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记本
大宝翻开日记本,托着下巴想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样子,然后很认真的在今天的那页纸上写上了无事可做四个字。
他本来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因为他觉得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实在太多,不需要去记录,大事又太少,光凭脑袋瓜子足够记得住,写日记简直是多余,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日记对他而言像是一枚定时炸弹,一个本子就能记录他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这实在是一件很让人担忧的事。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神秘人物,有什么需要刻意的去隐藏,但他也不愿意承担这种随时可能让人把他的精神世界一览无余的风险。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老姐生下了一个女儿,他荣升为舅舅,当然,这个荣升是他只有对着家人才肯说的,他并不是一个很乐意拿着自己的高兴情绪去打扰别人的人。
他正在南京的一家小饭馆里当免费的服务员,坦白讲,刚接到老妈电话的时候他并没有特别的兴奋,只是问了问是不是母子平安。因为生孩子这种事情在他旧有的思维看来,是很正常,很平常的一件喜事,从怀孕开始,到把孩子生下来,是一个有序可寻的过程,并不像是突然中了大奖那样让人更容易忘乎所以,
只是挂了电话之后他立刻神采飞扬起来,看的出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快乐过了,何况这快乐来的这么理直气壮,这么心安理得。
早上起床后大宝麻利的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决定今天就启程去青岛,去看望姐姐和亲爱的外甥女。这种迫不及待的心情,人一辈子大概也难得有几回吧。
上午9点多钟,店里还没什么人吃饭,老板,老板娘还有他,三个人在后厨里打打闹闹着准备中午要用的鸭血鸭肝和粉丝什么的,老板老板娘是一对年轻的小情侣,都是23岁,大学刚毕业,本地人,上的也不是什么名牌大学,毕业后找工作不是很理想,索性自己干了起来。
大宝叹了口气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啊”
“你拽什么诗词歌赋呢老吴”
“哎,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张扬停下了手里的活。
“怎么了老吴,疯了?“
“哎,那什么,我得回山东了”,
“你别逗了,你这才来南京三个多月,你不是要待够九个月的么”,“我真的要走了,我当舅舅了,我要回去看我姐姐和外甥女”,
“哎”老板张扬叹了口气“你这么突然就走了,我很难过”
“怎么了,免费的工人是不是不太好找,尤其是像我这么优秀的”,“老吴你别逗了,我都想哭了,你要是不走,我把这几个月工资一起补给你”,
“补你妹啊,我这样的土豪还差你那一块两块的”,
老板娘李诺直接哭起来了
“你们别这样,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一定来”
张扬去门外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老吴,你怎么也得吃了饭吧”,,
“好吧,好吧,不吃白不吃,你给我煮一碗鸭血粉丝汤吧,别的我也吃不下,中午咱们将就着吃一顿,晚上再宰你一顿狠的”
“你尽管宰,不宰你是我孙子”
大宝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吃了午饭,三个人又聊了半天,大宝说我得去买盒南京去,老板娘说我去买,给你买几条,大宝说不用,还是我自己去吧,正好和杨大爷告个别。
一听告别这俩字,老板娘又要哭,大宝笑了
“演戏呢你,23岁了还这么爱哭,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去你的,你不就比我大一岁么”
“大一岁也是大啊,我出生的时候你还没成形呢”
张扬说你俩可别在贫了,一会又得扯到人类起源上去
大宝哈哈一笑,出门买烟去了
报亭的老大爷和大宝认识了很多年了,仔细想想,是6年了,大宝管大爷叫杨大爷,大爷管大宝叫小吴。
大宝笑嘻嘻的走到报亭
“杨大爷给我拿盒烟”
大爷给拿了一盒11的南京,大宝先给大爷点上一只,然后自己那只咬在嘴里一直没点,
“杨大爷,和您说个事,我得回山东了”。
“啊,杨大爷一愣,为什么要回去啊”?
“我姐生孩子了,女孩,我得回去看看我姐和外甥女”,
“这是好事啊,得回去,那你回去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啊”,
“等张扬他俩结婚的时候吧“
,杨大爷听了有些失望的神色,叹了口气
“时间过的越来越快啊,你刚来南京的那一年,还是个高中生,这次来都大学毕业了,等下回来,得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来了”
大宝笑了,笑的很开心,
“大爷您放心,只要我回南京,一定过来看您”
“好吧,”说着收拾了两个碗面,几根火腿肠,两瓶饮料
“你拿着,车上吃”
“行啊,我明天过来拿,我明天才走呢,从这走的时候我顺便过来拿着吧”
“好吧,明天还能多见一面”
大宝很留恋的看了看这个老旧的小报亭,点上了嘴里那根烟,很用力的抽了一口。
“大爷那我走了”
“好吧,明天见”
大宝径直上了公交车,坐到了终点站,火车站。
他觉得这样的设计很有意思,几乎每个城市的公交车,终点站都是汽车站或者火车站,而后你再踏上汽车或者火车,开始新的旅途,不知道何时何地能真的到站。
火车开动了,大宝给张扬打去电话。
张扬这才知道大宝已经偷着溜了
“老吴你是个王八蛋,你不讲信用,我都把生猛海鲜买好了,你得回来赔了我再走”
“去你妹的吧,生猛海鲜还是我教你的呢”
李诺娘在一边说老吴你真是个混蛋,你这样走了我们心里多难受。大宝还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
“差不多行了啊,赶紧开门营业吧,光吃饭的还不够你们忙的,说不定哪天我就又来了,你们好好干,争取把分店开到我家门口去,那样我以后就不用在伙食费上开支了”
张扬叹口气,
“老吴你有时间一定回来一趟,等你回来给我当伴郎呢,行吗?”
“当然,随时听候召唤”
“呵呵,那什么,老吴,你也别再等着熊小雨了,找个女孩子,好好过日子吧,你都毕业了,不是个学生了”
“管那么多呢你,行了行了挂了挂了”
挂了电话,大宝走到过道里,很萎靡的蜷缩下来,点上一根烟,呆呆的看着窗外总是在一闪而过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