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秘之旅
那晚回去之后,玉帛就开始发高烧,早上她挣扎着起来,父母劝她休息一天,她安慰了他们几句,恍恍惚惚地走出了家门。她的脑子很沉闷,一团浆糊,照不进一丝亮光。阳光很亮,却秋风萧瑟,已经入冬了,寒冷的风直往脖子里灌,厚厚的围巾也抵挡不住丝毫。
玉帛抬起头。天空的远处是云层,云层外是望不透的飘渺,她两脚离地,也向那里飘了过去。
醒来时,黑鹰正坐在她身边,他接过护士手里的纱布亲自为她换换药,额角有一丝丝的痛,被冰凉的药水沾过很舒服。
“你说你人不小了,还栽跟头。”旁边的护士小声嘻嘻地笑了一声。
玉帛有些不好意思,她还记得自己摔倒那一瞬间的狼狈样。“是不是经了你的手就不经摔打了。”她小声反驳。
“要不再试试,我也没意见。”他小心地为她包好纱布,“这是什么?”他用手轻轻摁摁玉帛的眉峰,那里明显有一块他陌生的东西。
“也是前些年摔的。”她轻声说。
“还不轻,骨头断了,而且出现了重叠,当时没有处理?”
“对。”两人都明白沉默下面的内容。
“以后,不用了。”他拍拍她的胳膊,“你昨天见了朴军,你父亲的司机。”
、、、、、
“这么想知道?”黑鹰站起来,走到窗前。
“你都知道?”
“并不全面,但大致的都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是不告诉,是怕你、、、、我今天带来了一个人,你敢见么?”
“谁?”
“就是你外婆的生活助理,吴阿姨。”
“真的。”她心里苦涩难当,这正是昨晚她反复盘算犹豫着是否去找的人。她想起当年劲夫的预言,他说这个吴阿姨一定知道什么。
“你要不愿意见她的面,可以打电话。”
“不,我想见她,我没什么见不得的人。”她的眼神灼灼,透着过往那倔强的影子。
“好。”黑鹰走过来,身体挡住了头顶的灯光,把她罩在他的影子里,“你只要记得,现在,你可以什么也不怕。”
玉帛披衣坐了起来,一把抓住要出去的黑鹰,“别走。”她故意可怜地恳求他。
我只对她说你是楚楚的同学,受她的委托想问她点事情。“其它的你怎么问都行。”
吴阿姨头发已经花白,但身板很直,进来的时候眼神警觉,很不情愿。
“吴阿姨。”她的声音有些凄婉,吴阿姨一怔,站住,似乎在仔细辨析那声音的不同。然后叹口气,摇摇头。
黑鹰为她拿了把椅子。
“楚楚让我问您,为什么她外婆要给她那包东西。”原本玉帛想客气几句,可一出口竟然直奔主题。
“楚楚这样说?”吴阿姨很吃惊,又有些了然,“她知道了。”
玉帛点点头。
“可是过了这么多年、、、、、”
“她让我十年后来问您。”
“为什么要等十年。”吴阿姨声音苍凉凄苦。
“她说,十年了,都要放下了,可是不说清楚,谁也放不下。”玉帛声音森冷,她强睁着双眼,双眸古井无波,深不见底。
“她的三个伯父当时全部受到他父母的影响被转了业,大伯三伯直接就失了业,他们哪里有什么本事,当年全靠将军,是典型的纨绔子弟。后来有两个人找了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她三个伯父在将军跟前寻死觅活闹了一个多月,具体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包东西是将军亲自准备的,送走之后,她就一病不起,直到离开。过后,听说她的三位伯父包括他们的儿子都去了国外,后来又回来了。那两个人我在电视上还见过,就是华风科技的老总。”
玉帛脑子一片浆糊,忍不住连接问,“为什么,为什么?”
黑鹰上来把玉帛揽进怀里,对吴阿姨点点头。吴阿姨欲言又止,擦擦眼泪走出病房。
“外婆为什么要这样做?”玉帛喃喃道。昨天她还在拼命反驳朴军的质问,这一刻,她只觉得久远的孤独无助又一次袭上心头。
“别怪她。”语言无力,黑鹰只好紧紧地把玉帛抱在怀里。玉帛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他摸摸她的额头,温度在急剧地升高,他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把护士递上来的冰袋敷在她的额头上。
玉帛大瞪着双眼,眼眶通红,眼眸深处一汪冰窟边仿佛燃着大火。
护士吓了一跳。
“黑教授,看样子,一时半会这烧退不下来,是不是得输个液体。”
黑鹰摇摇头,“不用,一会儿就下来。”
他坐下来,“我知道你一时半刻接受不了,所以也一直没告诉你。”
玉帛眼里的红渐渐散去,脸色异常苍白。黑鹰叹口气,拍拍玉帛的脸,“快点好起来,你这模样可辜负了我当年的手艺了。”
玉帛一把扯下头上的冰袋,“是华风么?”她问。
她突然起来了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当年她追踪三番市的信息时,这个名字曾反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它的业绩它的成功在那一时间段被当做传奇在歌颂,所以多多少少她也知道个大概;她一直疑问为什么她死后,那里一点风波也没有,现在想来,风波当然有,就是华风科技。
她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市里的审计过了约两个星期,长松也逐渐恢复了正常工作次序。丁大海并没有就这次的审查进行任何说明。一切都在继续,一切似乎又停滞着。
变化最明显的是严历,从上次失标到现在不过四个多月,长松的形势急转直下,超出了他的预估,特别是这次联合调查,虽然牵头的是玉帛,具体应对的还是严历,少了他,他下面的员工几乎寸步难行,连话都不敢说,而且调查组的人似乎有意针对他,根本不给他回避的可能性。他这些年围标拦截打击报复的小动作板上钉钉,白纸黑字,还有他的签字画押。他彻底懵了,头发白了大半。
玉帛每日忙忙碌碌,却总无法踏实下来,十年前的事情清晰了,反倒像山一样压了下来;而长松她知道也总有那么一个结点,一切都会倒个个。黑鹰建议她先别多想,先消化消化再说。他向她说了他对华风的打算但没有提黎明,他知道他可以恨黎家人,但玉帛却不一定,就像他对黑家人一样,怎么相互厮杀,这个恨字却从没有在心里扎过根,也扎不下。
懵懵懂懂的一上午很快过去,集团的电话一刻不停地响了起来,办公室的小区说,丁总通知明天一早到公司集团集合,要去外地考察公司的三个项目,并开集团高层专题会议。这是她的另一个办公点,没人知道集团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原本玉帛和骁晓商议好要研究收购的具体事宜,这件事情全公司的人都知道高于一切。这个时期玉帛觉得还是不要往一起凑的好,最好还是被所有的人都认为她被要债的追得到处躲藏。
联合审查结束后,外面的传言各种各样,但有两个主题基本没变,一是长松得接受大额罚单,二是长松和绿源大地的合同会被认为无效。因此要债的沉寂了一段时间,这两天又突然冒了出来,而且势头更猛,基本围在长松不走,不管玉帛在不在,都堵在她的办公室门外。她有时候一天都不去长松一次。
可是丁大海完全不同意她的请假要求。
骁晓听完,沉吟良久,说这应该是一个危险之旅。
“危险之旅,为什么?”她皱皱眉头,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会议和行程。
“你就别去了。”他说,“告诉丁大海我比较急,不能等。”
玉帛反倒不想请假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少了我,那还成局么,如果他真有什么企图,他一定会再找机会,何必费事,不如一蹴而就,我还挺感兴趣的。”
电话那头的骁晓缓了一口气,“你若不去,倒真显得格格不入,让丁大海和严历都生疑。不过也是危机四伏,刘小刚、绿源大地的,包括检察局的,方方面面的人都会聚到那里。丁大海这是在做什么,他是要来个板上钉钉么。这不像他,他一向不慌不忙,很沉得住气。”
“难道有丽丝卡尔顿那次危险么,你说实话。所以说,无知者无畏。”玉帛陡然兴趣昂然起来。
“那次有你给我做保镖。”他说。
半年前那个华丽的晚上流水一样浮了出来,电影明星一样的俊男靓女踩着流云在眼前闪过,“那个叫GALY的小白脸我还在其它地方也见过,我打算还穿上次那件礼服,肯定会吓到他们。”
她竟然有些期待。
骁晓说你去也行,我会安排好的,你放心。
玉帛心里一动,虽然也知道他的话并不是字面的意思,可依然让人心头温暖。她略显别扭地说,你可别跟着,让他们看见,算什么事儿。
我自然会有我的办法。他说。到时候你别吓着就行。
第二天,一同前往的有十多人,听小区说原本孙梅也要去,只是今天早上突然他们在美国读书的儿子出了点事,急急忙忙地赶早班机走了。
玉帛心里一凛。
虽然通知说只有三天时间,玉帛还是提了行李箱,她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有骁晓跟着,一定会有好戏参加。她带上了黑夜给她买的那套礼服,包括那个复古的头饰。
一共开了两辆商务车,丁大海严历以及他们的助理保镖都坐在前面的车里,高明朗孙菊玉帛以及投资部的姚夏坐在后面的车里,虽然人人都有些心事重重,虽然初冬的滨州已有了萧瑟之意,大家还是被逐渐显露的大片景致所吸引,脸上有了生动的笑。
高明朗和孙菊坐在玉帛的前面,挨得很紧,高明朗的右肩紧紧地钳制着孙菊的左臂。连她都对孙梅的实然离开有些诧异,他们更应该有感觉。
两辆车一前一后,速度几乎完全一致,分毫不差地逶迤前行在蜿蜒连绵的高速公路上。不是假期不是周末, 走得很顺利。玉帛前后看看,眼力所及的范围内几乎没车,偶尔有个别急驰而过的车不是奔驰就是劳斯莱斯,让人怀疑路的尽头要开什么官方高级会议。
这路的尽头就是他们的第一站回力市。长松在这里投了一个畜牧养殖屠宰厂,学名生化科技公司。
长松的这几个投资项目,她一直没有过多的关注过,明白了丁大海的意图后,她就对长松的事情面上紧迫,实质上很是松懈。姚夏这些日子就一直被她责令不断地分析这几个项目的状态,一个星期向她汇报一次,一个月出去巡视一次。不管真假,这几个项目的轮廓,在姚夏真真假假的文字中在她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这次玉帛请示了丁大海,把姚夏也带上,此刻他就坐在大巴的后座上,一直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玉帛以为丁大海永远不会同意她亲自前往这几个项目,让她看清它们的实质,可这次他竟然亲自带队,就像骁晓所说,她也看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
姚夏几次蹭到她面前,张了张嘴又偃旗息鼓。后来干脆远远地躲着她。
不用想这几个项目都是虚拟的,有可能只有一个厂房,圈了一片地,在基础设置良好的工业区里,落寞寂静。借着这几个项目流出的资金近两个亿,这也是他可以推倒重来的资本。
可是这一切不是应该尽可能地掩盖不为外人知道最好么。
中途,丁大海让玉帛上了他们的车,说有事直接在车里商量。
坐上车,玉帛才发现丁大海的旁边坐着常久。她心里一动,动作也跟着迟疑了一下,更要命的是常久把这一切都看着清清楚楚,明目张胆的一丝奚落从嘴角滑过。
对于常久,玉帛的感觉很复杂,就如同常久告诉尤猛的,她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就凭这一点,常久就似乎远远地站在她的高处俯视着她,一瞥一笑都意味十足,充满玄机。
玉帛选择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在长松,她和所有的人都保持着距离,但和常久的距离尤其远,远得她有点看不清她的全貌,超出了她处理这种关系的极限,她不承认她有点怕她,但至少她承认她在躲避着她。
好几次,尤猛找到玉帛都在旁敲侧击这个常久,他对她的不安和没底藏都藏不住,当然还有一分显而易见的关心。男人女人除了利益关系还有一种男女关系。这是她到长松后的最直接的认识。
玉帛没有把她与常久不同寻常的位置关系告诉尤猛,她明白尤猛的想法,他是希望她们能强强联合,事实上只要玉帛迈出这一步,长松就会是她们的天下,这样的前景也曾在她的理想预期里出现过。
第一个项目在回力市房县县郊。下了车,天已经黑透,他们住在县城里唯一一座四星级酒店里,小区把住宿安排好后,通知大家,天色太晚,晚餐会送到各自的房间,尽早休息,明天一早出发。 玉帛和常久住在十层,房号相邻。送走了丁大海严历高明朗,她们一前一后,分别进了自己的房间。
玉帛把行李一丢,就走进了浴室,动作娴熟地把冲水马桶的浮标扯了扯,水就开始没完没了地哗哗流个不停。玉帛就这样看着水流了五分钟。然后她打电话给前台,没两分钟,就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女服务员进来看了看,用对讲机向总台问了下情况,问,“修理可能得等一会儿,换一间房可以行吗。”
“也好。”玉帛无奈地说。
没十分钟,玉帛又走出了房间。她上前敲了敲常久的房门,好半天,都没动静。玉帛不疾不徐,连旁边的服务员都提醒她是不是里面没人。
房门终于打开,看了看玉帛手上的箱子,常久只是挑了挑眉毛,并不吃惊,“不走运,漏水,得换房间,一会儿换好了,我打电话给你。”玉帛耸耸肩膀,笑了笑。“快进去吧,是不是打搅你休息了。怕你找不着。”
“怎么会找不着,手机不在么。”一路上她眼里的奚落终于有些偃旗息鼓的迹象。
“手机?不是生分了么,住在隔壁,用得着打电话么,估计你敲敲墙壁,我就能听得到,开始我还想和你约一下手法,比如一长一短什么意思,一短两长什么意思,要么三长两短又是什么意思。不过,不幸,这次是没这个机会了,以后吧,机会总会有的。”玉帛说得趣味生动,连旁边的服务员都捂着嘴笑个不停。“现在,只能打电话了。”玉帛叹口气。
车上,他们几个人一直聊着天,玉帛是尽可能地凑着趣,常久则主导着话题,她很会聊天,说话不远不近,不瘟不火,既哄着丁大海又不落下其它人,不像个财务经理,倒像办公室主任般八面玲珑,几个人在车里其乐融融,一片祥和。
玉帛坐在他们后面,不用避讳,可以毫无顾忌地观察他们俩,虽然只是后脑勺。丁大海的坐姿一直很放松,身影不停地随着车子的晃动而摇摆不定,与常久的肩膀不时地蹭在一起;而常安久的身体则有些僵硬,身体紧紧地贴在椅背上,被动地接受着丁大海的轻轻撞击。
玉帛到前台想订常久右手那间房间,解释说,“我的同伴害怕,非得让我住旁边 。”服务员查了一下说,已经有人订了。
玉帛说把左手那间房赶快修好,我还是要那间。
服务员说那间也有人订了。
她有一种预感,于是她操起前台的电话打到那间房,果然姚夏那略带干涩的嗓音犹豫了几秒钟之后传了过来,“谁。”问话急促低沉,模糊不清。玉帛没出声,双方就僵在那里,然后她轻轻地放下话筒。
她换了一间二楼靠近楼梯扶手的房间,依然难以安定下来。
酒店正对着一个小公园,门前很热闹。玉帛下了楼,一路踱过去,这一走才发现,公园并不是她站在窗前看到的那样近,而是有一定的距离,再一回头,酒店已落在了远处。站在这个位置她才看清,酒店一共十八层楼,亮灯的不过十来间房间,丁大海在最高层,亮灯的房间是客厅,吊灯清晰无误地透射出来,连带着房间里的阴影。十层也不过亮了三盏灯,其中有一盏必定是常久的,左右紧临的两间灯光影影绰绰,好像只开着地灯。她的房间也是漆黑一片,拔了门卡就断了电,断了电就没有了明亮。她心里一动,
“还没吃饭么?”黑鹰竟然从道边停靠的车里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玉帛惊喜道。
“说实话么?明天在慰城有个酒会,听说你今晚停在这里,想着是不是能碰到。怎么出来了,这么晚了。”出院后,他们就一直没见过,黑鹰说让她消化消化,他就一直遵守着这个约定。
“平时大家都躲着,这么突然圈在一起,心里不踏实,我还说想到如家去开间房。”
好半天,黑鹰没有说话,他微不可闻地叹口气,“有什么不踏实的,走,我今晚也住那儿,和你对门怎么样。”
玉帛回头看看酒店,“你能不能屈尊感受一下如家,我觉得他们今晚一定有事,还是不要往一起凑。”
玉帛泡了壶茶,打开窗户,夜晚略显寒意的空气直接涌入,玉帛找了两件浴袍,自己裹住,也让黑鹰披上。
“十前年的事情对你影响很大。”黑鹰说。
“什么。”玉帛沉默片刻,“是不是说我总是草木皆兵。”她点点头,“我是有些这样,不知道还能不能改。”
“能改,怎么不能,一定能。”黑鹰看着窗外。
面前的景色一成不变,除了零乱的屋顶就是对面那无以伦比的酒店漆黑神秘的窗口。
“我是不是总给你找麻烦,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对了,”玉帛提高嗓门,“一直想问你,我这个模样你是随意动出的效果,还是早在心里有了草图。我听说整容大夫都得先画好图。”
“没有,只是隐约有个大致轮廓。”
“难道我以前的样子你觉得不漂亮?”
“也不是,既然要变就变个彻底、、、、你满意么、、、、”
“不是满意不满意,是不好意思,觉得对不起我这张脸。”玉帛回过头看看身后的镜子,正好看见黑鹰也从镜子里看着她,“是不是挺得意的,你的杰作,你真的有这么大把握么,要是真出来个丑八怪,我该怎么办。”
“想通了么?”他轻声问。
“什么?”
“想通了么?”他又问。
、、、、
“我父亲黑思长的婚姻史你知道吧,现在网上这种东西不少,他娶了三个老婆,老大让他多拿到了3%的股权,我妈又让他取得了5%的股权,现在的黑太太给他带来了6%的股权,如果有其它女人愿意奉献更高的股权,我想他会毫不犹豫地进行他的第四次婚变。我妈不同意,和他大吵大闹一番,一周内就死了,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带着恨去的美国,可是天长日久之后,我才发现,根本恨不起来,孤单的时候还会很想念,别看现在中远董事会上你争我夺,不断地受他的挤压,我还是恨不起来。现在想来,也许这就是一个人的命运,小家璧玉的孩子有他们的幸福和心酸,财阀家的孩子也有他们的困苦,不一样,但谁的也不会比其它人少一点多一点。我没办法想出置人死地的诡计把黑鑫逼上绝路,我也不想用联姻在中远站住脚。我已经想好了,实在不行,我就放弃,放弃并不难做到,中国不行,我还可以去美国。”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玉帛靠过来,“黑总什么时候悲春伤秋了。中远出事了么?”
“没有。”他手抬了起来,想摸摸在光晕下玉帛毛茸茸的长发,隐隐青草的味道很诱人。他又把手搁下。
“是不是就因为是亲人,所以没办法痛下杀手。”
“嗯。”黑鹰点头。“可是不下杀手就只能认输。”
“放心呀,我明白你的意思,都过去了,听的时候有些揪心,现在想想都有些不真实。你是怎么想到找吴阿姨的?”
“看你不管不顾的样子吓人,下一个你肯定得去找她,所以干脆给你带来了。”
“不过那华风、、、、”
“这个你做主,我配合。”黑鹰表态。
“我想想,你那个办法太便宜他们了,得让他们尝尝在万千风云之中被人玩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黑鹰表示,原本他想尽快对华风收网,现在他可以缓缓,让他们再喘口气,等她想出好点子。
玉帛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时,她的电话唱得正酣。黑鹰
已经站了起来。
果然是常久的电话,再看时间,已是凌晨两点。
黑鹰示意她接。她摁了接听。
“你房间电话为什么打不通。”常久的声音有些尖利,毫无过渡。
“打搅电话太多,我就虚着了。”玉帛庆幸自己出门前还做了这个小动作。这是方正告诉她在酒店保护自己的小手段。切断电话,就堵住了别人对你房间瞭望的一个小洞口,当然也斩断了别人向你伸出援助的橄榄枝。两害相权,随机应变。玉帛问你到底是学国家政治的还是学国家安全特工技巧的。他当时说,政治其实是两种力量或者多种力量的博弈,既然是博弈,手段就没有规则可论。
“你来一下,好么,帮个忙,丁总喝醉了,帮我把他送回房间。”她的语气软了。
“找高总行么,我都躺下了,再说我也搬不动他。”玉帛已经开始穿衣服,但她依然犹豫着去还是不去,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她的意图,有点像她刚入长松,这一步迈错了也许就大错而特错。
“你觉得这样行么?”她冷冷道。
“要不我叫姚夏。”
“你觉得这样好么?”她依然冷漠道。
黑鹰冲她点点头。“你去吧,不去肯定不合适,我这就过去。”
玉帛跳了起来,黑鹰一把抓住她,急什么,不在这一时。
丁大海果真喝了不少,桌上堆了不少的啤酒瓶,歪在床上不省人事。
玉帛沉默着。
“丁总今天,不,昨晚好像睡不着,非要到我这里来喝酒,这酒果汁都是他自己提来的。”常久小声解释。
“那你叫我干什么,是为你佐证么,证明什么呢。你不如悄悄地让他在这里睡一晚,既然什么也没发生,就什么也不会发生。”玉帛不以为然,她不相信她的解释。房间的大门开着,她走到门外,左右一边寂静。
“既然要证明,就再公开一点范围,我把姚夏也叫来,如何。”玉帛守在门口不愿进去。“何况凭我们俩还真没办法把他弄回去,把服务员找来会闹得更大。”
常久点点头。
电梯的铃声很清脆,黑鹰拿着门卡径直走过来,他看了她们一眼,没说话,推门进了对面的房间。
玉帛先打姚夏房间的电话,不用听也知道他不在,她又打他的手机,隐隐约约她听见了隔壁房间里的手机铃声。常久也听见了,很诧异,她往左手房门看了一眼。电话停了再打,打了又停,始终无人接听。但隔壁的铃声配合着玉帛已经完全证实了常久的怀疑。
“他在那里?”常安久用手指指左手的房门。
玉帛耸耸肩膀。她打到前台,问这个房间的住客姓名,当然是个陌生的人,让常久已经举起的手犹豫地垂了下来。
“不是他?”常久不肯定地质问玉帛。
玉帛又耸耸肩。
常久抢过玉帛的手机又打了过去,房间里悠扬的乐曲毫无过渡地又响了起来,常久啪啪地上前拍打着门,“叫前台,我觉得出了什么事情,一晚上我都觉得出了什么事情,这个房间曾经有人进出过,而且很频繁。”
打开了门,姚夏和衣歪在床边,呼噜声时断时续,对踢踢踏踏进去的一伙人毫无知觉。“睡着了。”服务员说。
玉帛上去推了他一把,他扭曲着的身体展开,舒展地伸长了四肢,依然无知无觉。她又使劲推了他一把,他也只是哼哼了几声,又睡了过去。
房间里放着几个空酒瓶,酒气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