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该死之人一直没死

洛千机其实并不喜欢王简，作为掌权者，大概也很难喜欢上这种难以掌控的人物。

最初，洛可可将王简带回洛布族的时候，洛千机也没有太过在意，一方面是因为女儿的请求，另一方面则是看出王简没有多少日子可活，因此干脆放任，反正他们洛布族也不是养不起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

然而，该死之人一直没死，更创造出四苦茶这种连大族都无法忽视的灵物，一介凡人在众多虎狼的环视中不仅没有被吞的连渣都不剩，反而在不同势力的推动下身兼洛布族的族老和多角族的客卿两职，这十年来展现的胆识手段，若还被当做一介普通凡人，那这些人的眼睛才是真的瞎了。

从某方面来说，王简对洛千机的帮助不小，因为洛布族本身是由洛族和布族合并而来，在他登上族长之位的百年间，布族的布罗特和一些半神族老从未让人省心过，直到王简成为多角族的客卿，并在多角族的压力下成为洛布族的族老，明面上支持他这位新任族长，才让那些人消停下来。

而除了多角族和周边一些散修高手的影响外，王简如今对于洛布族整体也是一大财富来源，那四苦茶按两计算，轻飘飘的几片茶叶，换来的多是小山般的上品灵晶，单论收入来说，洛布族比十年前暴涨了不止十倍，更何况这四苦茶对于洛布族人的修行同样有用，喝过一轮，让半神都觉得大有裨益，洛千机突破到灵语境后期的功劳至少也有一半都要算到这上面。

可这诸多好处，还是无法让洛千机对王简放下戒心，他是一位枭雄式的人物，拥有理智的头脑，知道不可能出现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在机遇的背后往往也隐藏着危机，甚至太过强大的机缘，对于洛布族这样底蕴不深的小族来说同样会演变成覆灭之机。

因此，洛千机与王简的关系算不上太好，像是故意拉开距离，要在危机到来的时候避免牵扯太深，又像是保持着忌惮，对王简这个凡人敬而远之，想站在远处看清他这个人。

对于王简突然间变得不再哑巴，能够开口说话这件事，洛千机并未太过意外，似乎早有所觉，反而前者口中提到的那道‘新茶’让他面色微变，迈出去的步伐难以再落下半分。

四苦茶，生老病死之苦！喝过一种与喝过一轮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偏偏这四种茶的产量并不均衡，生苦之茶数量极少，在多角族的强烈要求下，洛布族基本上无法剩下一片，若是真有，那也是王简这个种茶人私藏，而对于王简，多角族的态度反而没有那么强硬，话里话外也就相当于客卿的那一份。

沾了洛可可的光，洛千机喝过两轮完整的四苦茶，功效强大，两次顿悟，让他直接破入灵语境后期，相当于省下数百年之功，若是再加一种，其功效难以想象，恐怕连多角族的强者都还未得到消息，错过之后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机会。

于是，无论喜欢不喜欢，洛千机只能转身，拉着洛可可走入屋中，在小木桌旁边坐下。

“茶老，你居然会说话！！”洛可可愣了一会儿之后回过神来，大呼小叫，不能安定的坐着，围着王简打转，差点就把自己的俏脸贴在那张满是褶皱的老人脸上。

“这一壶茶，你也得喝。”王简笑着，没有在说话的问题上纠缠，反而如此开口，让洛可可惨叫一声，准备直接落跑。

生老病死之苦，其效力作用于灵魂，开了魂锁的半神还能稍作抵抗，无法探知到灵魂真谛的凡人只能承受，那与肉身上的疼痛不同，灵魂之感足以铭记一生，若是时间太长，让人生生苦死也是正常。

洛可可从来都不老实，往日喝茶时就有偷偷带回去的光辉历史，不然洛千机也无法喝道完整的两轮四苦茶，可惜她最后还是难逃魔掌，被父亲禁锢身体，直接倒进去三四轮，苦的这家伙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来茶园，如今听到‘喝茶’两字，更是有种掉头就跑的本能。

当然，无论洛可可是否愿意，四苦茶为她带来的好处是毋庸置疑的，年轻一辈中虽有喝过四苦茶的，但绝没有喝过整整一轮，更别说如洛可可这般三四轮，其灵魂杂质被一再清洗，通体纯粹，若说过去之时洛布族千年一见的天才，那么现在就是万年一见的天才，能与大族天才相提并论。

“回来。”洛千机伸手一招，强大的魂力自然形成禁锢，让洛可可逃跑的愿望成空，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到了旁边。

王简看不到，同样也无法用灵魂感知，但肉身十分敏锐，通过声音和皮肤‘看’到屋中的情景，不由得微微一笑，转过身开始沏茶，他的动作简单而缓慢，渐渐地好似与天地相合，充满着难以言喻的韵味。

一壶茶，沏了三杯，烟雾缭绕，灵气升腾御空，好似女子轻舞，曼妙动人，又好似壮烈男儿，谱写战歌。

“这是第五种苦茶，与前面四种稍有不同。名为‘爱别离’之苦。”不等洛千机开口，王简直接说道。

他端起茶杯，细酌慢品，好似香溢留存在口齿之间，回味无穷。

“爱情？”洛千机点了点头，微微沉吟，随即一口饮尽。

这种喝法，对于凡人来说肯定不好，但他毕竟是灵语境后期的半神，解开了一道魂锁之后，灵魂有着本质的蜕变，就算是喝的太多，也有办法从那茶叶的苦韵中挣脱出来。

然而，洛千机这次明显是失算了，其灵魂之沉沦根本无法阻挡，其面色之变化就连旁边的洛可可都觉得心惊，到最后，这位喝掉四苦茶也仅仅是皱了下眉头的族长大人居然落下了两行清泪。

知父莫若女，洛可可是真的被吓住了，连一向强势坚韧的父亲都被‘喝’哭了，自己喝下去那还不真的被苦死，所以，正好趁着父亲的禁锢力量松懈下来的时候，她又准备溜跑。

“别跑了，你尝一下，这茶其实很甜。”谁知，王简早就挡在了门前，一杯热茗，沉香醉人，有灵气自蕴，好似在讲着一个故事。

“茶老，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洛可可嘟着红唇，十分可爱，心中却是依旧惊讶无比，因为她一直以为王简是无法说话的凡人，可如今，后者不但能够说话，而且表现出来的实力连她这个天才少女都看不透。

“可可很伤心，觉得这个世界都充满着恶意，连最关心可可的茶老都是假的。”

这丫头，说话时一双大眼睛还在不停乱瞟，似乎在计算从哪个方向，用哪种方式突围才好。

“别不识好人心，你如今的修为大多是靠外力堆叠出来的，就算有灵茶洗身，去除杂质，根基方面依旧有些不稳，这茶与四苦茶不同，更注重固本培元，对你有奇效，其他人想喝还未必喝得到。”王简轻哼一声，探手一抓，明明没有任何法则和魂力灌注，却偏偏快到极致，连残影都没有，直接令洛可可动弹不动。

“真是甜的？”洛可可挣扎两下，绝望的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隐藏极深的王简，那手臂上的力气，如同一座山岳，虽不伤人，却也足以让她反抗不得。

一番讨价还价，洛可可终于认命，接过茶杯后如同小猫舔水，舌尖轻叹，触之即收，随即砸吧砸吧嘴，先是有些疑惑，很快便露出了喜色。

“真是甜的，好甜好甜，甜到可可心窝里面去了。”

洛可可露出了甜美的笑容，端起茶杯就想灌上一大口，好在王简手快，当其喝下半杯的时候直接拉住。

“慢慢来，不要急，你还没到灵语境，这茶可不能一次饮尽。”

洛可可不解，因为茶水中的甜蜜就想是她梦中恋爱的味道，刚刚问出一个“为”字，忽然想到父亲脸上流出的两行清泪，她有不好的预感，甜蜜的味道渐渐化为浓浓的苦涩，深入灵魂，遗憾无穷，像是要将人拉入一场悲剧的幻境，最后颤颤巍巍的伸出如象牙般洁白的手指，硬是没有在吐出一句话，直接晕了过去。

王简将其抱在怀中，缓缓地放在自己那张旧木床上，一杯香茗饮尽，嘴角流露出苦涩的笑容。

“爱越深，离越痛，最是伤心痴情人。”

许久以后，洛千机清醒过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泪痕依旧未干，他神情复杂苦涩，看看杯中的茶叶，又看看好似在小憩的王简，终是叹息一声，向着后者微微一拜，轻声开口道。

“可可的婚事，我会让她自己选择，不过这次与多角族的联姻势在必行，临时换成其他女孩，恐怕会让对方动怒，到时候还希望茶老能够在场，帮忙说上两句。”

王简是洛布族的族老，有名无实，享有部分待遇却没有真正的实权，反倒是另外一个多角族的客卿身份，虽无法与族老相比，但比寻常族人的地位更高，就算是族老也无法完全忽视。

“你们这么急着与多角族加深联系，是因为羽神族与地府的那场战争吧。”王简开口，其内容石破惊天，让一向沉稳的洛千机也忍不住变色，魂念瞬间将整个茶园笼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