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秀才遇到官

第四十九章 秀才遇到官

就这样，牛逼哈着，轿抬着。不觉拐过老林，来到那片桃林。豁然眼前一亮，那幢卍字顶楼宇，展露眼前，其中灯火闪耀，使楼宇的轮廓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只见楼宇的主堂与横堂之间由数个单位组成，各单元之间有屏风檐廊和巷道沟通分隔。所有的人都不由为之诧异，纷纷七嘴八舌地惊叹开来：

“我的娘呃！有没有搞错！”“鬼气啊！这荒山野岭的哪来这样的豪宅！”

臧送间也懵了，示意住轿，走下来对眼瞪得牛蛋似发傻的金维全说：“看这宅邸的气派，应该是官员的门户。本大人在本县也任职有年了，可从没听说众惢山住着这样的土豪士绅。”

“爹！”这时，臧明龙走过来对臧送间耳边小声说。“这就是守印大仙举报的那窝狐狸的老巢。哪是什么人间豪宅呀。”

“这就对了。”金维全手背砸掌心“啪”一响说。“臧大人！您看那府邸内狐火闪闪，内中应该活跃着不少狐狸，我敢肯定其中就有千年以上的老狐狸。”

“好好好！本大人的‘猎狐行动’就是要逮这些珍稀的老狐狸。”臧送间高兴地说。接着他又把手向前一掸道：“走，过去跟它们盘盘道。”

“是！”众衙役齐声应和。金维全带路，其他随旁跟后直奔过去。

其时，令狐以渐正在临帖，当县衙那帮人杂乱的脚步声，由隐隐约约而渐近之际，他依然故我，佯装充耳不闻，专心致志地写他的字。不过，此刻他已不是临帖，而是在书写有针对性的内容，以便为接下来的文攻找到由头。

灯光屏蔽住企图拥门而入的黑暗，随着满室墨香渐浓，令狐以渐的书写也键入渐入佳境。灯下，只见他俯身挥毫，洒脱自如地用瘦金体大字楷书写到：

“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道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穿百姓之衣，吃百姓之饭，莫以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令狐以渐刚把大字写就，还未及落款，县衙的那帮人便上门来了。

金维全前脚刚碰上门槛便熟练的伸手弯腰示意，一迭声地高叫着把臧送间送进屋内：“臧大人到！”

伴着叫声，臧送间腆着肚子踱入室内。这臧送间，行年约莫四十上下，五短身量，又肥又胖，头大眼小嘴阔，眉毛粗黑，样子古怪，整个人样酷似无锡惠山泥人阿福。

与臧送间形成鲜明的对比是，金维全瘦暴了。用众惢县老百姓的话说，他有一副喂不肥的皮包骨头。此人个头偏矮，头尖脸长，眉骨颧骨凸出，眼睛凹陷，肩胛外扎，胸骨凸显，身长腿短，整人造型活像一只蝗虫。

他紧随着臧送间之后进屋，二人的走相，皆是人未进去下颏先戳了进去。

令狐以渐因心里早已有数，便不卑不亢地抱拳上前道：“不知大人深夜来此，没能早早迎接，请多海涵！”说着，他又伸手指着对面的椅子说：“大人请坐！”

“嗯！”臧送间也不还礼，只是端着官架子点了下头，遂坐了下来。金维全习惯地站在旁边。前者坐着腿脚差点儿够不着地，后者站着颈项则差点儿没超过椅背；前者肥的勉强塞进座椅，后者瘦得不到椅子一半宽。

“你怎么？”看令狐以渐见臧送间没行跪礼，金维全便当即张开岔向耳门的大嘴，意欲责备，可话刚说半截就卡在嗓子里了，因为他那双稀疏眉毛下的黄眼珠看见，对方穿的是长衫。按当时的规定，秀才以上（含秀才）才有资格着长衫，见县级领导是不需要跪拜的。

“这位秀才，这是谁家的高门大院呐？”臧送间小眼滴溜溜瞅瞅屋内，又抬起下巴示意屋外发问。他同时也有为金维全拉场的意思。

“噢！”令狐以渐故意不直接回答臧送间所问，而是首先通名报姓，尔后才又婉转的说：“本秀才乃濠梁县人，现正在赴秋闱的途中，今顺道看望舅舅。初临贵县，即幸遇臧大人，还望给予关照噢。”

臧送间一进门即看出了令狐以渐的身份，从说第一句话开始，他就明显感觉到这家伙有点傲娇，很想找个由头杀杀这些清高书生们，常有的蔑视权贵的傲气。

这时，他正好瞅到令狐以渐桌面上，墨迹未干的书法作品，便故作惊讶地以嘲弄的口气说：“哎呦呦，啧啧啧!字写得真叫不错，看这内容：‘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道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穿百姓之衣，吃百姓之饭，莫以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莫非你也渴望成为县官，并以此为座右铭啊？据我所知，这对联可是和我一样的，一位知县写了刻在衙门以自律的，历届皇上都喜好引用以显其博大。是不是这样的？令狐秀才！”

要搁往常，令狐以渐被臧送间这么一奚落，肯定会很不好意思的，可今个他因早有思想准备，觉乎底气十足，因为这话题正是他引入文攻的由头。他感觉一切都在按自己事先预想的进行。

于是，他淡淡一笑，反唇相讥道：“看来大人应该是一位好官呐！平时一定也是以此联及类似内容朝乾夕惕吧？本秀才正前去参加秋闱，若能得尝夙愿，我必将做一位像大人一样的深受百姓爱戴的好官。”

臧送间本想戏弄戏弄令狐以渐的，殊料却被其几句绵里藏针的话，抵得不知如何上口了。

正尴尬间，惯于察言观色的跟班金维全亮出猥琐的面孔，敞着喉咙开腔了：“这位秀才说得不错，我们臧大人就是最好的父母官，为了众惢的百姓可算是殚精竭虑，夙夜在公，今晚又从百忙中抽空深入一线亲自指挥实施‘猎狐行动’。”

“哎呀！失敬失敬！”令狐以渐佯作惊诧地说。“大人真堪称百姓父母啊，在驰骋畋猎的间隙，还能抽空深入户下访问百姓，实是难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