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试探
“想必你父王告诉过你，王室无亲情之类绝情的话吧？”姬晁笑道“他说的没错，所以炎儿不必为姬燚的死而感到愧疚，因为你父王曾经就过于纠结这件事情，导致丧失时机差点被杀。”
“父王也是靠政变上位的？”姬炎从未想过秦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国君竟然是篡位者。
“不错，但秦王位本就是有能者居之，尤其是在这乱世，强大的国家之中懦弱的国君只有死亡的份。”姬晁笑道“你父王排行第三，是宣王的三子，与你的大伯姬熠，二伯姬亮同是王后陈雯所生，而我和如期，都是意外。”
听到意外两个字，姬炎忽然忍不住想要笑，但他还是忍住了继续倾听。
“你爷爷是个很难评价的秦王，他年轻的时候，有勇有谋，励精图治，将秦国治理的井井有条，但在后期却荒废朝政，暴戾无道。”姬晁回忆道“一国之君不理朝政，王子间自然就会分派系，大臣们选择自己中意的王子作为后台，想要赌一把，宣王之前比较中意你的父王，因此许多大臣支持你父王，宣王在位末期仅仅出席过几次朝会，每次朝会大臣就会让宣王立储君，宣王懒得理那些大臣，因为他也在抉择到底立哪个人，后来在王后的建议下，宣王还是立了姬熠为王世子，但你要知道，你父王当时德高望重，又手握兵权，完全可以在宣王垂暮时发动政变干掉姬熠与姬亮成为秦王，但他没有那么做，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姬炎示意宫侍上茶，姬晁起身从剑架上取下一柄剑，再次坐在姬炎对面，缓缓拔出那柄剑，姬炎从未注意过这柄剑，因此当姬晁拔出来的时候，姬炎惊异于这柄剑竟然是一柄断剑。
“没想到你父王还留着这柄剑。”姬晁有些怀念的说道“这柄剑，曾是宣王对你父王的赏赐，宣王薨后，如你父王所料，姬熠以王世子的身份继承了王位，随即就开始对你父王进行无情的打击，先是夺官，削爵，后来姬亮又在姬熠耳边说你父王不除迟早是个祸害，于是姬熠对你父王下了格杀令，但幸好如期站在你父王那边，所以你父王才得以保全性命，而这柄剑也是在那场王室内斗中折断的。”
“后来呢？”姬炎问道。
“后来你父王与如期被流放北疆，而我，在他们眼中没有任何威胁，所以我留了下来，却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姬晁摊了摊手“但我很同情你父王的遭遇，觉得姬亮是个混账，只要他还活着，不仅是你父王，如期甚至是我迟早都会死在他的手里，所以我利用了母妃娘家的关系，花重金买通了北疆的看守，放你父王和如期回到秦国，可是北疆大将一直犹豫不决，然后有一天如期竟然见到了赵国现在的丞相庄槲，在庄槲的努力下北疆大将才愿意站在你父王这边，之后秦国的第一次篡位战争开始了，你父王带着仇恨一路杀到了永乐城，路上不满于姬熠和姬亮暴政的人纷纷投降，姬熠和姬亮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靠山，姬熠在永乐城破时被你父王杀死，而杀他的武器就是这柄断掉的剑，后来姬亮企图东山再起却在哗变中被乱军所杀，之后你父王才顺利登基为王。”
“……”姬炎沉默着，他父王从未告诉他他的王位是如此得来的，姬炎也很少问他父王的事情，因为他不关心也不好奇。
“如果你觉得他只杀死两个兄弟就完事了那就错了。”姬晁笑道。
姬炎惊讶的看着姬晁。
“如今姬家的宗室人员这么少，多半要归咎于你父王，姬熠和姬亮死后，你父王几乎将姬家宗室屠了个遍，无论男女老少，几乎灭了姬熠，姬亮相关的所有血亲，为的就是要巩固自己的王位，不让你的继承受到威胁。”姬晁说道“但杀这么多，总归是要出问题了的，就像现在一样，如果当初我没有帮你父王，我也会死，如今如期不杀我，多半也是想让我撑一撑姬家宗室的数量，以免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图谋不轨。”
“没想到父王他……”
“跟你讲这件事，不是说要让你学你父王，为了王位杀死自己的亲人，我只是想告诉你，王室之中也有亲情，就像如期对你父王不离不弃，我对你父王和如期不离不弃一样。我想让你知道你父王好的一面以及他坏的一面，这样你才能决定好自己的路，杀姬燚不是你自愿的，所以你不必自责，但除了姬燚，你还有几个旁系的弟弟，他们将来也会长大成人，我只希望你倒时候不会糊涂到谁也不信，轻易就对宗室开刀。”
“王叔放心，我不会的。”姬炎摇摇头。
“我相信你。”姬晁笑道，可是这个笑容转瞬即逝，随后姬晁很严肃的对姬炎说“你王叔如期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那家伙从来都不会表露自己的内心，他从来不会让别人担心，可是……你也知道，就算他能装的若无其事，你也能看出来，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他开始有些不一样了。”
“……”姬炎沉默着。
“异族的体质跟我们有着很大的不同，如期能撑到现在，完全得益于咱们那个混蛋老爹的遗传，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我希望你能够节哀顺变，我知道你跟他的关系很好。”姬晁说道。
“嗯，王叔放心吧。”姬炎点头道。
姬如期到伊瞬华家里的时候正好撞见即墨释跟伊小曦打闹，小曦见到白发苍苍的姬如期时瞬间露出了警惕的表情，她并不喜欢这个白发人，即墨释也是一样，他总觉得这个白发人身上有一种很压抑的气场，这个气场让他非常不舒服，而且可以参透一些人本质的即墨释从姬如期心底看到的是孤独与仇恨，其中除却自身经历，还有从血液中遗传下来的憎恨。
他是整个刑王朝历史上，唯一一个生于王族的异族混血。
姬如期见到伊瞬华的时候赵烟云正在跟他喝茶，姬如期在旁边驻足很久发现烟云这个小姑娘在伊瞬华面前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在这个神秘的魅族之王面前，烟云才像一个女孩。
姬如期看着烟云的笑靥不禁想起自己的女儿，他微笑着轻叹一口气，握了握已经没剩多少力气手呵呵一笑“快要到头了么…”
烟云察觉到如期来的时候满脸不悦，如期倒是面无表情，只见烟云对如期吐了吐舌头，如期则回应了一句“死丫头片子。”
“死老头。”烟云回应道，活像一个小孩子被人骂了一定要骂回去一样。
伊瞬华看到两个人斗嘴不禁笑了笑。
“我跟瞬华又是要谈，你回避一下。”
“本公主可是赵贵使臣有什么我不能听的？”烟云嘟着嘴。
“秦国的事情。”如期说道“你毕竟不是秦国人。”
“瞬华也不是啊。”
“可他现在是秦国的臣子。”
“好了好了，公主殿下先回避一下吧。”伊瞬华开口道，只见烟云没有多说一句话乖乖的就离开了。
“这小丫头竟然听你的。”如期惊讶的说道。
“殿下说笑了。”伊瞬华说完摆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长乐公找我，有何事？”伊瞬华说完给如期倒了一杯茶。
如期没有着急回答他而是将茶一饮而尽然后才说“其实你早就知道。”
伊瞬华微笑道“长乐公还未到大限。”
“那你为何建议我把我弟弟放出来？”如期问。
“即使我不说殿下为了秦国的未来也还会这么做啊，况且，银陵王殿下也并非故意，只是长乐公无法对赵国做出什么报复行动才会将怒气迁在你弟弟身上罢了。”伊瞬华淡淡地说。
姬如期笑了笑“除了这个，我还要确认一件事。”
伊瞬华没有动，此时在他肩头赫然出现一把散发着黑气的长剑，剑刃上有着莫名其妙的锯齿状凹陷，像是曾经被别的刀刃砍劈了一样。
但伊瞬华知道，这把剑从铸造完成那天起就是这个样子。
暗纹断齿剑—黑蛇，姒文命亲弟姒昭阳的名作，是三界难得的由玄铜铸造的剑刃。
“如期殿下是要杀了我么？”伊瞬华问道，眼瞳逐渐变成血红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