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火车巧遇过桥贷 抽烟又逢细枝烟

宋导游回来，我们车就开了。钱兴国七手八脚地把买的东西往包里塞，杨佳丽坐在他后面，看了发笑，说：“老钱，你买了这么多鸭子，怎么拿回去？你都成了鸭王了！”

钱兴国笑笑：“不就五袋吗？你看我怎么拿！我出来包里没带多少东西，就一些换洗衣服，我防止回去东西放不下，大旅游包里还藏着个小包呢，嘿嘿你没想到吧。”

说着把手伸进大包里抠了一会，还真抽出来个小旅游包。

钱兴国得意地对我说：“庄老弟，你东西放得下不？放不下放我这里。”

我笑笑，说：“我东西都放进去了，我也没带什么行李出门，烤鸭只买了一袋，包里还有空地呢。”

车开了一会，宋导游又站起来了，手里拿个小扩音喇叭，对我们讲话：“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上午好！非常愉快的北京旅游就要告一段落了，感谢大家对小宋我工作的理解与支持，前方就到火车站了，咱旅行社早已把火车票买好，待会我一一发给大家。从北京到西安呢大约1159公里，时间需要九个小时左右，大家到西安有我们旅行社的导游在出口处接站，大家下车时注意带好行李，跟着领队王主任出站，不要走散，出站口有我们导游举着旗子接你们，非常好认，再次感谢大家对我工作的支持，欢迎各位老师有机会再来北京旅游，小宋竭诚为您服务。”

宋导游很客气地说完，从前排往后一一发火车票。发到我们这，钱兴国说：“宋导，弄四张在一起的票给我们四个呗，我们要坐一起。”

宋导游笑眯眯地说：“没问题！这一节车厢的票几乎都是你们单位的，可以随意调换座位。火车晚上就到西安了，途中不用睡觉，座位都是硬座，有四人一桌的，有六人一桌的，你们随便坐，票我选连号的发给你们。”

我们谢了宋导游，汽车又开了一会，到了火车站。

宋导游领着我们队伍，一直把大家送到火车站门口，跟我们握手道别。说实话，宋导游人确实不错，每天喊我们起床，一路讲解也很负责，我重重地和他握了握手。

我们一行有的拎包，有的提箱子，进了火车站，看看票，是在二楼乘车，还有半小时。

我们各自拿着行李，乘电梯上到二楼，杨佳丽和张老师也拿着行李走过来，和我们站在一起。杨佳丽说：“庄老师，一会儿上火车肯定挤，你能帮我拿个包么？我要提箱子。”

我说没问题！钱兴国在一边说：“我也帮你拿。”

杨佳丽朝他看看，说：“你现在自己已经两个包了，要帮你帮张老师拿个包吧。”

张老师笑着摇摇头：“我不要他拿，他把五只鸭子拿好就行了，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我环顾四周，候车大厅椅子上都坐满了人，我们这个团大家都站着，有的老师不耐烦，拿张报纸垫在地上，坐在上面歇会，也不管什么老师形象了。

我看见检票口一角，怎么几张椅子空着没人坐呢？再细看，哦，那是一个商店摆的塑料桌椅，买东西吃喝的人才许坐。

我捅捅钱兴国胳膊，又对杨佳丽张老师说：“两位美女，到那边坐会呗，我请你们喝饮料。”杨佳丽看看地上的箱子和包，说：“行李怎么办呢？”

我说：“没事的，把东西都堆一起，我们坐在椅子上看着，就这一点距离不会丢的。”

我到商店买了四瓶冰红茶请大家喝，我们围着一张桌子坐下歇腿，一边看着不远处的行李。钱兴国坐不住，去火车站里开的商店里乱逛，逛了一会回来告诉我：“很多店里卖土产品，北京特产这里几乎都有，就是稍微贵些。 ”

我说：“你别乱跑，一会要检票了。”

没多久，车站喇叭响了：“旅客同志你们好，从北京开往西安的K2839次列车开始检票，请各位旅客检票上车。”

我们各自拿好行李，挤在检票口，门开了，人们一个个过去检票。随着人流挤进了月台，又下台阶到了火车面前，看着票上的位置找到车厢，各自登车。

我们四个票是在一起的，上了车找到位子，还好，我们这排是四个人一张桌子的，过道对面是六个人一张桌子。

大家乱哄哄地把行李放上行李架，我刚坐好喝口茶，钱兴国从包里翻出两副牌，要打牌。杨佳丽白了他一眼：“刚挤上火车，你歇会再打不行吗？”说完戴上耳机听歌。

张老师也拿出瓶饮料在喝，我又装着打瞌睡不理他，钱兴国百般无聊四下张望。

这时火车开起来了，因为我们车厢靠厕所，不时有别的车厢人过来上厕所，钱兴国一个一个地看，打发时间。

忽然一个人走到钱兴国面前，盯着钱兴国看，钱兴国也盯着他看，俩人认出来了，是熟人！

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喜。钱兴国非常高兴，请那人坐到过道对面的空位上，给我们介绍：“这是我好朋友殷总！”

我注意看那位殷总，三十岁左右，精瘦精瘦的，上身穿件紧绷的黑短袖，纽扣扣得死死的，更凸显出瘦。胸前挂一块玉环，下身穿了件黑色牛仔裤，脚上黑皮鞋，一身的黑。

殷总一坐下就掏烟，是新近才有的南京(大观园），四十一包，和中华差不多。

钱兴国说车厢里不许抽，殷总笑笑：“先接着，过会抽。”也递给我一根，我接下来夹在耳朵上。

钱兴国说：“殷总，当年我结识你的时候，你烟瘾很大嘛，现在怎么抽这种细枝烟？跟个女人烟似地？”

殷总笑道：“大哥，当年认识你我才二十多，转眼间快十年不见你了，当初要不是你帮我担保借了二十万，我也翻不了身，谢谢大哥啊！”说着对钱兴国一抱拳。

钱兴国摆摆手说：“小事，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怎么吸这细枝烟？”

殷总笑笑：“现在都流行抽细枝了，不再是以前，细枝是女人烟。现在南京系列、利群系列、黄鹤楼系列等等都推出了细枝烟，现代人注重保健了，细枝烟焦油、烟碱、一氧化碳含量都低，保健。我的圈子里几乎都是抽细枝，我也不是二十岁那会抽烟，一根接一根抽了。”

钱兴国道：“哦，养生了，对了，这么些年不见，你在哪里发财？”

殷总笑笑：“还真被大哥说上了，我结识了一位银监局副局长，铁哥们，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地，我就在他管辖范围内，做过桥贷款。”

钱兴国笑笑：“我懂，我朋友们不懂，你给大家讲讲。”

殷总说：“说简单也简单，比如一个企业，急需钱用，问银行贷款，银行也同意贷了，但是要走流程，拿到钱有个过程，而企业急需钱用，就找我借给他先用起来，过几天贷款发下来了就还我。这几天给高额的利息，虽然只有几天的利息，但本钱一般是几百万，利息也可观呢，而且没有风险。”

钱兴国说：“你小子可以呢，这么多年做下来，手上嗨了吧？”

殷总说：“哥哥不闹，小赚，反正要周转个几百万资金，找我跟玩似地。”

我忍不住插话：“这个也有风险吧？万一贷款不发了呢？”

殷总笑道：“哥哥问到点子上了，我后面有银监局呢！要做贷款的找我，先要把手续给我看，银行批准的贷款，银监局都有备案的，上电脑一查，确实批下来了，我才借贷给他！批下来的贷款都是符合银行贷款条件的，资格不合格的是借不到银行钱的，退一万步讲，万一不放贷了我让银监局找他，批准的贷款为什么不放？”

钱兴国竖起大拇指：“兄弟有头脑！做这行不错，你这回坐火车去西安也是为这生意？”

殷总笑了：“什么都瞒不过大哥的眼，我确实是谈生意去的，客户要后天才到西安，我和一个小弟去早了也没用，就坐火车过去，明天玩一天，后天谈生意。对了哥，马上就到饭点了，我去餐车安排一下，哥今天无论如何要赏我个脸，我陪哥喝两杯。”

钱兴国笑着指指我们：“我和这几个朋友是一帮的。”

殷总一拍胸脯：“没问题！一起去！哥你在这等我，我去餐车安排下一会过来请哥几个。”

殷总走了，我听他也是我们碧水市的口音，我问钱兴国：“这殷总也是老乡吧？你以前帮过他？”

钱兴国说：“是啊，我这人最喜欢帮人，我给他担过保，他现在出息了，请我们吃个饭，大家一起去，别不好意思，他欠我的情多呢！”

杨佳丽和张老师不肯去，说不认识，吃人家的不好。

我想了想，说：“这样吧，火车上也没什么像样的菜，老钱，要我们一起去吃饭，你把那五只鸭子带一只过去吃。我这里还剩两瓶牛栏山二锅头，他和小弟两人，我和你一共是四个男的，两瓶酒应该够了，这样我们带酒带菜，邀请杨老师张老师过去吃，也说得过去，你看如何？”

钱兴国满口答应，杨佳丽和张老师看我们两个人邀请她们，也答应去了，说她们自己带饮料去喝，不喝酒，钱兴国也同意。

我站起来，把自己包就着行李架拉开拉链，抽出两瓶酒。

这时候钱兴国把自己的旅行包拿下来，放在地上拉开拉链，在翻北京烤鸭。

我眼尖，看到殷总已经往我们这边走了，我对钱兴国说：“你快点，拿个鸭子这么慢。”钱兴国边拿边说：“我在找呢，把三十多的鸭子拿给他们吃，全聚德的我要带回去呢。”

我们几个都好笑，这钱兴国大方起来乱花钱，小气起来也算小账。

钱兴国把鸭子拿好了，殷总也走过来了，见我们拿酒的拿酒，拿鸭子的拿鸭子，两位女士拿着几瓶饮料，殷总一愣：“这是做什么？我请你们吃个饭，还要你们带东西去啊？”

钱兴国把包关好，塞进头上的行李架，说：“没关系的，殷老弟，相逢就是缘分，一点东西算什么！”

殷总歉意地笑笑：“那大家请吧，我已点好菜，我小弟在那占着桌子呢，我们去餐车吧。”

钱兴国领头就走，杨佳丽心细，站起来喊对面坐的同事：“蒋老师，您吃泡面呐？和我们去餐车吃个饭么？”

蒋老师男的，连忙回应：“谢谢不用了，我都吃得差不多了。”

杨佳丽笑道：“那好，您帮我们看着点行李？我们四个去吃下饭。”

蒋老师连连点头：“好的好的，你们放心去吧。”

我们四个往餐车出发，我悄悄转过身对杨佳丽竖起大拇指：“老江湖！找人看行李，说得别人还领你情。”

杨佳丽嫣然一笑：“什么呀！把我说得这么坏。”

我们四人到了餐车，餐厅里是一张张长方形桌子， 殷总领我们走到其中一张，一个小伙子方面大耳已坐在那里等候，一见殷总过来连忙站起，喊一声：“老大。”

殷总朝我们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我们坐。我们三个老师坐一边，殷总和钱兴国、小弟坐一边，位置刚好。

殷总转头朝小弟说：“我包呢？”

小弟连忙把手上拿的皮包递过去，殷总打开包，拿出一条黄金叶（天叶），拆开包装，拿出四包，给钱兴国和我面前各放了两包。

钱兴国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殷总笑笑：“火车上条件简陋，招待不周，还让各位带鸭子带酒，我过意不去，两包烟不算什么，随便抽抽。”

钱兴国笑道：“你小子混得不错啊，这天叶香烟一百一包呢，什么时候带哥哥混混？”

殷总连忙抱拳：“老大，不闹，您财大气粗我还不知道吗？小弟就是混口饭吃的。”

这时候餐车服务员上菜了，也是家常菜：

红烧排骨、宫保鸡丁、牛肉烧青菜、青椒炒土豆、肉丝炒芹菜、西红柿炒鸡蛋、土豆炒肉片。我对殷总说：“菜够了，不用再上了，吃不了。”殷总歉意地说：“对不住大家了，火车上条件简陋，也就这些菜，随便吃点，下了火车我再请你们吃个饭！”

钱兴国摇摇头，说不用了。他喊来上菜的服务员，请她帮我们把自带的北京烤鸭切一下。服务员拿走了鸭子，我们开始倒酒。

殷总一把抢过我手上酒瓶说：“还要哥哥来嘛？让小弟服务一下。”说着从钱兴国开始，给我们倒酒，倒到小弟面前，小弟抢过酒瓶，自己斟了一杯。

殷总举杯敬钱兴国，一边说：“大家开始吧，随便吃。”

我举杯敬了两位女士，杨佳丽和张老师喝的饮料，也和我碰了碰杯，各饮一口。

大家吃了几口菜，殷总又敬我和俩位女士，我们一一碰杯，他小弟也举杯敬钱兴国。

钱兴国问殷总：“你把小弟给我们介绍下呀，怎么称呼？”

小弟自我介绍说：“我姓孙，请喊我小孙，我再敬钱哥一个。”

钱兴国举杯和他碰了碰，说：“小孙身板子不错啊，很结实，进去过的吧？”

小孙一愣，说：“哥怎么看出来的？”

钱兴国说：“我见过的江湖好汉多了，进去过的人，出来见人都很客气，但是眼睛深处有一种煞气，一副无所谓的神态，见多了就明白了。”

殷总笑笑对小孙说：“兄弟，我钱大哥是江南碧水市的风云人物，手下能打的小弟多呢，来，我们一起再敬钱大哥。”

钱兴国被一捧，飘飘然地喝着酒，一喝就是一大口。

殷总又拆开一包黄金叶天叶香烟，敬我和钱兴国一根，我推辞说：“耳朵上这根大观园也是殷总给的，还没抽呢。”

殷总把一根天叶放我面前，说：“餐车上抽没事的，抽吧。”又拿出打火机给钱兴国和我点火。

我们吃着菜，喝着酒，服务员过来了，把烤鸭切好装在一个大盘子里，钱兴国率先夹了一块，一咬说：“还热的，服务员加热过了，到底是首都发出的列车，素质就是不一样啊。”

说完举筷子劝我们吃烤鸭。

我们吃着烤鸭喝着酒，小孙忽然举杯敬殷总，说：“老大，刚才你去约钱哥，我接了个电话。我老婆怀上二胎了，家里原来就有一个女儿，现在她一个人带不过来，要我回去发展，下周我就想回去了。”

殷总说：“哦？你回去准备做什么事？”小孙说：“做别的我也没那么多本钱，想开个烧烤店，我老婆也打听好了，有个门面转让，连房租加装修加买烧烤设备，一共得要十万，我手上只有五万。”

殷总右手中指食指并在一起点点餐桌：“别跟我提钱，跟你说多少回了！不是有卡在你那里吗，直接刷五万走！”

小孙说：“哥，我也得和你说一声，算我借你的，我一赚到钱就还你。”

殷总两个指头又点点桌面：“和我不谈钱，只谈事情，五万算我投资你的，要是三个月还赚不到钱，你就别做了。做事情按事情的规矩来，我每月要见到分红，你懂的。你说哥平时对你如何？”

小孙连忙回答：“哥对我真好，只要在一起就是吃喝玩乐，喝过酒非要去KTV，玩掉的钱都有几万了。”

钱兴国见殷总不住地摆场子，举杯说：“殷总，我敬你一个，那位银监局的副局长我认识吗？” 殷总说：“你不认识的，是我交的朋友。对了钱哥你电话给我下啊，到西安我请你喝酒。”

钱兴国把号码告诉他，殷总又举杯，说：“钱哥我敬你，你活得比我潇洒啊。”

钱兴国说：“我哪里比你潇洒？殷总说：“你是三不：老婆基本不用，工资基本不动，喝酒基本靠送。”说得我们哈哈大笑，钱兴国摸了摸八字胡，说：“女人如戏，过去无趣，我总结下来，不能对女人动真感情。”

我问为什么？

钱兴国说：“你想啊，你对她再好，她会和你结婚吗？大多是寻找刺激的；有的是冲着钱来的；就是她肯和你结婚，你家庭怎么办？分割房产争夺财产，代价太大！尤其是公务员，离婚影响前程，所以对女人要逢场作戏，你对她再好，她回家还是和丈夫睡一起，你为她欲生欲死欲哭无泪有什么用？所以我是去她娘的，让女人流泪去吧！”

说完钱兴国、殷总、小孙三个哈哈大笑，我们三个老师却笑不出来。我见钱兴国越说越离谱，我站起来分了圈中华，说大家慢慢吃，我已饱了，我去方便一下。杨佳丽和张老师也随着我告辞。

钱兴国说：“别急着走啊，我酒喝掉还要弄个饭呢。”杨佳丽从他身旁走过，拍拍他肩膀，说：“我们先回去了，二师兄你慢慢吃，把那些烤鸭全吃了，消费不浪费。”

我们回到座位休息，过了好一会钱兴国才摇摇摆摆地走回来，不知道又吹了多少牛。一回来就拉着我们打牌，大家不得安宁，只好跟他玩牌。

打了一下午牌，又到饭点了，王胖子领着个服务员推着个手推车过来给我们一一发盒饭。我们都不怎么饿，钱兴国扔掉牌，拿过一个盒饭就吃，我连忙把桌子上牌归拢起来洗好。

杨佳丽问：“老钱你怎老是饿？血糖查过吗？”钱兴国摇摇头：“查个什么查，这导游也太抠了，中午不管饭，晚上就吃盒饭，还是王胖子买的，导游人呢？喊他来我问问。”

我拍拍他手，说：“你中午喝多了？导游送我们到火车站就回去了，下一个导游在西安等我们呢。火车上吃饭自理，这是旅游日程上写着的，连晚上的盒饭我估计也是王胖子请示校长后给大家买的，你又没花钱就吃吧！要喝酒到西安我请你，一顿不喝有什么关系呢？”

钱兴国听我一解说，才安静下来吃盒饭。

我们又坐了一会儿，开始吃饭，钱兴国早吃完了，捧着茶杯咕嘟咕嘟地喝。

杨佳丽看他好笑，逗他：“老钱，你个二师兄吃饱了没有？

没吃饱我这份也给你吃？”钱兴国笑笑：“你真要给我吃，你吃到一半给我吃。”杨佳丽会过意来，他是想占便宜！于是白了他一眼，低头吃饭。

吃完饭，大家闲聊聊，喝茶的喝茶，喝饮料的喝饮料，过了会儿钱兴国又要打牌，我们就一直打到火车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