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发梦
等陆如画从卫生间出来，病房里的一切又还原成了她刚进去时的样子。叶浩辰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着什么，而叶思依旧专注于他的游戏。
陆如画想了想，便从柜子里拿了本书出来看。这柜子里有好几本书，都崭新的，有几本连塑封包装都没有拆掉。
想想这些书还是她刚来Y市的时候，怕叶浩辰待着会觉得闷，才买了几本书回来打算给那男人解闷的，谁知道这人真是铁打的老板，就连待在病床上也要认真工作。时不时地接通电话会议，每天要听诸多的高管汇报，时不时地看图表，了解竞争对手的动态和当前的行业业态。
于是，根本忙得都没时间觉得闷的男人让这几本书丝毫没有用武之地，反倒是陆如画有一次想要把果盘放到床头柜上，却发现那里堆了一堆的东西。挑挑拣拣地整理了一下，反倒是她一时兴起带回来的那几本书最没有用处，最碍事儿。于是她便有些失落又有些气恼地一股脑儿地塞进了柜子里。
没想到原本都被遗忘在脑后的东西，现在倒成了她解闷的东西。
而病房里原本各忙各的一大一小余光瞥见陆如画没有什么异常，都不自觉的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
过了十分钟，这一大一小的心又不自觉地提了起来。
因为他们都在意的那个女人，除了刚开始翻了几页书，已经有七八分钟没有动静了。明眼人都能看出陆如画的心不在焉，叶思是担心，而叶浩辰则是焦躁不安。
这次陆如画回来后，不得不承认她变了很多。但是，她依旧是他最爱的女人。
所以他说服自己去适应她，即便他们之间有五年多的隔阂，没关系，他会慢慢靠近，慢慢填补。但是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他都觉得陆如画有意地在他们之间支起屏障，让他跨不过去，又看不透。
就像现在，陆如画分明有事情瞒着他，可是他问了她又未必会讲。无论是对他的不信任，还是怕他跟着担心，都让叶浩辰焦躁不安，他无法忍受这种隔着无形屏障的感觉。
思来想去，叶浩辰最终还是拿起手机给孟朗发了一条短信。
十五分钟后，笔记本电脑右下角便弹出一个对话框，提醒叶浩辰有新的邮件请查收。
因为笔记本电脑上现在没有插耳机，所以叶浩辰先将媒体声音关掉，然后才打开邮箱。是孟朗发来的，附件是一段视频文件。
下载完毕，点击播放。
画面中很明显是监控录像的摄像头记录下来的。在医院来来往往的一楼大厅里，一个穿着白色线衣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正在贩售机前跟一个小孩子在讲什么，因为离得并不近，所以只能看到他们的动作。
镜头是正对着叶思的，所以那个男人只能看到背影，却能看清他蹲下来抓住了叶思的胳膊，紧接着那个叫宋堃的医生就出现了，似乎是在给叶思解围，因为那个穿线衣的男人已经放开了叶思的胳膊。
紧接着陆如画便出现了，她猛地拉过站在那男人面前的叶思，严严实实地将人护在怀里。然后又站直身子将叶思藏在身后，挺直了身子面对着那男人。这是一种防备姿态，很明显的防备，甚至进入了一种战斗模式，好像只要对面那男人往前跨一步，她就直接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因为摄像头离得比较远，所以只能看到他们的动作，此时他们在说话就好像画面定格了一般。僵持了几分钟，陆如画才拉着叶思往回走。
最后画面定格在那男人转身离开的那一秒，陆承意！
其实在看到陆如画出现的那一秒钟，叶浩辰便已经猜到了那个线衣男子就是陆承意。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让陆如画这样失态又防备的人，大概也就只有陆承意了。
然而，这段视频看完之后叶浩辰却什么都没有讲。他平静地关掉了视频，甚至删掉了刚才的邮件，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专心于自己的工作。
同时，他跟叶思也都极有默契地没有戳穿陆如画的心不在焉。
凌晨四点左右，陆如画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一睁眼就是叶浩辰担忧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床头的小桔灯被打成温暖的橘色，只照亮了她面前那张爱了多年的脸。
反映了几秒钟，陆如画才记起自己身处何处，又抬眼望了望对面折叠单人床上的小小身影。因为小桔灯的范围有限，所以叶思小小的身影便隐在黑暗中，看不明确，但是却能看出来睡得正香。
回头的时候，叶浩辰那宽厚温暖的大掌正向她伸过来，大拇指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嗓子还带着刚睡醒时的低沉暗哑，“做噩梦了？”
陆如画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竟然在梦中哭了。
她将身子依偎进叶浩辰的怀里，深深地吸着他身上的味道，紧绷的神经一瞬间便被抚平，心跳也慢慢放缓。
“睡吧。”
即便陆如画并没有要讲一下刚才梦境的意思，但是叶浩辰还是开心地关了床头柜上的小桔灯。为了陆如画这难得的黏人和亲密。
在他跟陆如画的感情里，陆如画向来都是不主动不拒绝，反倒是他一直追着赶着。
以前情窦初开的时候也是这样，她只懵懂地记得他的名字，却不知道他那小心翼翼的靠近和守护。长大之后也是他有意地靠近，靠着不光明的手段强硬地闯进了她的世界。
即便后来两个人心意相通，陆如画也因为那别扭的性格极少主动和他亲近。所以此时这个全心全意都依赖着他的小女人让叶浩辰感到极为的满足。
而靠着身边男人的温度和味道慢慢冷静下来的小女人，喊着睡觉的人是她，可此时越发清醒的人也是她。
脑海里慢慢地开始还原起了刚才的梦境。
她一个人不知缘由地出现在一条陌生的小路上，她从未走过这条小路，却又十分熟悉的感觉，像是理所应当自己就要出现在这里似的。
环顾四周，这里像是一个小公园，有人工湖，又有草坪，但是却一个人都没有。
这景色真的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往前面又走了几步，便看到了那一栋栋白色的小楼，她睁大了眼睛，这里竟然是六年前她待的那个疗养院！
一股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陆如画直觉想逃，却不知道怎么竟然被一股力给拖入了水里。一刹那，恐惧便随着这湖水一起向她用来，又渐渐地将她吞噬。
她被那力道死命地往水里拽，而是已经失了力的她却已经不再挣扎，而是静静地看着波动的水面，能够看到太阳的影子。
很奇怪，即便被拖入水中，她依旧能够呼吸，也没有耳朵充水的感觉。反倒是听到了银铃般的笑声。
“如画，你慢点儿，别摔了。”
“宝贝儿，看这里。”
“姐姐，我好想你。”
不同的声音渐渐地闯入她的耳朵，也渐渐地侵占了她的大脑，她无法思考，拼命思考，也畏惧思考。
就在她几乎要看不到水面上的光亮，渐渐沉入幽暗的湖底的时候，周围的声音却犹如潮水般尽数退去，身体也渐渐温暖干燥了起来。她努力地想要看清周围的一切，却发现她什么都看不清楚，这里一片黑暗，没有尽头。
她想要大喊，却发现嗓子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似的，什么都喊不出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她能够看清自己，却看不清除了自己以外的地方。
突然身体就像是掉进了冰窖里，从脚底凉到了头发丝儿。这种感觉真的是太过熟悉，越是熟悉陆如画的心底越是发冷。
有多久已经没有陷入这片黑暗中了？也不记得有多久了，对于这片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黑暗。
如今的处境反倒是让她越发清明了起来，渐渐明白自己现在要么是在做梦，要么就是再次昏迷了过去。于是，她想尽了办法想要让自己清醒，挣扎着，抱着一丝希望……
醒来时便见到了那张充满担忧的脸，她很想随意说点什么安抚住他，可是她却无法在这个时候欺瞒他。最后也只能撒撒娇蒙混过去。
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今天见了陆承意，她今晚才会发这样奇怪又怖人的梦。
仔细想想，她真的有挺长时间没有再陷入黑暗中了。她知道并不是她的病情有了改善，也不是她的心底变得多坚强，全是因为叶浩辰和叶思给她的爱和她对他们的爱支撑着她这具破碎的身体。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支撑到大仇得报的那天。
可有的时候她又觉得死亡是那样的简单和快乐，这样她便不用背负这么多痛苦苟延残喘在这世上，也不用总是为随时会陷入那片黑暗而感到恐惧，更不用怀着对于浩辰和思思的愧疚活着。
但是，她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死去，所谓的解脱不过是以亲人的痛苦为代价的不负责任的做法。更何况，她也不能就这样去见她的父母。
还有，她毕竟是留恋这世间的一切，她爱的人和深爱着她的人啊。
想到这里，陆如画便觉得眼眶湿润，鼻头发酸。深深地吸了口身边那拥着她的男人身上独有的味道，让她安心又贪婪的味道。
“浩辰。”她轻轻地唤着他。
而他亦朦朦胧胧地应着，“嗯。”语调二声，带着询问的味道。
“我爱你。”亦是轻轻地告白。
那人此时却顿了顿，搭在她腰侧的大手将她往怀里箍了箍，气息喷洒在她的头顶，语气却带着笑意一般的清明，“嗯。”极为得意地应着，然后又沉沉地睡去。
陆如画原以为自己会这样清明地胡思乱想地窝到天亮，可是自打叶浩辰重重地应下后，她便像是安心了一般地也沉沉的有了困意。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周。自打上次在医院见到了陆承意，陆如画便减少了出行的次数，两个周只出去了两次，而且从未再将叶思带在身边。
只是小孩子难免会觉得整天窝在病房里很闷，所以在叶思苦巴巴的小脸面前，陆如画最终妥协带他到医院对面的公园里待一会儿。恰好天气特别好，他们还在公园旁边的报亭里买来了风筝放。
刚开始她跟叶思都抱着试一试的心理，竟然买了一只未组装的风筝，大概都觉得这样才有趣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