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棋局
“失宠？”殷怀瑾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还是没有去出声打断那些人的讨论，自顾自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自己从来不曾和得宠这字有过太多的交集，何来的所谓失宠？不过是采薇曾对他多用过些手段罢了。
歇息片刻以后便重新上路，殷怀瑾未曾问过这一回南下是要去什么地方，会停留在哪儿。心中虽然好奇，不过殷怀瑾还是没有去询问，略微有些呆滞地待在马车中。
“嗯？”马车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殷怀瑾先是一愣，旋即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殷怀瑾看着稍微低了一下身子进入马车的顾谓之，心下有一些疑惑，忍不住低声问道。
顾谓之微微一笑，说道：“这一路上虽然说风景还是有几分的，可是总归是挺无趣的，想来一路过来你也是睡饱了，不如你我二人来对弈一局如何？”
顾谓之说的是实话，一番舟车劳顿虽然说挺累的，可是这么一路过来再累也睡得饱了。
殷怀瑾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惊讶，看着顾谓之的眼神也是明亮了那么几分，诧异地说道：“你竟然是带了棋盘过来？”
顾谓之点头，回复道：“嗯，离宫之前便在想着路上定然是无聊的，便想了些法子带了一副围棋出来。”
殷怀瑾虽然不是那般待见采薇，和你不是那么待见采薇身边的顾谓之，可是这段时间实在是有些长，而且确实不知道做什么来打发时间，于是点头答应了。
“那赶紧叫下人过来把棋盘摆上，把棋子备好。”殷怀瑾说道。
一个宫女从外头钻进了马车，把所有的东西摆弄好以后便退下了。顾谓之看着殷怀瑾，眼底也是浮现出一抹笑意，伸手示意让殷怀瑾先行。
“请吧。”
殷怀瑾微微挑眉，也是不推脱，修长的手指在白棋上缓缓地摩挲着，却是随手放在了棋盘上。
顾谓之依旧是那般笑吟吟的模样，也是下了一子。
“最近风言风语有些多，还莫要放在心上。”双方各走了数十步以后，顾谓之突然开口说道。
殷怀瑾抬眸扫了顾谓之一眼，没有开口说话。
顾谓之知道殷怀瑾在想什么，紧接着又开口说道：“莫要担心，这马车四周现在都是我的人，他们口风多少还是比你的宫人要严实上那么几分的。”
听着顾谓之这最后一句话，哪怕是殷怀瑾这样的性格也是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摇头笑着说道：“让你见笑了。”
“敢问你，到底是何等打算？”顾谓之又问道，“我看你不像是想要刻意争宠的样子，面对圣上的盛宠你也未曾放软过态度什么的，所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你不怕我是欲擒故纵吗？”殷怀瑾忍不住微微勾唇，问道。
顾谓之稳稳地把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盘上，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怕，如果是欲擒故纵，远远不会到如今这般地步。”
“你很聪明。”殷怀瑾稍微斟酌了几分方才落子，偏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话，说道：“还很敏锐。这些应当不是采……皇上告诉你的吧？”
顾谓之没有回答，目光一直放在了棋盘上，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殷怀瑾所问出来的问题一般，然后堪堪落下了手中的棋子。
殷怀瑾也不在意，看着棋盘上的看起来还算是平和，实则危机四伏的棋局，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确实，不想要什么盛宠。”
顾谓之听到了殷怀瑾的这番话以后，忍不住怔了一下，旋即想要开口，未曾想殷怀瑾径直打断了他的话语。
殷怀瑾轻笑一声，眼中难得地流露出了一抹笑意，把手中的棋子放到了棋盘上，把黑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输了。”殷怀瑾带着星点笑意，但是仍带着掩盖不住的冷意的声音在马车内轻轻响起。
顾谓之又是一愣，不过马上脸上便是浮现出了一抹笑容，冲着殷怀瑾微微点头，说道：“多谢赐教。”
顾谓之把两色重新归入碗中，偏头，询问道：“再来一局吗？”
殷怀瑾想着反正也没有事情可以做，时间没地方打发，点了点头，一口给答应了下来：“好。”
于是顾谓之和殷怀瑾便在棋盘上花费了好几个时辰的时间，足足厮杀了十几局后，顾谓之才算是过足了棋瘾，抱着那些东西笑吟吟地走了。
殷怀瑾下棋的方法和跟顾谓之的截然不同，殷怀瑾下棋步步凶狠毒辣，似乎是每一步都想要把顾谓之逼上绝境，只给他唯一的选择一般，让对手在自己的控制之下。
而顾谓之下棋就如他的性格和为人，虽然说温润，但是在温润的外表下却是步步之下都藏着刀子，凌厉而温润。
殷怀瑾和顾谓之在下棋这个方面都颇有造诣，但是这造诣也不算是非常非常深的那一种，两个人拼杀得难舍难分，与此同时，两个人的棋艺也在对战的时候有所进步，这么数十局下来，两个人竟然凭白之间生出来了许多惺惺相惜的感觉。
殷怀瑾也是难得地对于一个人生出了几分兴趣，冲着顾谓之微微晗首，顺带约定了明日有时间寻个时间再度拼杀一番。
第二日顾谓之果然来了，而且是一大早上就来了，殷怀瑾看着顾谓之双眼下隐隐约约间的青紫，心中几分了然。
这局是顾谓之执白子，顾谓之相比起昨日，今日里更加多了几分诡辩，在不知不觉间引诱着敌人深入，与此同时还给自己留了足够多的退路。
殷怀瑾看着这棋局，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感慨，暗暗感叹了一声，顾谓之这个人实在是非常通透，不过是一个晚上而已，这个人竟然就自己下棋的方法想出来了应对的方法。
不过殷怀瑾也不是那般容易对付的人，手下旗锋一转，竟然是学着昨日里顾谓之的路数一般，开始收敛了自己几分。
“我并不想要去争宠，至于为何愿意待在这宫中，自然有我的难言之隐，你不必再往这个方面去思索了。”殷怀瑾淡淡说道。
“有仇？”顾谓之顿了顿，突然问道。
殷怀瑾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没有否认，那便是了。”顾谓之把手中的棋子放下，“敢问，是什么仇？”
顾谓之有些越界的行为让殷怀瑾整个人有些不痛快，声音也由着冷上了那么几分，冷冷地说道：“无可奉告。”
顾谓之干笑一声，心下也没有生出什么怒气，他也知晓，这到底是自己失礼越界在先，怪不得殷怀瑾。
殷怀瑾心情不好，心里不爽快，手下也是放弃了自己之前的路数，攻击陡然凌厉上了那么几分。
顾谓之虽然被惊了一下，不过马上便反应了过来，虽说有些吃力，还是笑吟吟地便将这攻势给挡了下来。
“你对于圣上，是何等感情？”顾谓之有些不依不饶，换了个问题问。
殷怀瑾虽说是有些不耐烦，不过还是回答顾谓之，声音有些冷，说道：“你方才都已经知晓我有仇恨在身了，也不想要去争宠了，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
“不不不，”顾谓之连忙摆摆手，“仇恨和争宠，跟对于圣上的感情不是一回事。莫要说圣上对你那般细致用心，你未曾有过感动？”
殷怀瑾眼底的光芒闪烁了几分，不过还是摇了摇头，眼底的光芒马上被冷色所覆盖了，开口说道：“假情假意。”
殷怀瑾声音不大，而马车内的两个人却是听了一个真切。听得殷怀瑾这番话，哪怕是顾谓之的脸色也是忍不住变了变。
顾谓之没有再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可自己面前的棋局，眼神有些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谓之不说话，殷怀瑾自然也是不会再去说话，也是把目光重新投向棋盘，似乎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良久，顾谓之淡淡地开口，声音中没有半分感情色彩，开口问道：“圣上对他人好的时候，你未曾有过嫉妒或者不开心吗，哪怕只有一点点……比如……苏甘棠？”
听到顾谓之口中吐出的这个名字，殷怀瑾脸色忍不住变了变，手中一直在犹豫着的棋子猛然落下，跟棋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有些话，还是要斟酌一番之后再说出口的好。”殷怀瑾的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威胁的意味，冷声道：“你输了。”
顾谓之对于殷怀瑾的反应似乎是早有预料一般，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异样的神色，反而依旧是如平常一般，一直在笑着。
“不，你输了。”顾谓之冲着殷怀瑾笑吟吟地说道。
殷怀瑾不由得微微挑眉，把目光重新放回棋局，猛然发现方才自己竟然是被顾谓之一步一步带入了圈套之中，自己刚刚走的那一步看上去正中顾谓之命门，实则是自己落入了顾谓之的死路之中。
他之前哪怕是再好的局势，也是功亏一篑。
殷怀瑾看着顾谓之，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顾谓之轻轻笑了笑，承让承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