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桃花之约

“哥哥，哥哥，烟云姐姐呢？”小曦在伊瞬华的身边跑来跑去，伊瞬华则没有心思搭理她，他还未从悲伤中走出来，也没有向前看的勇气，有时候他真觉得自己不配评论其他人的人生，他帮助别人走出困境，迈向新生活，可自己呢…自己却沉溺在往事之中，无法逃离。

伊小曦见伊瞬华不搭理他，于是便转向了即墨释，即墨释将伊小曦抱在怀里轻抚她的长发轻声说道“别打扰你哥哥。”

下一秒小曦毫无力气的倒在一边。

即墨释愣住了。

“小曦？小曦？”即墨释摇了摇小曦可是怎么也摇不醒她…

“瞬华…小曦她？”即墨释看着伊瞬华，眼中透着担忧。

伊瞬华倒一点都不惊讶，他走到小曦身边轻抚她的额头，只见一缕黑气从伊瞬华的手里传到伊小曦的身体中，然后小曦缓缓睁开血红色的眼瞳口中呢喃道“哥哥…好痛…小曦…胸口好疼…”

即墨释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惊讶的看着伊瞬华不可置信的问道“伊小曦…就是伊瞬曦对不对？”

伊瞬华没有回答他。

“哥哥…你能来…太好了…”小曦呢喃着如同梦呓…

“小曦不要嫁给阳王…小曦…喜欢释…”

“小曦…好疼…”

“小曦…要哥哥…好好活下去…”

“小曦…什么都知道…所以…帮我…帮我结束这一切…”

“小曦…最喜欢释…和哥哥了…”

“小曦……………小曦……………好困…………”然后小曦便睡着了。

即墨释看着怀中沉沉睡去的小曦沉默着。

伊瞬华疲惫的站起身走到院子中间叹了口气。

“她到底是谁？”即墨释走到伊瞬华身边问道。

“她是谁你再清楚不过。”伊瞬华回应道。

“这不可能，小曦已经…”即墨释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曾几何时他也自责自己为何没有在小曦身边保护她，甚至是在她死的时候他也没有出现在她身边…

伊瞬曦死后，即墨释总能梦见一个唯美却又诡异的梦境，梦中桃花纷飞，文静的女孩独坐在桃花树前的石凳上翻着花绳，即墨释走近女孩将她费力打出的结解开，然后对她微微一笑。之后女孩突然消失不见，即墨释则跌入了万丈深渊，惊醒时即墨释的心总会不自觉念叨出女孩的名字—伊瞬曦，在阳国，她的名字叫林曦，是阳王乐思瑞的妃子…

“有些事情，不是你我可以窥探的，就像这禁忌之力…我也是小曦死后才摸索到。”伊瞬华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当即墨释看到伊瞬华右手连同手臂上都显现出繁复的黑色暗纹的时候，即墨释知道他的这位发小在拥有这些逆天力量的同时，也受着这些禁忌力量的侵蚀，就如同那一天他的神智差点被血剑彻底吞噬掉。

“你的手…”

伊瞬华摇摇头“无妨，反正…”伊瞬华握紧了右手，黑色的暗纹渐渐消散。

“芳华落尽之时，就是将死之日…”伊瞬华低吟道然后他回头望了一眼熟睡的伊小曦微笑道“即使她是赝品…也好过冰冷的尸体，释…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的。”

“瞬华…”

伊瞬华又叹了一口气，将伊小曦从回廊的木板上抱了起来交到即墨释的手里“照顾好她，再过一段时间，她就会忘记那些痛苦的回忆，成为真正的自己…她只会记得她喜欢你，也会记得我是她哥哥，其他的，她都会忘记。”

即墨释看着在他怀中熟睡的伊小曦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如果我们是普通人就好了。”

“是啊。”伊瞬华望着园中快要凋零完的桃花说道。

永乐地处北境，桃花凋零的速度远比南方慢得多，待到南方郁郁葱葱时，北境的春天才刚刚结束。

烟云的侍女正在收拾行囊，在临走之前烟云还是想再见一面伊瞬华，却发现伊瞬华在自己的院子里跟染妍说说笑笑。

长平帝姬心里一阵酸楚，这种感觉她从未有过，好似一把刀直直的插进她的心脏一样疼…疼的刻骨铭心。

烟云笑了笑，转身离开，然后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启开了一坛酒，将书桌上的东西都一股脑推到地上，解开束发趴在桌子上喝着那些对她来说辛辣的酒液，当酒精通过血液麻痹她的神经时，长平帝姬自嘲一般的笑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她和伊瞬华的往事。

初见时伊瞬华为她解围，第一次碰散了她的头发。

之后他并未责怪她乱指人为亲，反倒是帮她教育了一下高宇澈。

之后他一路保护着烟云，虽然嘴上没有说可还是这么做了。

然后他为她挡了很致命的一剑…

与她谈心，一起喝酒，然后…帮她打开心结…

最终定格在昨夜，她在雨中扇了他的耳光…

是啊…长平帝姬心里想，她一个翘掉九国婚礼的公主，有什么资格要别人来爱她呢？她只能爱她自己啊。

泪水不停的从烟云的眼角流出来，她就像是一个受伤的孩子无助的哭泣着，这时她看见了自己编完的香囊以及下方的罗缨。

烟云拿起香囊，依稀记得这个东西的编制方法是向染妍学的，染妍虽然是个风尘女子，可是烟云总觉得…她一个贵族公主在某些方面竟然比不上一个身份卑微的歌妓…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伊瞬华会钟情于染妍吧…

然后她拿起了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每写一个字，都有一滴眼泪滴落在上面…滴…滴…滴…

烟云独坐在园中望着天空的繁星，不禁想起小时候她的母后祁如玉也是这样，那时烟云不谙世事总会问祁如玉为什么老自己一个人看星星，祁如玉对女儿讲那是因为父王没法来看她，所以约定好，看同一片星空就算看到了彼此…烟云也一直觉得只要自己想家了，多看一眼星空家人就会知道她想他们了，就会来看看她，陪着她…后来烟云长大了才知道，这些都是祁如玉安慰她的谎言，她的父王至她母后去世也没有再来看过她母后…所以她才会记恨他，记恨赵国，甚至记恨整个世界。可是为什么会被他拯救了呢？还对他一厢情愿，毫无结果？烟云笑自己太傻太天真，一个林间野虎怎配拥有别人完整的爱…她明明连此生最重要的婚约都不尊重啊…

丧母之痛是烟云心中永远无法忘记的伤痕，只是在伊瞬华的陪伴下，这种伤痛不再像以前那样…那么深…那么疼了。

“你要回赵国了？”姬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打断了赵烟云的思绪。

“是啊。”烟云点点头。

“一路顺风。”姬炎一边说一边走到烟云身边坐下。

“嗯。”烟云点点头“没想到会来这里两次。”

“我也没想到会遇到你两次，还记得上次见面，我冒着很大风险帮你逃婚，想来那时的我们年少轻狂，如今渐渐大了也由不得我们任性了。”姬炎感叹道“姬燚的事情，谢谢你。”

“谢什么？你本来就应该成为秦国的王，姬燚算哪根葱。”烟云吐了吐舌头“真好啊，我好久没回赵国了…”

姬炎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身边的公主，恍然之间觉得不太认识她了，在他的印象中烟云应该是一个毫无责任感调皮捣蛋的小公主，她巴不得永远不会赵国永远都要给赵成添堵永远这么任性下去…可是再凶再任性的人有时也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姬炎忽然想到姬如期跟他说过的话，能驾驭这个小公主让她变成一个正常女孩的人，不是姬炎不是姬如期更不是赵成和他的赵国，而是伊瞬华。

“什么时候走？”姬炎问。

“明天。”

“…”姬炎沉默片刻随即说道“不去跟瞬华公子告个别？”

烟云眼中泛起泪花，然后她迅速的拭去即将涌出的泪水摇摇头道“再见很难了，就不告别了吧。”烟云说完起身道“我有些东西给他，在我房间的桌子上，你替我转交给他吧。”之后烟云给姬炎行了个礼“秦王晚安。”之后烟云转身离去，姬炎望着烟云的身影摇摇头…

刑昭帝天佑三年夏，桃花已经落尽，她与他的缘分似乎也走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