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酆都鬼城
莫相如和六道都拿出罗盘寻墓定穴，最后一同确定了将军墓的方位，六道忽然走到孔翠羽面前，本来笑成花的她吓得再也笑不出来了：“干……干嘛啊？不吵就不吵吧，不用瞪我吧。”
“你和珑儿留在这里，入夜之后别乱跑！”
“你们要去哪儿？”孔翠羽这才晓得事态严重性，要留她一个人陪一只鬼，欺负人了吧。
华长空阴阳怪气地说：“我们要入墓了，近距离看看那些僵尸长什么模样？要不要我给你捎上一只做手信？”
“入墓？好好好，我不去，我就在这里陪她。”孔翠羽前所未有的听话，面对一个好看的女鬼比面对一群丑陋的僵尸强多了。
“这是个艰巨的任务啊。”华长空仰天长叹，而后在她耳边悄然说道：“你要说到做到，大嫂有任何闪失，你知道的……”孔翠羽打了个冷战，便有些后悔自己接下这个任务。
六道钻进马车里，看着熟睡中的人儿，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一双绿眸露出罕见的温柔，他把所有驱魔驱妖驱兽的香粉洒在马车的周围，只要她们不踏出这个结界，便不会有什么危险。孔翠羽觉得他实在多此一举，凭她的身手，保护一个弱女子是绰绰有余的，所以他们一走，她就不安分地在四处走动，尤其向往山下那热闹非凡的城镇。
禽类的天性就是自由，热闹，尤其是她自负骄傲的个性，看见那么多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展示一下自己的美态是不舒服的。
她心里也挣扎过，犹豫过，而最后想到了一个不错的点子：“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好吧，要是她提早醒来，‘硬是’要去看热闹就不关我的事了，我跟着她也算尽忠职守对得起六道，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能怪我的，他夫人这么厉害，我劝不住也拦不住，不是很正常吗？”
于是，她就用各种办法，让凌珑“提早”苏醒，比如变出各种乐器，制造各种噪音，还让马车推得东歪西倒，即使是神仙也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睡得着。
凌珑终于受不来了，按着头走了出来，她一直觉得头痛，是六道药物的作用，除了睡觉，无以缓解，孔翠羽这么做可是相当不妥当。
“怎么回事？地龙翻身了吗？”
“没有啊夫人，我连蚊子的声音都听不到。”
“六道……”凌珑一醒来就找他，孔翠羽真佩服这两个人像糖娃娃似的要整天黏在一起，也不觉得烦腻。
“他们出去办事了，现在就剩我们两个，唉，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快要饿死了！”车上本来就有食物，只是刚刚“恰巧”被她弄丢了。
“你去吃东西吧，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他们要我保护你，要是我走了，你被山精妖怪抓去了怎么办？”她才懒得管，只不过华长空郑重其事地吩咐过，她也不能擅离职守。
“山精妖怪？不足为惧。”
“可我打算买很多吃的，要是他们回来也饿了怎么办，咱们女人是没关系，男人饿了会很难受的。”孔翠羽何时变得如此体贴入微，不过凌珑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这样子干等着也确实不是她的风格。
“好吧，等我们买完东西，就跟他们汇合。”
孔翠羽莫名的有点心慌，不是因为自己骗她，而是她比自己想象得还要主动，接下来一定要拉着她慢慢逛，死也不要去那个什么古墓。
“真没想到，人间的夜晚也会这么热闹。”
孔翠羽进入酆都后，一路欢欣雀跃，有说不完的话，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可是这句话，让凌珑愣在原地，感觉在哪里听过。
“当然，这里天天是集市，夜夜有灯会。”可这一切似乎跟她无关，凌珑只感觉周围很嘈杂，灯火很刺眼。
“夫人，你居然也知道？”孔翠羽惊奇地看着她，这个傻乎乎的夫人怎么知道的比她还多，她们不都应该是第一次来这地方吗？
“你不是饿了吗？赶快找个地方吃东西吧。”
“这一家好，这家酒楼还可以听戏。”
“你先吃，我去买些东西。”孔翠羽一个个酒楼去比较，过了很久才决定选这一家，凌珑不远处有六道喜欢吃的杏子，想着去买一些，看孔翠羽进酒楼后才离开。
卖杏子的隔壁是一个卖面具的小摊贩，街上也有很多带着面具闲逛的人，这些有些面具狰狞吓人，所以酆都城的夜晚看起来就像百鬼夜行。这里的人很喜欢听戏，他们还把戏里的人物，做成各种各样的面具，深受百姓喜爱。
“姑娘，买一个面具吧……”这个小贩的面具做得不算精美好看，一天的生意都冷冷清清，看着凌珑过去，就很卖力地吆喝。
“十文钱一个，很便宜的。”
凌珑愣愣地看着这些面具，目光落在一个白色的面具上，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放下了一锭银子，神情恍惚地离开。
耳边传来遥远的话语……
“你喜欢什么样式。”
“就画你喜欢的样式。”
“这个怎么样？”
“不错，这是哪个人物的面具？”
“是我曾经心爱的女子。”
“故弄玄虚，你喜欢的不就是韩嫣小师妹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面如初雪，红唇如血，眉目似画，这个面具看起来就像照着一个美丽绝伦的女子所画，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驱使着凌珑，叫她把它戴到脸上。
“姑娘……姑娘，你忘了找钱呢，老板，怎么办，那姑娘都走远了……”原来小贩身后还有个专门制作面具的小工彷，小贩朝里面喊了一句，一个带着面具的人走了出来，此人身躯高大伟岸，隐藏在衣袖下的一双手紧紧握着，极其巧妙的掩饰了一身不同寻常的气息。他大步走到人群中，因为人太多，几乎个个都戴着面具，很难做到小贩所说的姑娘。但他还是找到了，因为从看见她那一刻，她身上过于熟悉的气息唤醒了他的灵魂，他早就该追上她。
可她的灵魂好像还在沉睡，正失魂落魄地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该走向何处。
他挡在她面前，她也似乎根本不认得，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去。
“珑儿……”
这个声音像一道惊雷，让凌珑定在远处，四周人潮涌动，她不动，就难免被人又挤又推，却有一个人闪身到了她面前，帮她挡住所有的碰撞。
她抬起头看他，一个带着鬼怪面具的人，只能看到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感觉怎么逃也逃不开他的目光。
“你是……”凌珑下意识地伸出手揭开他神秘的面具，他并没有阻止，面具之下，借着璀璨的灯火，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与他的眼睛一样，充满了凛冽和锐气，这熟悉而陌生的脸，仿似跟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他也想摘下她的面具，凌珑却忙着后退。
他的手定在了半空，并没有生气，轻笑道：“你还跟以前一样，最怕我揭开你的面具。”他说对了，她在这个地方，在他面前，就希望带着一个面具，叫任何人都认不出她。凌珑扶着面具说：“我……这个样子，你也能认出来？”
“我大半生都跟你一起，你的气息最熟悉不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这气息估计上天入地都找不出第二个来。”他的话语在凌珑耳边嗡嗡作响，其实她也听不太清楚，头痛欲裂，身体都不太像是自己的了。
人潮一涌过来，从她身后用力一推，就把她推入他的怀中，他毫不闪避，将她抱了个满怀，双手竟激动得有些颤抖：“珑儿，这里人多，我们换个地方再谈。”他很奇怪，怀中的人忽然动也不动，他随即掀开她的面具，竟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在梦里她一样很难受，感觉身体越来越轻，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朦胧，那种极致的痛楚也快感觉不到，现实的世界离她越来越遥远，这是快要消失的感觉，直到有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在他的注视下，她才能感觉到自己原来还存在在这个世上。
“你，能看到我？”
“我是御鬼门的人，当然能看到你。”
可笑的是，她看不到他，这个地方暗无日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眼睛都不好使了。
“二师兄，怎么啦，封魔石上的恶鬼是不是很棘手？”外面传来不知名的说话声， 听他的意思，是终于等到有人来“收拾”她了。
“没事，不过就是一只小鬼，你们千万别进来，在外面守着，别让她跑了！”
跑出去？他试试被钉个三五百年，就那里都不想去了，只想尽快消失，不用再承受这种痛苦。
“呵呵，那群老道士都拿我没办法，你这个黄毛小子有什么能耐？”
“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有什么能耐！”黄毛小子很不服气，一道耀眼的亮光闪过。她身上的桎梏顿时消失，整个人滑落地上，天罡杵消失了，可她已软得像一滩水，力量也所剩无几，现在不管是谁，都能把她消灭。
“这个咒法连老道士都破不了，你怎么做到的？”
“自然是有人教我的。”
“有人教你？那一定是当初将我封印的人，他终于还是想通，要把我放了。”
“不，他要我将你打个魂飞魄散。”
“什么？”她等了几百年，每日忍受五雷轰顶的煎熬，就等来了这句话，他太狠了，她感觉自己连最后一丝撑下去的力量也消失殆尽，哽咽地问道：“他还有没有说别的？”
“也没说别的，就说是时候让你彻底消失了。”
“那你还等什么？早些让我解脱吧。”
“哼！他以为自己是谁，说什么我就要做什么吗？我向来讨厌无极宫的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以为全天下除了他们是正道，其他的都是歪门邪道，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对我们御鬼门很是不屑。”少年轻狂，不知天高地厚，要是他知道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就后悔没按照和无极宫的约定，将她彻底消灭呢。
“那又如何？我伤成这样，即使你什么也不做，我也会慢慢消失的。”
“不能消失！冥界至宝就这样毁了，可惜不可惜！”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样东西，这东西她熟悉不过了，正是她的骨笼。
“你先回到里面休息，日后每隔十二的时辰都进去一次，不能说恢复如初，至少不会魂飞魄散。”
“这东西你怎么拿到？不是扔掉深谷里了吗？”
“刚才有个阴阳怪气的家伙把它给了我，说是谢礼，吟了两句诗后就走了，他们无极宫的人真是莫名其妙！”这莫名其妙的家伙是谁，她已经无法深究，当下只化作一股烟尘，飞进骨笼里，她很想念血池的温暖和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