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旁观者清
梦蔷出嫁的前两日，梦优昙终是回到了梦家，看着院子里已经在落叶子的桂花树，梦优昙凭空生出一番感慨。
她离开不过区区个把月，就觉得这个院子有些陌生，如果她真的决定跟夜安私奔，那从今以后，恐怕连京都都难跨进了。
想想那对慈祥的老父母，梦优昙心中一阵酸涩。
“一回来就在风里站着，你怎的这么不着紧自己的身子。”身后传来温婉的声音，梦优昙正欲回头之时，一件厚厚的水貂斗篷披在了自己身上。
“你不在的这些时日，我想着你回来也该是深秋了，便做了这件斗篷，来，让娘亲看看。”鹭鸢说着便拉起梦优昙的手上下打量。“嗯，不错，我女儿穿什么都好看。”
梦优昙笑眯眯的看着鹭鸢，不经意间看到了鹭鸢鬓边的白发。“娘亲，你怎么都长白头发啦？”梦优昙说着便伸手抚上那丝白发，鹭鸢却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鹭鸢不过三十多岁，鬓边却染了这些白发，梦优昙只觉得时光是不是走的太快了，她都还没注意，自己的父母便已生华发。
“你才刚回来，舟车劳顿的，先进屋歇着吧。”鹭鸢说着便将梦优昙往屋里赶。
梦优昙乖巧的进了屋，鹭鸢说要准备梦蔷出嫁的事宜便出了院子，她虽觉得奇怪，却也说不出哪里奇怪。
梦府好像哪里都没有变，梦优昙随意的转了转，刚转完准备回屋睡一觉的时候，就看到顶着一张苦瓜脸的商千凝来到了她的房间，将她桌上新泡的那壶雨前龙井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梦优昙站在旁边，心疼那壶龙井茶就这样给商千凝打了口渴的同时又奇怪什么事情可以让这个大小姐愁成这样。
“你今天是魔怔啦？一来就往我这里跑，还摆着这样一幅表情。”梦优昙一边吩咐桃花再去泡一壶茶一边问道。
桃花刚把那个空茶壶提走，不料商千凝一下子便扑到了梦优昙的怀里，嗯，哭了。
梦优昙不晓得商千凝此番是真哭还是假哭，只能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道。不过商千凝的哭声真是大得惊天地泣鬼神，梦优昙想如果是在大半夜这样哭，肯定鬼都要吓跑几堆。
“你说，我是不是特别讨人嫌？”此时商千凝已经从梦优昙的怀里爬了起来，抹了一把鼻涕问道。
梦优昙看商千凝这一脸的水渍，嗯，看样子是真哭的。面对商千凝这个无厘头的问题，梦优昙猜测着，十有八九是和枢棋子闹别扭了。
但事实不是这样的，商千凝说，她的父亲也就是商丞相看着自家女儿这般的貌美如花温婉贤淑，然而上门提亲的人家商千凝一个都看不上，商丞相急了，想着应该是自家女儿跟那些公子哥接触太少了，所以便看不上，于是一道命令将自家女儿关在家里关了大半个月，商丞相想着这大半个月将来提亲的公子们都和商千凝相处个一天两天的，这样接触下来，必定能找到个乘龙快婿，然而商丞相却不知道，自家面前只是有点鬼灵精的宝贝女儿虐起人来却半点也不含糊，半个月间来提亲的四五位公子皆到了提起商千凝的名字就发抖的地步，嗯，真是惨烈。
此事传开，商丞相气得将从来没舍得罚过的宝贝女儿关在房间里面壁思过思了个四五天，四五天之后，商千凝倒是没思出个所以然，倒是商丞相心里生了个念头，他跟商千凝说，给商千凝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商千凝找到一个适合成亲的男子便好，若是找不到，那就去请皇上赐婚。
梦优昙咂咂嘴，不由得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商千凝这番苦着脸，想来是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梦优昙恍然间想起了些旧事，以往若是有男子想跟商千凝搭讪，若是长得还可以，商千凝还是会和人家喝个茶聊个天看个戏，但现在她在自己家将那些公子哥虐成那样，不晓得那些公子哥是丑到了什么程度。
“那些提亲的公子哥很……很看不过去吗？”梦优昙噎了半天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差不多算是合理的形容词。
商千凝很是认真的托腮想了想，然后很自然的开口。“也不是特别丑，就是感觉长得很普通，普通到我完全提不起一点点兴趣，他们跟我说话的时候，我恨不得找块抹布把他们嘴巴堵起来。”
“那枢棋子呢？”梦优昙嘴角衔着笑问道。
“枢棋子啊，他还好啦，不会觉得烦，还很喜欢跟他说话，还……”话还没说完，商千凝突然灵台一个激灵，不对，很不对！
“那个，我莫不是看上枢棋子了吧？”商千凝很是认真的看着梦优昙问道，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啊。
“嗯，你看上他已经很久了。”桃花新泡的雨前龙井已经端了上来，梦优昙抬起茶来抿了一口，慢悠悠的一句话让商千凝感觉像被雷劈了。
她对感情从来都未认真过，难道这次竟在她无意间就认真了？
“近墨者黑，啊呸！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看得可清楚了。”梦优昙说着又抿了口茶，一副自己很明白的样子。
商千凝瞬间觉得自己不正常了，然后又这样觉得自己不正常的跑回自己家去了。
梦优昙终于清净了，便准备爬上床睡一觉再起来用晚膳，刚进被窝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恍惚间好像感觉有人来到自己床边，一双冰凉的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脸，然后瞬间又放开。梦优昙以为是做梦，便也无甚在意。
她不知道，这并不是梦，此时刚刚还伸手抚摸梦优昙的脸颊的人在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对面坐着个脸颊红彤彤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正是咱可爱的小桃花，她对面坐着的人一身青衣，正是方才翻墙来到梦优昙院子里的祁恒。
“二殿下每次来看小姐都是跳墙，似乎不太合规矩。”桃花不知怎的总觉得心中有一股难平的怒火。
祁恒只是微微笑了笑，并未说话。
“我家小姐如今已经心属夜管家，二殿下何必过多纠缠，纵然您是皇子，也断不能做棒打鸳鸯的缺德事，殿下对我家小姐的好，桃花替小姐记着，还望二殿下今后还是守些规矩，从正门来看小姐吧。”桃花一席话说得义正言辞，但不知怎的竟有些微微的心虚。
“我不过是跳了个墙，你家小姐都不在意了，你急个什么。”祁恒说着笑了笑，并没有注意到桃花的脸瞬间黑了黑。
“小姐不计较那是小姐心宽，桃花是个小奴婢，没有小姐那么宽的心胸，殿下若是觉得桃花说得不对，大可以去老爷那里告我的状。”桃花又是一席坚定的话语。
祁恒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这个小丫头，以前她总是一副活泼跳脱的样子，从来不像今日这般严肃，她这样说话的时候，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情，竟跟梦优昙有些相似。
“你这嘴巴越来越厉害了。”祁恒仍然是一脸风平浪静的微笑，桃花已经无法了，她觉得自己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但眼前这个皇子脸皮竟然可以厚到这个程度，简直就是刀枪不入。
桃花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去叫自家小姐来解决这个事情，但没走几步便被祁恒出声唤住。“桃花，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祁恒说道。他语气中的落寞桃花怎么听不出来，桃花身下脚步一顿，回头愣愣的看着祁恒。
“没有。”桃花低着头小声说道。
祁恒苦笑了声，然后走到小桃花面前，将手中一个吊坠交给桃花。“这个是给你家小姐的，让你家小姐戴在身上，有助于她血气精神的恢复。”祁恒说着便打算离开。
桃花不知怎的，看着祁恒这失落的背影心中不由一酸，开口唤住了祁恒。
“何事？”祁恒回头，冷风拂过，他一身青衣有些飘逸，他就这样站在风中，像一道寒夜里的微光。
“殿下为何总是来小姐的院子里？”桃花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胡乱找了个问题问道。
深秋的风有些大，桃花觉得风吹过耳朵的时候有些刺痛，连带祁恒那句模糊的话语，也有些微微的刺痛。
风将桂花树落下来的叶子卷了起来，叶子跟着风转了个圈然后又落到了地上。
桃花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就像前一刻还晴着的天突然间乌云密布暴雨倾盆，就像已经生着了的火被一盆不小心打翻的水浇得灭了个干净。
祁恒的回答是：“我只是想见见她。”
桃花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迷糊了十多年的脑袋第一次觉得那么清晰，祁恒，他终究不是个普通人。
而自己呢，对祁恒到底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