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苏宁萱下嫁

几轮赔罪之后，苏渊松口，答应放了张冼。张知县喜出望外，以为终于要见到宝贝儿子，这时苏老夫人进来了。

“张冼还不能放，”苏老夫人炯炯有神的双目扫过张知县，看向李丞相，“丞相大人，我苏家好好的闺中女儿平白让人污了清白，难道不应该得到一个应有的交待么？”

李丞相忽而面露难色，本想着此事就这么了结了，没曾想又杀出个老夫人，老夫人跟苏渊不同，苏渊顾及官场仕途，选择息事宁人，然而苏老夫人疼爱孙女，早已撇开这一层顾虑，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苏渊向来不会忤逆老夫人，于是便默不作声。李丞相笑问：“不知老夫人认为该如何？”

苏老夫人心有纠结，顿了顿，道：“张家八抬大轿娶我孙女过门。”现如今青都谣言纷纷，苏宁萱名声扫地，此一生都不可能再有人求娶，苏老夫人所能做的，就是让她嫁给张冼，这也是苏宁萱的唯一出路。

张知县一听，眼珠子都亮了，他的儿子娶苏二小姐，虽说是因发生了那种事，但怎么算都是张家得了便宜啊，他真是恨不得一口答应。

李丞相没料到苏老夫人只提了个这么简单的要求，立刻爽快答应，并让张知县承诺半个月内完婚。与一小小县令家结亲，苏渊甚是不愿，却也是无可奈何，老夫人下的决定，谁也不能撼动。

祠堂里，阴暗冰冷，幽静无声，苏宁萱只着了一件单衣，无力地趴在地上，一顿棍刑下来，她早已哭不出声，只有泪水不断往外涌。至今她都还不清楚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寿宴上自己喝醉了，之后回了玉萱院，怎么醒来就跟张冼在同一张床上了？今晨有人告诉她，老爷和老夫人已给她跟张冼定了婚期，她顿时万念俱灰，张冼这样一无是处的男人，她最是瞧不起，要她下半辈子跟他过，还不如去庵堂了此残生呢，她要嫁的人可是易慕阳啊！

突然大门开出一条细缝，明亮的光射进来，苏宁萱下意识地扭头闭上眼睛，立刻听见有脚步声靠近。

“萱儿，我的萱儿……”来人带着哭腔，声音在颤抖。苏宁萱睁开眼睛，不顾身上的伤痕刺痛，猛然扑到了李月芳的怀里。

母女俩抱着哭成一团，李月芳心疼不已，心下不停地责怪自己害苦了女儿。

冷静下来后，李月芳劝说苏宁萱：“萱儿，为今之计，你唯有下嫁张家了。”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怎么能让我嫁给那个废物，娘，我不要……”看见李月芳的那一刹那，苏宁萱还以为自己有救了，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这么一句话，把她心里才燃起的希望灭了个彻彻底底。

李月芳抹了一把泪，柔声道：“娘知道，张冼配不上你，可如今木已成舟，你只能嫁给他。”试问一个失身的女人，哪个男人会要？

横在苏宁萱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而于她而言，这条路上，只有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有那么一刻，她想去死，可是她终究不敢。李月芳几番苦心劝解，终于让苏宁萱振作了一些，并愿意委身嫁进张家。

李月芳偷偷去见苏宁萱的事传到苏宁声的耳朵里，素素和绿柳问要不要告知老夫人和老爷，苏宁声摇摇头，表示不必了，不是她心软，而是没必要在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上面浪费精力，她认为苏宁萱即将嫁人，李月芳这时候不可能有心思反击，再者，李月芳被禁足了，却仍能无声无息地跑到祠堂去看苏宁萱，可见苏府上下有不少她的人，要彻底扳倒她，光凭苏宁萱的影响是远远不够的，还需他日另寻良机，目前嘛，只消派陆影卫随时盯着贤芳院的动向便可。

因临近出嫁，老夫人派人把苏宁萱从祠堂放了出来，让她回玉萱院去休养。得知苏宁萱将要嫁给张冼，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苏梦蓉了，她本还日夜忧心苏宁萱会嫁到霖阳侯府跟自己抢夫君，做梦都没想到苏宁萱竟糊涂至此，倒白白让她捡了个大便宜。

苏府这次嫁女同样没有大办，相比苏梦蓉嫁给易慕阳时还是热闹一些，毕竟人家张家是敲锣打鼓，八抬大轿把苏宁萱抬过门的，还引起一路的围观呢。不过，围观者说出来的话，肯定不好听。

苏宁萱出嫁后，老夫人身体一直不大好，大夫说是思虑过多的缘故，嘱咐她要放宽心才行。苏宁声不免又觉得愧疚，苏家一再陷入丑闻风波，其中一半的功劳是她的。是以，苏宁声大门不出，只一心一意待在明慈院陪伴老夫人。

近日，苏老夫人的精神好转，于是这一日，她把府中的女眷都召到了明慈院，说是有事商议。

“大姐，你与祖母亲近，可知今日所议之事为何？”

苏宁声刚坐下，苏宁绮便亲昵地凑过来问。

苏宁声笑着摇摇头，看苏宁绮笑得眉眼弯弯就知道，没了苏宁萱这个霸道姐姐，她心里有多么愉悦。

除了禁足中的李月芳，人都聚齐了，连一向不露面的袁姨娘也到了，看来老夫人要商量的事很重要。其实只要稍微想想就可猜的出来，正所谓女不教，母之过，苏宁萱抹黑苏家，李月芳这个当娘的脱不了罪责，加上先前苛待苏宁声姐妹的事，老夫人对她全然寒了心，自是不可能再让她做这个当家主母。是以，今日就是要选出一个人顶替李月芳的位置，接手府中事务。

苏老夫人饮了一口茶，双眼掠过下面的人，淡淡说道：“近日府内颇不太平，闹出诸多的腌臜事，希望你们引以为戒，恪守本分，杜绝此等败坏门风之事。”

众人垂眸，点头沉默。老夫人又道：“今日把大家叫来，是有一件事要宣布。”

大家看向老夫人，只见她将柔和的目光移至苏宁声身上。“日前府中中馈无人管理，声儿是苏家的嫡女，又是长姐，理应担此重任。”

正走神的苏宁声吓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让她来管理这么大一座府宅，开什么玩笑，先不说别的，单论算账这一方面就够她头疼的了，揽上了这瓷器活，她以后甭想偷懒了。

“声儿多谢祖母信任，只是我之前未曾涉足府内事务，对这些一无所知，恐怕会辜负了您的一番厚爱。”

苏老夫人温和地笑了笑：“傻孩子，哪个人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凡事皆要靠自己摸索才能得出经验来。”

苏宁绮笑意盈盈地看着苏宁声，心里面极是不服气，苏宁声哪里好了，老夫人尽偏心于她？

董氏商家出身，本是个精明强干之人，善于管理，然身为二房，庶子的夫人，再能干也没有接触苏府中馈的资格，所以并不十分在乎，反而博取老夫人的好感更加重要，于是笑呵呵地附和道：“老夫人说的是呢，大小姐天资聪慧，相信不用多久，便足可独当一面。”

这一顿夸的，搞得苏宁声都不好意思拒绝了，她默默地喊了声救命，忽然想起静坐在角落里的袁姨娘。

“听说，袁姨娘在娘家时曾管理府中大小事务多年，想必很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方式，祖母，不如将此重任交给袁姨娘如何？”

其他人，包括袁姨娘惊讶地看着苏宁声，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哪有侧室掌家的？

苏老夫人不是没有考虑到袁姨娘，她的确是个好人选，只是她是个身份低微的侧室，苏家的中馈素来是只由正室掌管的，另，老夫人也想锻炼锻炼苏宁声，待她以后到了夫家，不会出差错。

经过再三考虑，老夫人最终决定让袁姨娘暂代处理府内事务，苏宁声从旁学习，等苏宁声熟悉之后，再由她全权接管。

苏宁声无奈，挣扎了半天，还是没能躲过啊。

这突如其来的任命令袁姨娘受宠若惊，虽说只是暂时，但却意味着老夫人把她放在眼里了，这已是莫大的殊荣，从今往后她在府里的地位大不相同。

第二日苏宁声便跟着袁姨娘学习去了。这日学的是看账本和算账。苏宁声坐在书案旁，看见蓝本本里面一串一串的数字，顿时觉得头晕眼花，看着看着竟就打起了瞌睡，后来还是让袁姨娘给喊醒了。袁姨娘是个及其亲和的人，说话时总是淡淡笑，做事细致入微，并把自己所有的学识毫不保留地传授给苏宁声。苏宁声本想着偷偷懒，见袁姨娘如此认真，倒心生愧疚了。

李月芳听说袁姨娘接管她的位置，差点气昏过去，想也是，她落魄至此，那曾最让她看不起狠狠踩在脚底下的人却得意起来，没什么比这更加可恨的了吧。

某一夜，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进入贤芳院，片刻后又出来，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第二日，假扮成苏府家丁的影卫陆将所见告知苏宁声。苏宁声眸光一凛，问：“可知那是何人？”

陆道：“目前还不知晓，司已悄悄尾随而去。”

苏宁声点点头，凤眸微微眯起，果然，李月芳是不会愿意消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