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A心事重重

亓皝回桃源居的时，已然暮色四合。

陶明业已下班离开。

亓皝见米芃芃的房间窗户黑洞洞的，她应该已经休息了。

其实，米芃芃并未睡着，她躺在黑暗里，大睁着眼睛，眼前不停地闪现着那张大红聘任书。

亓皝把车子停好，放轻脚步上楼。

走廊上的灯依然亮着，好像在静静等待晚归的人。

米芃芃听到了马达熄灭的声响，翻身起床，走出房间来查看。

“还没休息？”迎面看到伫立在走廊里的米芃芃，亓皝轻声询问。

“没有。你不回来，我哪里睡得着？”米芃芃只是口随心意，话语不经大脑就出溜出来。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完全没有领悟到，这话好似盼丈夫归来的妻子，留一盏夜灯，静静等候。

亓皝心满意足地笑了，“我回来了，这下你可以去休息了。”

米芃芃“哦”了一声，闷闷不乐地转回身，转了一半，又回头说：“工作间里有你一封信。”说完才进了房间，关上门。

米芃芃说话的样子有点怪，亓皝感觉到了。

米芃芃那扇关闭的门后面，一片沉寂，她依然没有开灯。

亓皝恍惚了一瞬，去了楼下工作间，寻到桌上那封信。撕开封口，取出信笺，看了看。

他重新上楼，走到米芃芃的房间门口，举手，想要敲门，却并没有叩下去，放弃了。

一切皆可等明日再说。

米芃芃在暗夜里睁着空洞的眼睛。听到脚步声渐近，停在门口，她隐隐约约生出一丝期待。可是，旋即，脚步声又离去，归于无声无息。她有点失落。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没有意外的，她顶着个大大的黑眼圈。

陶明今天上班早，此刻已经在工作间做准备工作了。

亓皝见米芃芃走进工作间，提醒道：“早饭在厨房热着，记得吃。”

米芃芃心一热，脸上却没反应。

“等亓皝走了，你再偷懒就没有早餐吃喽！”陶明半是打趣半是惋惜地说。

“谁说我要走了？”亓皝漫不经心反问。

“什么？那么好的机会，你不去？”陶明像看怪物似的瞪着他。

亓皝笑着摇头。

“芃芃，你说亓皝是不是傻（sa）？”这话说得三人俱是一愣，继而皆捧腹大笑。因为东北某二人转演员的口头禅便是这句“你是不是傻（sa）”。

陶明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许是中毒太深了，不自觉就用了二人转演员的语气语调。米芃芃记得陶明的那部淘汰的车子里，车上经常会保存着二人转碟片。

米芃芃笑得很放松，似乎从昨日到现在，憋在胸口的一口浊气，终于释放了出来。

亓皝没打算离开，对他来说，留在这里，才是他最好的机会。

米芃芃小脸阴转晴，脚步轻快像小燕子般轻盈。

亓皝眼角的余光中瞥见她愉悦的身影，嘴角微扬。

想不到，夏教授竟然亲自带着弟子们到仙鹤山自然保护区来了。他打电话给亓皝说，山不就我，我来就山。不知道，他口中的山，是指亓皝呢，还是真正的仙鹤山呢？

给弟子们布置好任务后，夏教授坐着小刘的车，径直到桃源居来了。

亓皝见自己的老师，竟然不远万里，亲自来看自己，心里的激动没能像一贯那样收敛住，表现在了脸上。

米芃芃和陶明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激动的亓皝。

夏教授满头银发，面容清癯，老当益壮，精神矍铄。

“亓皝，自从你离开我的实验室，就一直不见踪影。是刻意要躲着我吗？”夏教授责怪亓皝。

“老师，您身体还好吗？”亓皝低下头。

“不瞒你，最近身体不怎么好。还以为，临死也见不上你一面了。你身体怎么样啊？”夏教授关心地问。

“老师，我身体还好。”亓皝对老师很恭敬。

“到你房间去，我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夏教授对亓皝说。

陶明见他们上楼去了，悄悄对米芃芃说：“夏教授是生物学家，研究动物很在行，可是给人看病，就不是他的强项了。”

不光是陶明，连米芃芃也不理解。

夏教授来，要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给亓皝检查身体。

米芃芃沏了一壶茶，端到楼上，走到亓皝房门口，正要敲门，忽然里面传出夏教授压抑的怒吼声，米芃芃吃惊得差点将手里的托盘松脱。

“亓皝，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怎么能不生气。”夏教授的声音。

“老师，我身体很好。”亓皝说道。

“你把吊坠拿回来，否则，你的身体就会日益衰弱的。那吊坠本来就是你的。”夏教授把语气放平和。

米芃芃站在门外，本非刻意偷听，但是只字片语也飘进了耳朵里。

很显然，他们在讨论吊坠的事。

这吊坠本来就是亓皝的？怎么可能？夏教授不了解情况才这么说的吧？叔叔说过，这吊坠是自己父母留给自己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亓皝，你要明白，种族的生存和繁衍，责任重大，不是儿戏。你肩负的使命很伟大，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夏教授谆谆教导。

“老师，我明白。”

“那个女孩子，也在这个站里工作吗？”夏教授问。

“她叫米芃芃，很好的女孩子。你刚才已经见过了。”亓皝的声音。

本来，米芃芃想悄没声息下楼，但是，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她止住了脚步。

“眼睛要看清楚。一旦你认错了人，一切就会毁于一旦，知道吗？”夏教授的声音。

他们说的使命，种族繁衍什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米芃芃疑惑不解。

“她很好。”亓皝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真喜欢她？”

“------”米芃芃没有听到肯定的回答。

她看不到，房间里的亓皝，用力点了下头。

米芃芃心怦怦跳，她很想第亲耳听到亓皝的回答，想从亓皝口中得到证实自己不是一厢情愿。

但是她失望了。

米芃芃失落又惆怅。为防止被发现，她慌忙下楼，想假装没来过，却不小心发出了声音。

米芃芃忘了，亓皝的特殊听力，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他房门口伫立多时。

但是，这次，亓皝的情绪被夏教授左右，注意力都在和夏教授的谈话上，竟也真的未曾听到米芃芃的脚步声。

夏教授拉开房门。

“你就是米芃芃吧？”夏教授打量着米芃芃，就像是未来老公的父亲审视儿媳一样。

“我来送茶。”不知为何，米芃芃竟然对夏教授有种畏惧心理。

夏教授盯着米芃芃看，米芃芃局促得手脚都无处安放。

突然，夏教授笑了。

“不要紧张，小姑娘。坐下来，我们聊一聊。”夏教授示意米芃芃坐下。

米芃芃屁股堪堪落在椅子的一角。

“我们素昧平生，我斗胆自夸，或许你也听到过我老头子的名号。”夏教授真是谦虚了，中华大地，谁不知道他的大名？

“我就倚老卖老，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坦诚地回答我，做到知无不言。”

米芃芃声音小的像蚊蝇，但却很坚定。

“我一定知无不言。”

“那好，第一个问题，你喜欢亓皝吗？”

米芃芃愣住了，回头看看立在一边的亓皝，纠结要不要开口。

“怎么，难以回答么？”夏教授目光如炬。

“他有喜欢的人。”米芃芃说。

“我没有------”亓皝一改往日的沉稳，急着申辩道。

“姑娘，我想你是误会了。”夏教授说道。

“那我就当你是喜欢亓皝的。我问第二个问题。”夏教授慢悠悠地接着说，“如果，亓皝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完美，而是有很多缺陷，比如说身体上的缺陷，你还会接受他吗？”

“我接受。不管他有任何缺陷，我都不后悔。”米芃芃迎着夏教授的目光。

“好姑娘，亓皝没有看错人。还有第三个问题，你愿意把身上的这个吊坠送给亓皝吗？”

米芃芃掏出吊坠，一把摘下，“我愿意。”

亓皝一把攥住她的手，“老师，你别难为她了。”

亓皝又给她套回脖子里。

“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你通过了我这一关。芃芃，我拜托你，希望你能真心实意对待亓皝，能一直都守在他身边，我老头子给你鞠一躬。”夏教授果真站起来，要给米芃芃鞠躬致意。

米芃芃从椅子里弹跳起来，“使不得，夏教授，我会折寿的。”

“小姑娘，你知道吗，我这一躬，是为保护区那些可爱的动物们，为仙鹤山生态系统的完整，你受得起。”

米芃芃更害怕了。这话说得，自己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和生态系统扯不上关系。

米芃芃羞怯地看了一眼亓皝，发现他的眼睛露出可疑的红色，显然，他也很激动。

米芃芃返还给夏教授一个深鞠躬，逃也似的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