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理想与现实

任茹与尚兵母子二人不由同时循声望去，原来，这声音竟然来自尚元林，他此刻也正在骑车飞奔在回家的路上，而更令任茹感到欣喜的是，他竟然还一前一后的驮着尚菲与尚维这小姐俩。“妈妈，妈妈•••。”尚菲与尚维纷纷的叫嚷着•••。

“唉。”任茹答应着。她的脸颊同三个孩子一样，绽放着欢快的鲜花•••。

尚元林很快就与任茹并排骑了起来，然后带着命令的口吻偏头对任茹说道：“快下来，把小兵子交给我。”

“你想一块驮他们三个，能行吗？”任茹显然心疼自己的丈夫。她知道尚元林是厂里的一名普通车工，车工的工种异常辛苦，一天要在机台前站立八个小时，弯着腰忙忙碌碌的不得休息。不仅如此，还要随时注意安全问题，因为那飞速旋转的车轮容不得操作者有丝毫的分心•••。

“有什么不行。你就少啰嗦了，赶快下来。”尚元林不容任茹辩解，他用手阻拦着任茹的车把，任茹的身子摇晃两圈过后，不情愿的将自行车停止下来，她一只脚耷拉到地上，另外一只脚从车子前面穿了出来，尚兵也很自然的从刚刚焐热的后车架上下来，而尚元林也同时将坐在自己后面的尚维给弄了下来，让她坐在了前面的大梁上，也就是尚菲的后面，之后他骑到了车上后，命令着尚兵上到自己的后车架上。

“爸，就剩下一骨碌道了，你就让我走吧。”尚兵要求着。与憋了八曲的坐在自行车相比，他更向往的是一份独立行走的自由。

“儿子，快给我上来吧。”尚元林命令着，同时放慢了前行的节拍，而任茹见状也命令儿子道：“儿子，听话，快上你爸车子上，天已经有些黑了，你自己走我和你爸不能放心的。”

尚兵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嗖‘的一声串到了爸爸那架白山牌二八型号的车子后架上，同时说道：“我都这么大了，有什么不放心的，何苦呢。”

“多大你也是孩子。”尚元林见儿子稳稳当当的已经做好，然后满意的说道。

而此刻尚维也是满脸的不情愿，因为她被突然夹在了爸爸与妹妹的中间，这情况可远比尚兵艰难很多，她感到自己身子僵硬，就连呼吸似乎也受到了阻碍般。

“妈，我的脸都要被夹鳖了。”她向一旁独自前行的母亲求救。

“让闺女上我这来吧。”任茹对尚元林商量道。

“将就点吧，一会儿就到家了。你妈身体不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尚元林的脸色却是颇为严肃，同时脚下用力，卖命的向那个遥不可及的家的方向行进着。

尚维虽然不自在，但她从不习惯跟自己的父母顶撞，她无奈的将自己的脸蛋贴在尚维的背后，感受着那个来自妹妹身体深处散发出的气息•••。

相比之下，坐在最前面的尚菲是最自在的，她的小手紧紧的把着车把中间，一副生怕掉下去的样子，小脸微微的扬着，小腿不断的在空荡的间隙里摇晃着。

“妈，今天我们贾老师问了我们每个学生将来的理想都是什么。同学们回答的都可带劲了。”尚菲忽然对自己的妈妈报告今天学校里的有关事情。

“是吗，闺女，那你是怎么回答老师的。”任茹笑着问道。尚兵的离开，也使她感到轻松了许多。

“当医生啊。”尚菲得意的说道。同时她的两个小辫子也随之风儿在不断的摆动。

“哦，这理想还真不错。但为什么你会想当医生。”任茹问道。见自己的女儿远比儿子尚兵有想法，她刚刚有些失落的心里不免又有些激动起来。

“很简单啊。我若是当了医生，我就会给您看支气管扩张的毛病了。到时候，你也不至于总担心犯病了。”尚菲就像是事先背好了一样。回答的甚为流畅。

原来，平日里尚奶奶就常在三个孩子们面前唠叨任茹有病的事情，还说要三个孩子将来好好学习，当个穿白大褂的，好有能力给自己的妈妈看病，更何况每次任茹在发病的时候，那在口中不断咳出的鲜血也着实的吓坏了孩子们，记得有一次，任茹发病时间是在后半夜，为了阻止鲜血的流出，她为此硬生生在炕上坐了一宿，而那一幕却也深刻的留在了尚菲的心里•••。

一直以来，尚菲便遵从了奶奶的意思，只要有老师和同学问到自己将来有关理想的话题，她都要说当医生，要为妈妈看病。

但是理想总归是理想，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干，若干年后的尚菲，也至始至终没能完成她的理想。也因此，她也再不曾提及过当医生这个话题•••。

这是若干年后的事情，但眼下的任茹与尚元林夫妇都是听的热血沸腾的。

“当医生是小菲的理想，而且这理想实在是不错。那么小维你呢。你有什么理想？”由于心情释放出良好的思绪，任茹又趁热打铁的问被夹在中间的尚维道。

“妈。你看我都被夹成这样了。还有什么理想可谈吗？”尚维却在父亲与妹妹中间闷着声音说道。因为此刻她只想赶快到家，其余真没什么想法，一个人身体若是失去了自由，还哪来的心思谈及其他呢。

这回答令任茹与尚元林夫妇有些忍俊不禁，尚元林不禁叹道：“这倒也是实话实说的表现，是个好孩子。诚实就好，诚实就好。”

任茹也笑着说道：“我们小维本来就是个诚实的乖孩子吗。”

受到了家长们的褒奖，虽然尚维身体上受到了局限，而心里却释然起来，她将自己的面颊轻轻的在妹妹的粗布衣衫上蹭了一蹭，她知道妹妹此刻穿在身上的衣服是她小时候曾经穿过的，那是一件带有花格的紫色衣服，从小到大，他们的衣服都是一个传着一个，那是尚家的传统，也是那个年代许多家庭的传统，是他们这些孩子必要遵循的，•••。

尚维在后面蹭她，尚菲感受着，然后说道：“姐姐在挠我痒痒。”说着说着，她便不由自主的‘咯咯咯‘的大笑着•••。

尚维便更加起劲的蹭着妹妹的衣服，边蹭边说着：“我愿意，我愿意，这是我的衣服，我愿意•••。”说完，她也不由自主的随着妹妹‘咯咯‘的笑着，而这气氛也自然的传给了任茹与尚元林夫妇，他们也随之两个女儿在不停的笑着•••。

“哥哥咋不笑？”开心的笑了半晌，坐在前面的尚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爸爸妈妈道。

大家的笑声立即停止了下来，他们的视线与直觉都不约而同的传递到尚兵的身上，尚兵却不断的观看着天空之上的一朵突然而至的乌云，担心的说道：“你们还有心思笑，就要下雨了。”

“啊！”

这句话的份量可是不轻，现在他们才刚刚骑到倩家村供销合作社附近，要知道到家还得有长长的一段土路，若是赶上下雨，可就遭了。

于是，任茹与尚元林不再想些其他，他们不知不觉的加大了骑车的力度。

“今天天挺不错的。怎么说变就要变呢。”尚元林说着，然后对任茹说道：“小茹，你在前面快走。先到家一个是一个。”

“一起走。”任茹决定着，她知道这情况若是真下起雨来自己即便先到了家，也是心如火烤•••。

挥汗如雨•••。

差不多三千米的路程就在他们一路努力下缩短了下来，当一声‘轰隆隆’的雷音夹杂着几颗豆粒大的雨点已经分别滴落到一家人身上的时候，他们终于骑到了自己的家门口处，尚奶奶此刻正在尚家的大门口企盼着他们的身影，见到这一大家五口人从已经完全暗淡下来的天地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似乎不太确定的揉了揉眼睛，旋即她的耳边传来了纷纷下车的孩子们的亲切叫声：“奶奶，奶奶，奶奶•••。”她放下心来•••。

“可急死我了。”尚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家的大门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