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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尚奶奶的心事
一场秋雨一场寒。
近几日,阴郁的天空中始终下着雨,时而大雨倾盆,时而细雨如丝,缠绵不断•••。以至于直至有一日,就在尚奶奶沉默的围着一炕暖烘烘的温暖在向着窗外张望的时候,她突然感到有滴雨滴毫无情面的从屋顶上的棚顶处滴落下来。
“吧嗒!”十分清脆的一个声音传来。
“漏雨了。”尚奶奶立即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尽管这个星期在单位里上夜班的尚元林此时正在炕的另外一侧呼呼的补觉,尚奶奶从心里往外舍不得招呼自己的儿子,但迟疑了片刻后,无奈的她还是用手捅醒了正在沉浸于梦乡中的尚元林。
屋里漏雨绝非小事,尤其是在炕头的上端棚顶处,那可是尚奶奶日夜相守的地带,如果弄的到处都湿呱呱的,那还了得。
尚元林得知情况后,首先到厨房中找到洗脸盆进行接雨,然后二话没说,穿起一件白色的雨衣就来到了外面,顺利的在院子角落里一个简陋的煤棚处找到了梯子,再进行着补救房屋之前的其他事项,其中包括用水浸泡过的沙子,水泥,泥磨子,塑料,砖头等,尽管在下雨天干活很是不便,但是只要能顺利的将那露雨的地方给修补妥当,尚元林才不会在乎那么多呢。
尚奶奶在屋内看着窗外的儿子忙这忙那,在心疼之余,不由在内心里不断的犯着合计,她默默道:“等到将来我儿员林老的那天,也不知道他自己的儿子会对他什么样?也会像他对我这样对待他吗?”
想到这里,尚奶奶不由忧郁的望着与她同样心情的已经好久没有开晴的天空,不由顺手操起了身旁的大烟袋,她将那黑乎乎的烟嘴含在口中,用一根火柴将其燃着。她眯起了眼睛,不断的吸着,任凭那一缕缕烟雾四下随之蔓延开来,耳边却感受着洗脸盆中清脆异常的滴雨之音•••。
“啪嗒,啪嗒,啪嗒•••。”她吸烟的声音仿佛恰与那滴雨的声音相互吻合。吸烟间,不知怎么,她突然莫名的担心着孩子们的将来,由此她也联想到了自己,想想自己,今年已经七十九岁了。
“唉,都是往八十上数的人了,就别再瞎合计了吧。等到有朝一日自己两个眼睛一闭,什么都会忘记的。”她几经努力的规劝着自己,但却仍然隐隐的担心着尚家的未来•••。
她禁不住想着自己那已经去世多年的丈夫,想到了远嫁到廊坊的女儿,“也不知那孩子的眼睛怎么样了。”尚奶奶感伤的念叨着,她知道自从七六年‘唐山大地震’时,同样被剧烈晃荡过后的廊坊着实的惊吓到了女儿一家人,自己的女儿共有三个孩子,同时拥有一个还算是体贴她的丈夫,之后那一家人大老远的从廊坊搬到了弟弟尚元林家小住了一个月有余,临走的时候也是弟弟与弟妹给他们拿的路费,并且还给外甥外甥女们买了很多好吃的以便带在路上吃,在那之后,他们那一家人就再也没了正经八本的音信,那同样在工厂里上班的女婿偶尔拍封电报来,也是含含糊糊的几句话而已,汇报自己妻子眼睛的情况也是模糊不清,从不具体指明那眼睛究竟是怎么个状况。
“一定是怕我老太婆受刺激,不敢跟我说实话。”尚奶奶想着,不由心里阵阵发紧,她不敢再想女儿的情况•••。
“又要到‘十月一’了,若是儿子和女儿们都来这东倩聚一聚该有多好。”虽然尚奶奶的想法诸多,可她还是在心里盼望着自己生养的孩子们能在过年过节的时候露上一面,这也是天下所有为人父母的一个最简单明了的心愿吧。
不由自主间,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压根就不生育的大儿子,他目前居住在黎城的市中心地带,他还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去当兵了,由于他还算机灵,在部队里一直做些后勤工作,还曾经无限光荣的随着大部队雄赳赳气昂昂的跨过了鸭绿江,去朝鲜参加保家卫国的战争。
退伍之后,他被分配到广州那个遥远的地方,而同弟弟尚元林一样,他心里更加惦记的是自己的老母亲,几经思想挣扎后,他还是选择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后来他被安排在黎城市内化工一厂的销售科工作,之后他那被娶进家里的媳妇也是化工一厂的职工。
销售工作,状况远比弟弟尚元林好上许多,但是这些年来他们夫妇二人仍然没有自己的孩子,一个取名为尚雪的女儿也是别人过继给他们夫妇二人的,据说那个女孩来自偏远的农村,母亲在她还没出满月的时候就服毒药自杀了,由于家境贫寒,孩子们又太多,父亲为了让最小的她顺利的活下去,将她给了尚家,而自从尚家收养了这个孩子后,一直以来似她为亲生般,让那个名为尚雪的女孩在苹果堆里甜蜜的长大•••。致使那个瘦瘦的黄黄的小女孩,长成了一个又白又胖的大姑娘•••。
“今年那孩子已经十六岁了,比小兵子大三岁。”尚奶奶心里计算着那个曾经被他们老尚家收养的孩子的年龄,她知道那孩子什么都知道,虽然来尚家的时候她还那么弱小,但左邻右舍的疯言疯语是会不径而走的,尚雪在六岁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据说那是在她来东倩的叔叔尚元林家里玩的时候,一个居住在最东边的周老太太在不经意间说给她的,她立即傻了,觉得尚家原来与她是不沾边的,她回到叔叔家里的时候就哭了,她大闹着质问着尚奶奶,“奶,我究竟是谁家的?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欺骗我。”
尚奶奶当时就急了,她立即打开房门去那周老太家兴师问罪,但一切都已经晚了,木已成舟。
为此许多好心的邻居劝慰尚奶奶,道:“知道就知道吧,早知道晚知道,早晚都得知道。”
后来,尚奶奶自己也想开了,也许,这话有道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早知道远远比晚知道好。话又说回来,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理应知道一切。
“啪嗒。啪嗒。•••。”她继续吸着烟,突然感到棚顶处雨点滴落的声音已经减弱,看来儿子在外面没白忙活•••。
她蓦然睁开了双眼。
尚元林在通往房顶处的梯子上面几番折腾下来,突然见到窗内的尚奶奶在不断的向他点头示意,他被堵在胸口处的闸门这才敞开一些,他知道那屋顶已经被自己修补的差不多了,他最后用几块塑料布将那屋顶刚刚抹过沙子水泥的地带严严实实的覆盖后,用事先准备好的五块砖头分别在四角处与中间处仔细的压制完毕,不断被风鼓动的塑料布立即安静下来,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细碎的响动•••。
这点活计看是不起眼,却也耗费了尚元林将近大半天的时间,在与尚奶奶共同吃午饭的时候,他顺手将屋内角落里的收音机给打开,每天的这时段,都是著名评书演员刘兰芳播讲评书‘岳飞传’的时间,娘俩听着‘岳飞传’,尚元林突然感到又一阵浓浓的睡意向他袭来,他匆匆撂下手里的饭碗,这时他听到刘兰芳的声音已经停止播放,随之代替的是黎城电视台这样一段新闻:“近日,我市的治安方面又起波澜,据说,有一伙儿肆意张狂的名为‘棒子队’的年轻人已经进行了六起抢劫事件,在群众中已经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尚元林听着听着,他的意识逐渐的模糊起来,放下了手里的饭碗,脱去鞋子,便继续倒头准备补觉。
“妈,别忘了四点招呼我。”睡觉之前他嘱咐着尚奶奶道。
“忘不了忘不了。”尚奶奶点头应着。
再次醒来,尚元林不得不失望的看见,窗外的雨只增无减,他不由再次苦起了脸,对尚奶奶唠叨着:“这雨还真来劲了。”
“谁知道,今年秋天的雨确实忒频了点。粘死了。”尚奶奶一边回应着,一边为即将要去上夜班的尚元林装饭盒。
“妈,我自己来就行。”尚元林在厨房中洗脸时对为他忙碌的母亲说道。
“妈又不是瘫子,能动就动动呗。等我将来岁数彻底大的不行了,想动也动不了呢。”尚奶奶温和的笑着,平静的说着。
“妈,您身边有我和小茹这样的好儿子好儿媳妇相伴,您做个百岁老人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尚元林颇为自信的说道。
“那我不成老妖精了。”尚奶奶这样说着,心里却是高兴着呢。
“老妖精?这是什么词。那叫长寿老人,到时候报社的记者们没准会追到咱家采访您呢。”尚元林边说着,边穿起了已经一连气穿过十几天的雨披,他将母亲递给自己手里的热乎乎的饭盒装进了一个黑色的兜子里面,然后弯着腰将自行车从院里的煤棚处取出,直奔门口处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