悬殊的沟壑，这对苦命鸳鸯到死也没有再见一面，直至天人永隔。刑庄帝安平四年春，祁灏君长女，被尊为长平长公主的祁如玉，在下嫁给赵王赵成又被休还苏阳的第九个年头因病去世，享年三十四岁，此时日后被称为“乱世帝姬”的赵烟云还不知道“沉睡”的母亲再也不会醒来。后来她才知道母后对父王思念成疾郁郁寡欢，最后撒手人寰，父王是导致母后死亡的罪魁祸首，后来烟云肆意糟蹋赵国的名誉，但是赵成毫不介意，因为在他心里，他欠祁如玉的永远还不清…因为他欠她的，是一颗心，一段情还有一个孩子的未来。

祁如玉去世后依照她的嘱托，她的大弟弟大刑皇太子祁舜亲自将她的遗体送到赵国，当赵成想要开棺再见一见自己的王后时，祁舜说“姐姐已经在路上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于是赵成跪在祁如玉的棺椁前唱着她生前最爱的歌谣《青鸟》，唱了一天一夜之后赵成安葬了祁如玉赐号“惠”史称“赵惠后”，之后痛失自己最爱的姐姐的祁舜再也不想见到赵国人，于是祁灏君驾崩后祁舜命令赵国使臣觐见更不允许赵成入帝都。刑平帝天赐元年，祁舜赐名烟云为祁雪，封长平帝姬，由此赵烟云成为了整个鸢尾朝唯一一个外姓皇族公主。天赐三年，赵成冒死请求祁舜要接烟云回家，祁舜让赵成跪着从宫门外进到大殿求他，赵成应允，之后早已在北境四国中崛起的赵国之王放下国君的尊严愣是从宫门之外跪爬着进入凌霄宫，磨的双腿脚面上全是鲜血…赵成如愿带走了烟云，每每看着她长大长得越来越像当年的祁如玉赵成总会回想起往事，只是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

《刑史•九国•赵威王本纪》中记载“威王成，于其休长平后再未婚配，故无子，唯有一女雪，甚爱之，王常曰宁可负赵不可负雪，故常惹赵朝群臣非议。”

天赐四年，赵成独坐在长平宫的园中，看着初春的枝桠，依稀能够记得祁如玉当年的模样，王后轻轻捻起一朵桃花瓣，转头回望赵成“说好的，要永远在一起的。”

她的笑靥永远铭记在他的心里，永远也不会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