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语掀起千层浪 苦雨染得鬓边白（四）

“那你又如何肯定是有人故意要取你哥哥的性命？”韩玉香问。“只是一点硝石硫磺，应该还不至于让你如此判定吧。”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我娘亲早就没了。”杨青芗哆哆嗦嗦的不知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顿了良久才抽抽搭搭的憋出一句话，“哥哥……哥哥出事的那天，是娘亲要带我们出去走走的。”

“娘亲那时候很少出门，那一天却破天荒的提出要出去走走。”杨青芗把自己重新包做死死地一团，韩玉香叹了一声，搂了她帮她平复情绪。

“娘亲那次带我们去游园，走到水边的时候，她头上的发簪突然掉了，我离她近些，就想帮她捡起来，可是我正要蹲下，突然脚下一个不稳就栽了下去。”杨青芗道。

“接着我就听到哥哥落水的声音。”杨青芗顿了顿道，“我当时被水呛得晕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等醒来的时候，周围的人便都说哥哥是为了救我没的……以前想想没什么不对，可是现在再仔细想想看，从我落水，到哥哥落水，相隔的时间未免太近了些，倒像是同一时间落下去的……而且……而且哥哥很聪明，他不通水性，那天园子里又不是叫不来人，他不会冒冒失失的跳下来救我的。”

“我怀疑……怀疑哥哥是被她害死的。”杨青芗小小的啜泣道，“自从哥哥死后的这么些年，我一直以为她是我唯一的依靠了，可是……可是她竟然……”

杨青芗越想越伤心，也越想越惊心，她并不聪明，见识也很浅，想不到更深层次的地方上去，可是单想到自己依恋了这么多年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杀兄仇人，更是把自己害到如今这般田地的人，杨青芗便忍不住为她那死的不明不白的娘亲叫苦。

“你知道你娘亲怎么没的么？”

杨青芗摇摇头，“他们一定是用我娘亲威胁了父亲！一定是的！”

“父亲这么些年走得也很苦，我看得出来。”杨青芗抽抽鼻子道，“我只是没想到他会这般苦！他肯定是知道了这个假娘亲的身份，再加上出了哥哥的事，他想保护我，所以这么些年才对我这么冷漠！”

“一定是的。”杨青芗不平衡的情绪，已经自动虚构出一个高大的父亲的形象来平衡了。

韩玉香不忍戳破，杨青芗便陷在自己的构想中愈发的无法自拔，“是了，就是这样！我该如何帮我爹爹？我该如何救我爹爹？”

韩玉香只得安慰道，“你放心，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爹爹的主意肯定比你多。”

“可是我担心他会因为我，因为我被那些人控制。”杨青芗精神恍惚般的道，“我现在是唯一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了……他肯定会顾及到我的。”

韩玉香只道，“外面的事自然有我帮你看着呢，你放心好了。”

“放心？”杨青芗顿了一顿，旋即苦笑两声，“韩姐姐，你何必来安慰我呢？我们这些女孩儿家，生来飘零，去也伶仃，家里人不会把你当自己人，将来嫁了人了，婆家也未必会把你看成一家的人，左右都没个靠得住的人，连自己都保不住，又能做什么事呢？”

“青芗妹妹何必妄自菲薄。”韩玉香忍不住打断道，“谁都靠不住的时候，你还有你自己啊！青芗妹妹，你尽管把你知道的都告诉给我，我自有主张。你忘了我是如何把你从杨家带走的么？青芗妹妹，杨家的家丁我不曾惧怕，我也更不会惧怕什么杨家柳家，甚至是背后的什么席家……无论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我总会尽力帮大家讨回一个公道。”

杨青芗目光呆滞了好一会儿，终于幽幽回过神来，“公道？”

……

奔回京师的萧彬终于传回了消息说，在周应秋的府上果然翻出了沈富私通外敌的罪证，往来信件，印信，传递消息的人员名册一应俱全。

这应该是周应秋用来保命用的，只是周应秋自己都没有料到，自己还没被沈富如何怎样，倒先被多疑的小皇帝发现了端倪，革去了官职。不过还好，这些东西也正好继续要挟沈富来为自己做些事情，好让自己的境地不至于太糟。周应秋也是个打精算盘的，除了自己有所准备，他也另外嘱托了心腹之人帮忙看守那些秘密。这条带血的长巾显然就是为此准备。

只是沈富的运气不大好，这才刚刚安抚过了周应秋，那长巾的秘密就又被徐羽仙发现，还带出了柳宅！

萧彬得了罪证，满心欢喜，捎信来说：“万事已备，东风当起。”

东风？也确实该起东风了。

杨家突然闹的这一出，虽然有些意料之外，但也好似填补了一部分空缺。

毕竟时下姓席的，还能让杨世尊称为一声大人的，好似也只有镇江的那位将军了。

再加上那流匪作乱的熟悉套路，怎么看都是席家再下一盘大棋。

杨家，柳家，席家，再算上京师的沈家，金陵的林家，冥冥中好似有一根线把他们牵引在了一起，只是又隐在迷茫的暮霭中分辨不清。

可是无论怎样，席家这条大船是一定也要拉到这趟浑水里搅上一搅才得行了。

韩玉香的看法很单纯，先忠君报国，再计较个人恩仇。反正也都在一条线上，一点一点的算，总能算得清楚。

至此，韩玉香等人在杭州等待的这数日功夫也总算也有施展的地方。穆震立刻带了人马北上去同萧彬汇合。韩玉香也传出信去嘱托康成接应。

边关的战事再次拉紧，各地的起义军也渐渐集结成了几个团体拥兵北上，楚颖韩玉香携了护符赶往镇江，剩文空留在杭州帮忙打探消息。

文空得了这样的命令十分志得意满，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干出一些大业绩来回报韩玉香对他的信任。

韩玉香在外张罗的这些，对柳家却只称是帮桐祥布庄跑一趟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