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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实习上岗

作者:彦无 | 发布时间 | 2017-05-05 | 字数:4976

这些日子除了应聘长松这件事情外,玉帛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照片上的这个女人身上。

有了照片,再找这个人几乎轻而易举。她叫燕芳,市政府行政办公厅科级职员,主要负责协调市领导工作安排和重要事件的处理。这是那位朋友转述别人的原话。说她很会来事,别看没什么职务,上上下下都挺给她面子的。

这八九年的时间里,他们的婚姻外壳非常牢固。方正对她彬彬有礼,除了偶尔与男朋友见面时请她打打掩护,什么事也没有,他们更没有因为家庭琐事闹过什么纷争,偶尔公婆大庭广众之下的刁难都仿佛是他们成心为他们这个家添点烟火气而刻意为之,这个家正如她所想,为她提供了一个避世的好地方。

玉帛不得不承认她其实早就知道方正在外的这桩风流事,只是不愿意面对不愿意相信。以前他们聊的最多的就是他和男朋友的感情,因为得不到世人承认而分外痛苦,如果相信了面对了这桩风流事,那么之前的方正又是什么。更何况这件意外事情的出现就意味着这个家真正破碎,而她还没有足够的勇气,从这桩婚姻里走出来,走出这里就意味着与过去直接面对面,再无躲避的可能。

她一直以为这个家只是一个安全的屋子,她不会在乎方正。可是真的面对了,她的心还是被捅了个大窟窿,飕飕寒风,再无处躲藏。

他所在的丰乔被外企兼并后,他就基本不再回家,说一直在跑关系。公司被收购是国家从战略发展的角度由部委亲自操作的,消息到了他们这个层面已经成了结果,几乎是一夕之间,他就被从国家体制里踢了出来。方正在公司的地位也一落千里,先是把公配的车辆收回,说他的位置相当于工会主席,然后又撤了秘书,连办公室面积都减少了一大半。

玉帛的眼睛酸涩难当。

生日晚餐后,他们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或者都在刻意回避,他的父母似乎也得到了什么信, 保持着从未有过的低调。

燕芳找到了她的时候,玉帛正在收拾东西。

站在门口的燕芳穿着同色系的长裤衬衣,头发盘在脑后,利利索索,像一个下了班换下工服的保洁大姐。化了妆,脸上的粉有些浮,唇膏有些厚。玉帛一愣,一股凉气从脚下直窜到头顶,然后又迅速流窜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这是燕芳。她倒吸一口气,虽然她的模样跟照片上那具白花花的躯体一点也关联不上,可她就是燕芳。玉帛呼地站起来。

她自报家门是方正的同学,过来办事,正好经过,所以来看看她。

玉帛想冲着她笑笑,却笑不出来,径直坐到了她的对面。 她的心自从燕芳走进办公室,一直在微微地颤抖,她只有紧紧地抿着嘴角。

燕芳说起了方正在大学时的趣事,说有三四个女同学一起追他,一个堵在食堂,一个堵在教室,一个堵在图书馆,吓得他哪儿都不敢去,只能悄悄地躲在小树林里看书,冬天冻得脸都成茄子色儿了。

“你也在那儿看书么?”玉帛问。不知为什么,听到这里,玉帛的心突然之间松了绑,她明白她和方正已经彻底结束,那个为她遮风避雨的家也再无踪迹。之前的茫然无措,就如同她说的,正因为一切都处于未知的状态,而现在,工作已经尘埃落定,她就要走上新的路途,那么她和方正的事情也就同样有了答案,他将属于过去,而不是未来。

“我、、、、、对,我也在那儿,要不我怎么知道的。”燕芳咽了口唾沫。

“你没告诉其它女同学?”玉帛开玩笑。

“没有。”她又咽了口唾沫,“那样方正不是躲都没地方了么。”

“他在小树木里看了多久的书。”

“有一年吧。”

“他没告诉过我,挺有趣的,我回头问问他。”玉帛很礼貌地说。她招手叫进来一名女孩,低头说了几句,并把车钥匙递给了她。“我没想到方正这么有女人缘,这样看来我还挺幸运的。”

燕芳讪笑一声。女孩进来递给玉帛一个包装艳丽的大盒子。

“第一次见面,送你一件礼物。”玉帛打开包装盒,拎出那条红色的睡裙,“方正买的,好像不是我的号,你一米六吧,正好送给你,也算物得其所,挺贵的,不用太可惜。”

这件礼物,连带着方正那件,玉帛一直放在后备箱里。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它,扔了,似乎没必要,看见燕芳,她突然意识到这套睡衣的真正去处。

燕芳没有丝毫犹豫地说这正是我喜欢的颜色。

“喜欢就拿去吧。“她挥挥手,很坦然地冲着她笑。“我对有些东西一点也不吝啬。”

玉帛比和骁晓约定的时间晚了一天去他的办公室。

走进骁晓那间无以伦比开阔地一般的办公室时,玉帛有些兴奋又有些茫然。这里她来过三次,每一次的感觉都不同。这次即不是去见领导,也不是去见客户,她的穿戴她也下意识地放松了职业性的要求规格。

骁晓站起来鼓着掌迎接她。

她今天穿的非常休闲,不象上几次,来他的办公室都是一身拘谨的职业正装,和照片里的玉帛相比,面前的她多了些立体的剪影美,屋顶的灯很亮,投射下来,通透清亮干净,可在这样的光晕里,玉帛周身依然泛着无处不在的阴影。

骁晓眉头微蹙。

“怎么了,几天不见怎么变成悲春伤秋的文艺诗人了。”

“什么?”旋即明白他的意思,不禁有些面颊潮热,她摸摸自己的脸。

骁晓面色阴晴不定,没有说话。递给她一本资料,说是下一步将要收购的一家企业,比较混乱,让她先看看。并提醒她,上次你是被收购方,这回你是收购方,别看只是角色的一个变更,视角会发生质的改变,要注意。

骁晓的侧面放着一套桌椅,规格比他的小一号,但上面电脑电话传真一应俱全。玉帛走过去。

一上午,两人都埋头在各自的文件之中,没有说话。

玉帛打开文件夹子,按照自己的阅读习惯把文件重新排列了一下,余光里她瞥见骁晓往她这里瞄了一眼,却并没有抬头。她恍惚意识到正如刚才骁晓提醒她的话,她陷入了自己原先的角色里没有拔出来。以前她是卖方,要尽可能地简捷,尽可能地模糊,现在她是买方,要尽可能地详细尽可能地清晰。

她把资料放在一边,侧过身,避开骁晓的视线范围,闭上眼,放空自己,想格式化一下自己的大脑。纷繁的东西在大脑子里像失去了韧性,纸张慢慢地被团成了一团,失去了原来的形状,继而变得模糊空洞,然后是一片透明。

睁开眼,玉帛看见办公室的窗帘被拉开了,刚才清静凝滞的空间被窗外阳光带得灵动跳跃起来。骁晓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玉帛又埋头在资料之中,有了骁晓的及时提醒,她调整得非常迅速,很快她感觉自己就端正了位置,混乱的资料在自己的眼前也有了雏形。

一上午,办公室里一直静悄悄地,即无电话也无人敲门,很难想象他是一个一出手就是上亿元收购资金的老板。

中午时,楼上餐厅直接把餐送到了进来,像客房服务一样,菜品精致,服务周到。玉帛走过去,说,“骁总,我这哪里是来帮忙的,简直是在做客,快来吃吧。”

骁晓一上午都没说话,听见她的声音,甚至一愣。

“你每天中午都在办公室吃么。”玉帛为他盛了碗米饭。

“怎么,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三楼吃,那里都是我的八卦,你也想成为我八卦的一卦。”他抬头看她一眼。

“身正不怕影歪,我觉得八卦永远不可能无风起浪的。“

“你的意思是我是风口。”

“也不是。”玉帛抱歉地笑笑,一时再找不着话题,气氛有些尴尬。“多谢你的提醒,我今天上午有些收获,我说说你会介意么。”

“你说吧。”他很沉闷,眉头微蹙,不像上几次见面那样,虽然言辞犀利不饶人,却让人感觉很亲近。

玉帛很后悔自己没有穿上正装,松散的穿着让她整个感觉都有些松,一下拉开了和对面严谨的骁晓的距离。她正了正身体,让自己尽量显得自在了些。

“你没和老板吃过饭么?”他没抬头,只用余光瞄了她一眼。

“当然、、、、”她旋即明白了他的潜台词,“今天、、、、、有些太自由、、、、和你、、、、不太自在。”她略显羞涩,别扭地转动了一下身体,“我习惯了公事公办。”

“是么?”他放下筷子,“这样,你别和我公事公办,我不喜欢。”他脱下西装,又扯下领带,“我来配合你,怎么样。”他的嘴角挑起,似笑非笑。

“那怎么好意思,要不我一会儿下楼,我车里放着一套正装。”她自己先笑了起来。

“这还差不多,没想到一套衣服就能把你拘泥住。”他沉吟片刻,又缓缓说,“这一点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说缺点,你很容易被某些无形甚至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束服住,说优点,你就很容易从某些细微的事情上打开缺口。”

“你别研究我了,说是不怕你,你这样细致入微的观察,还是让人别扭。”她停顿片刻,看见骁晓没有再调侃意思,说,“这个案子我看了,单说他们做的项目,很完美,利润率高,收付都不错。”她抬头看看骁晓,笑起来,“知道你会这个表情,我的领悟力不错的,刚才那个理解按你的说法,是站在卖家的角度看到的,多谢你的提醒,我已经调整好了我自己。所以下面才是我看到的。项目的现金流不错,公司的现金流却不行,说明公司的资金并没有支付到应该支付的地方,而是挪作它用,流到这个公司整个体制外,说明白点,这个公司只是几个项目撑起来的空架子,真正的东西在其它地方。财务一上审计,这些资金的漏洞就会出来,但到底去了哪里,可能得费些力气,现在专门钻政策空子的有很多。”

“要让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他轻蔑地吭了一声。

“那这样的公司你还要收购么,它不像远泰,虽然公司整体萎缩,可是丁尤花那个项目还是有亮点的,分拆合并到你的业务板块里应该相当不错。噢。”玉帛轻叫一声,拍拍脑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它旁支的出处,迂回到了这里,想来个间接收购。”

骁晓看她一眼,眼神波光涟涟,透着早春二月的清冷,没说话。

“你这样的买家真让人、、、、胆寒呢。”玉帛故意瑟缩了一下。

“买的没有卖的精,这话你听说过吧。你扪心自问,远泰最后的收购价格怎么样,我有我的打算,他们有他们的估量,最后不过是往一起靠,这个世界没有白占的便宜,你承认不承认。”他不屑一顾地抬起眼皮,横了她一眼。

“那需要我做什么呢?”

“你只需在这些材料的基础上把这个公司再吃透点,别把我蒙了就行。”

“那我需要私下去打听点什么么?”

“如果你觉得需要,当然可以。”他奚落地一笑。“尽职调查我想下一步再做,怕打草惊蛇。”他放下筷子,“下午你可以回去了,做什么都可以,想去打听也行,想做自己的事情也行。”

“你不会是拿我当幌子吧。”玉帛半信半疑。

“不可以么。”这一次他真的笑起来,两只虎牙俏皮地呲着,牙花粉红可爱。

玉帛的眼神恍了一下, 骁晓递给她一杯水。

“不是不可以,我也不是老古板,好歹也跟着你和黑鹰这样的大老板接触过几次,只是、、、、”她的后背又蔓延上一缕冰凉。

“只是什么?”

“只是最近怎么总觉得不对劲,好象事事都被人牵着鼻子走。”

骁晓怔怔地看着她,低下头。“譬如呢?”

“长松这件事情就让我不舒服,那个尤猛还说那个职位是为我而专门设定的,虽然是说笑,却觉得有一半是真的。”她咧嘴想笑却笑不出来。

“你想多了,猎头公司是经营什么的,是人,你是人才,人家当然上赶着。“

“可是我能为他们赚多少钱呢,尤猛那个总经理亲自上门,三顾茅庐。”

“这你想的很明白,人家不可能只看中你这一笔生意,他们看中的是你的附加价值,比如你将来带给他们的人脉和其它效应。这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骁晓把椅子拉开了些,两腿交叠,远远地看着她。“你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的,和方正,和好了。”他突然问。

“怎么可能。”玉帛迟疑片刻,“我们注定要分开,只是、、、、“

方正收起双腿,并微微前倾。

“那个女人是市政府办公厅的,我知道方正的意图。”她低下头,“他的职业理想是从政,前年、、、、”

“如果这是出卖自己,更让人不耻,还不如仅仅是被那个女人所诱惑,犯了多数男人会犯的错误。把自己的仕途维系在他的下半身上,这种男人、、、、”骁晓很严肃并且很严谨地选择着词汇。“而且我敢断言,这个女人不可能帮他。”

“为什么?”玉帛不解。

“如果真如你所说,这是唯一牵绊他们的东西,她又怎么会随意丢失。除非她想放弃。”他言辞灼灼。“所以他的结果就是不断地往下陷,直到完全没顶。”

“那、、、、那不是、、、、”玉帛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心疼了。”他上前一步,逼得玉帛倒退一步,“他已经回不了头,就像赌徒,付出了就想着回本。作为赌徒的妻子,你还要小心你也成为他的最后一点赌资。”

玉帛跌坐在椅子上。“你干嘛这么说、、、、”

“害怕了。”他微微一笑,“说起来有些吓人,可事实上并没有什么,一个赌徒能把你怎么样。”他清淡不屑的口吻,“我亲爱的玉帛女士。”

骁晓的这些话已经让玉帛这些日子晦涩的心情轻松了很多。

“行了,多谢你,话糙理不糙,虽然被你吓得够呛,可我好多了。那我这就走了,他们的业务单位和我还有点瓜葛,细节的东西还是要的,有时候细节决定成败。另外,今天一上午你这里都没来人,也没电话,秘书都没出现,可是看看你的茶水间,明明天天都应该高朋满座的,我是你的秘密武器吗?不可能金屋藏娇吧。”说着这话玉帛已经退到办公室门口,莞尔一笑,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