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四海楼

对于男人来说，最心痛的痛心，莫过于在血与火的战场上获得功勋来赢得一丝心灵的安慰。刘裕打算北伐中原，收复长安、洛阳两大故都，一方面避开亲人伤痛的眼神，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建立不世功勋，为他的最后一步奠定好坚实的台阶。

在北伐之前，刘裕、刘穆之、萧正峰三人仔细分析了一番此时北方秦国的内外部情况，决定先从外部孤立秦国，从而建立自己的反秦联盟。秦国此时的四邻，除去自己这边，东北是魏国，正北是夏国，西北为凉国，西为西秦，西南有后仇池。

从北伐的实用角度看，这些国家可大致分为三类：最强大的魏国是姚秦的姻亲之国，因为姚兴将自己的女儿西平公主送往平城，嫁给了魏国皇帝拓跋嗣，两国借机结盟，算是勉强的盟友，现在要做的是尽量争取它的中立，防止魏国卷入战争；夏国的赫连勃勃则是秦国的死敌，西秦和后仇池都是以前姚秦所灭，后又各自复国，与原宗主国姚秦也处在敌对状态，显然，它们是目前很好的团结对象；凉国的态度原本中立，但因与西秦有矛盾，连年交战，有可能拖反秦联盟的后腿，所以这也是外交战的重点之一。

义熙十一年五月，刘裕让座镇益州的萧正峰遣史到达北凉国，拜访河西王沮渠蒙逊。经过一番商谈，沮渠蒙逊上书晋朝，表示臣服。

稍后的八月，沮渠蒙逊与西秦主乞伏炽磐联姻和解，两国停止交战。此后，西秦就能无后顾之忧地不断给姚秦找麻烦了。

除了联络北凉、西秦，刘裕同时派使者至夏，与夏主赫连勃勃重申兄弟般的情意。赫连勃勃是个老狐狸，对于晋国打秦国也是乐见其成，他好趁机在秦地扩大自己的地盘与实力。

万事俱备，刘裕在正式北伐之前，他首先派遣萧正峰到秦国打个前站。

早在义熙五年，萧正峰就将京口卫关中事宜全权交给田庆负责。义熙六年，田庆秘密进驻关中长安，以商人平戎的身份开设了一家名叫“四海楼”的客舍。四海楼历经两年建设而成，在义熙八年正式投放运营。

四海楼位于秦国京郊以东两里的地方，占地五百亩，这里白日里只开放前堂，作为大型酒馆为行人提供酒水饭食。到了晚上，四海楼全面开放，这里就彻底变成了游乐场，各式各样的玩乐，任宾客自行挑选参加，玩厌了就可转别处，玩得自由痛快，没有一点拘束。

这里设有歌舞区——里面包括能容千人的大厅，表演着数十人组成的大型歌舞剧；也有只能容纳几张席案的密室，一边饮酒一边欣赏身穿薄纱的舞伎跳舞，看得兴起，可以搂在怀里调情，也可加入她们忘情狂舞，一扫白日的不快和胸中郁闷。

另外，这里还设有音乐欣赏室，里面有八音乐队演奏，也欢迎宾客自己上台演奏或是高歌一番，琴、瑟、笙、箫、编钟、大小鼓，任君调弄，全都有高手在旁指导。

这里还有杂技区——分别有胡人的摔角、比刀、比力，也有中原的竞射、投石、比剑，全有专人表演。宾客技痒，也欢迎下场，赢了还有彩头可拿。

这里也有较浪漫雅致的游乐区——弈棋室、字谜室、吟诗室、丹青室，全都有美女伺候，美酒盛馔招待。另外在后花园里，欢迎宾客携眷或是带着临时谈好条件的歌伎舞女、侍酒陪茶的婢女，到里面谈情聊天。

在这里精致幽美，布置更为雅致的后园中，花前月下、树荫丛中，处处都是搂搂抱抱，喁喁情话的男女。在暗夜的掩盖下，这里已没有了阶层地位，谁也不认识谁。有人说，四海楼是个龙蛇杂处的地方，上自公侯，下至屠狗贩浆之辈，全都融合在了一起。

当然，最受宾客欢迎的还是四海楼的赌场。在一处可容数百人的大厅里，摆着各式各样的赌具，也都各有各的爱好人群在围赌，周围还有多间专供高官显要聚赌的密室，在里面赌的人数虽不多，但一场豪赌赌下来，输赢往往是普通之家百年的收入。这些密室都有专门通道进出，其他不够资格进入密室的人，连这些人的面貌和声音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这些年来，朝中大部份的大臣都知道有这么个好去处，很多亲贵大臣都在密室中赌过钱，喝过酒，找过女人。商人平戎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从上到下，从秦国的各式人等口中搜集着他想要的情报。甚至有些人赌输了，向赌场借钱，他们欠了赌场的人情，钱还不起可以不还，但一定要帮平戎做点事。

于是，平戎就藉着这些吃喝玩乐、女色赌博，慢慢渗透到了秦国的官僚体系中，在朝中建立了广大的人际关系，他甚至买通了不少侍中郎中做他在秦王周围的耳目。这些亲贵显要、侍中郎中，对他是又爱又怕。爱是因为他出手大方，有困难他帮你解决；怕的是来这里大部份的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抓在了他手中。

义熙十二月一月，萧正峰带着萧且、万金刚、池鱼儿等人来到四海楼。夜幕降临，周边万籁俱寂，四海楼却是亮如白昼，热闹非凡。萧正峰等人与田庆在赌场二层看台的密室之中相聚。密室的整体框架是由一种特殊的琉璃建成，里面的人能够清晰地看到下面赌场大厅的情况，而下面的人望里面，则是盈盈绰绰，朦朦胧胧。

“老田，你这里不错啊，虽是寒冬腊月的，你这里倒是温暖如春。”萧正峰一边脱下棉袍子，一边笑着说道。

“嗨，卫主，你就别打趣属下了，这些年如果不是您各方面的支持，我也不可能将这四海楼做得如此规模。”田庆谦卑地笑道。

“诶诶诶，老田你可是说错了，卫主现在可是侯爷，现在的卫主可是潘大队主，人家可正坐镇京师呢！”万金刚不无酸意地说道，他故意将“潘大队主”这几个字加长了音。

“是了，是了，看我这嘴笨的。”田庆比划着打嘴，笑意盈盈地望着万金刚。

万金刚见众人都看着他，顿时大眼一瞪，“怎么地，难道我说错了吗？这卫主再怎么着，也轮不上他潘十二，侯爷当年就有意将卫主之位传给且哥的，没想到半道老潘杀了出来！”

“好了，好了，金刚你可别扯上我，我觉得十二当卫主，挺好！”萧且眼神澄澈，脸色轻松。

“嗨，且哥，你这人呀，什么都好，就是不争，这一点倒跟我们侯爷似的。你看我们侯爷吧，大功小功立了无数，可到头来怎么地，爵不过侯。朝廷正式的职司吧，只是从三品的散骑常侍。在地方上无职无权，前不久坐镇蜀州，没想到也是个摆设，这不又被打发到这里来了。要我说呀，正如侯爷他自己说的，他就是太尉手中的一把剑，哪里需要哪里杵。”

“好了，老万，就你能耐了是吧，年纪大了本事没长，倒是嘴皮子越来越碎了。”萧正峰脸有愠色地说道。

见萧正峰有些生气，万金刚一拍后脑勺，“哈哈，老田，到你的地头咱还没好生玩过呢！这下咱可得好好玩玩了，走，小兔崽子，随你万叔下去玩两把。”

万金刚不由分说，拉着池鱼儿就走，“诶----诶----万叔我不会呀，我不会呀！”池鱼儿扯着步子，想赖在密室里不走。

“不会可以学嘛！哪个男人行走江湖不会赌两把的，当年太尉大人就是以此起家的。”万金刚蛊惑着池鱼儿说道。

“真----真的？”池鱼儿的眸子亮了。

“万叔我还能骗你呀！”万金刚拍着池鱼儿的后脑勺拉着他走出了密室。

“这个老万呀，真是死性不改，几个兄弟中就他会玩。”田庆摇着头说道。

“也好，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让鱼儿知道的太多，毕竟还是孩子心性，一时兴起说漏了嘴，可就不好了。”萧且点点头说道。

“好了，老田，说说吧，跟我们讲讲这些年来，你所了解到的秦国，从上到下，越详细越好。”萧正峰舒服地坐在坐床上，半倚着身子。

“好的，卫主。哦，不，侯爷。”田庆自己笑了笑，继续说了起来，“当今秦主姚兴有十二子，这些年来他在太子一位上总是犹豫不决，反复之下生出了诸多事端，在朝堂内部造成了许多乱象，甚至可以说动摇了国本，这些年来我们四海楼也是重点关注这一块。”

“哦，说来听听，这自古以来，在立太子一事上总会发生一些事情，即使上位者慎之又慎，也保不齐要出几个不肖子孙啊。”萧正峰很感兴趣地说道，顺手将面前盘中的冬枣放到嘴里嚼了起来。

“侯爷，谁说不是呢！这姚秦的太子姚泓温顺软弱，体弱多病，而他的兄弟们则野心勃勃，如一群小狼崽子。您说，主弱臣强，姚泓能压得住他那些时刻觊觎他太子之位的弟弟们吗？这样的现实，让姚兴怎能放心把姚秦的未来交给那位懦弱的长子呢？因此在很早时，姚兴就隐隐有了换掉姚泓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