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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探家(七)

作者:秋月坠江波 | 发布时间 | 2017-05-25 | 字数:3187

第二天许老师接了茶叶果然没有说什么,还当场就沏了一壶。喝了以后赞叹还是南方产的茶叶好喝,本地的云雾茶只配用大茶缸子泡,临县的茶叶居然打出个牌子叫“圣人茗”,谁不知道孔圣人是山东的呀,扯淡都扯出省了。宋远桥见未来的岳父这么给面子,心里高兴极了。

许老师人送外号外号“许眼镜”,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不仅能教书,还会点木匠、能拉会唱,写字画画也不含糊。文 革以后对封建迷信放宽了许多,他不知在哪里学会了给人办丧事的时候“行大礼”,就是一套用猪头三牲祭祀的动作。附近办丧事都请他,后来差点被教育局处分才把“手艺”传给徒弟,自己收山了。然后不知怎么就学会了用电烙铁给家具烫画,生意也不错,这也是他家出了三个大学生,日子还能过得不错的原因。

徐老师喝了一会儿茶就出去了,临走时还关照宋远桥中午不许走,一定要在家里吃饭,宋远桥一迭连声地答应了。徐老师一走家里就剩下几个年轻人,许家兄妹几个看宋远桥和邹民在太阳下下象棋,同时几个人山南海北地聊着天。宋远桥很喜欢这种氛围,除了他几个人都上过大学,所以他们对军队的生活比较好奇,问了宋远桥很多细节。听说宋远桥能负重三十斤不到二十分钟跑完五公里越野,几个人都非常惊叹,宋远桥却沮丧地说:“就这在军里比武中没排上前五,要不就能提干了。”

那天中午喝了点酒,饭后许老师把宋远桥叫到自己一边,严肃地对他说:“你的心思我是知道的,本来我是不同意你和小玲的事的,但是小玲态度很坚决,我拿她没办法而已。前天的事我听小玲说了,你能为了护着她不管不顾,我也就勉强同意你们的事。但是你要有个干部身份的前提不能变,我这样不是为了自己面子,如果你真的回来种地了,你俩勉强在一起,以后也会出问题。我估计这道理你应该也懂。再一个,我和你大是两种人,他念念不忘重振家门,总认为自己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有些事坚决不做,我不希望你也做这样的人。男人最起码要能养活妻儿老小,面子是在生活条件不错了以后才能讲的,像你大差点把你一辈子都耽误了,要面子有用吗?外面怎么讲我我是知道的,但是我的老婆孩子能吃饱穿暖,该上学上学,我又没犯法,他们谁也管不着。”

宋远桥听了只能苦笑,他不好反驳,也没法同意这些明显是贬低自己父亲的话语。但是他有点奇怪,许老师怎么会这么了解父亲呢?就把这问题问了出来。

徐老师苦笑着说:“其实我们两家算是亲戚,只是很多年不来往了,我小时候还在你家住过几天。那时候你家兴旺啊,好几进的大院子,大门两边修了两个夯土的炮楼,乡长保长来了都得在门房里等着通报。解放后还和你大一起上过初中,后来两人弄恼了,我跟你大爷宋德楷他们年龄相差大、又不怎么熟,两家就彻底没了来往。”

宋远桥一听,这里面有故事啊,可是看样子许老师没准备多说,也就没再问。邹民酒量不怎么好,虽然中午不住强调自己不能喝,但还是让徐江上伙着宋远桥给灌多了。徐老师老俩口出门以后徐江上也说喝的有点多,回房睡觉去了,姐姐又要伺候吐酒的邹民,就剩下许江玲陪着宋远桥在院里聊天。

宋远桥喝的并不多,这个下午他和许江玲一起聊了很长时间,他知道自己不能总来许家,所以很珍惜和许江玲相处的时光。一直到下午四点来钟宋远桥才回家,走的时候徐江玲跟他说邹民和姐姐过年初三坐火车去邹民家,让他一起来送送,约好了坐去市区的早班车。

宋远桥回家后父亲也在家,他进屋后就迫不及待地问父亲,到底和许江玲家是怎么回事。原来许江玲的祖父的前妻是宋远桥的姑奶奶,婚后没生孩子这个姑奶奶就生病去世了,后来才找了徐江玲的祖母。她的祖母按照老习惯认了宋远桥的太爷、太奶奶做干亲,冬年时节跟亲闺女一样礼尚往来,直到太爷、太奶奶去世。有一年夏天发水,徐庄因为地势比较低被淹了,一家人就到宋家来住了一个多月,水退了才走。因为年龄差不多,许老师和宋德立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弟成了好朋友。对于后来不来往的原因,宋德立说得和许老师一样:两人弄恼了。宋远桥见父亲也不想说,就把问题憋回去,心想以后再打听吧。

过了几天下雪了,宋远桥、宋远彴、还有刚放假回家的宋远梁和父亲一起去给麦田撒肥。在宋远桥当兵之前,村里人都是点播的碳酸氢铵,最少要两个人,一个刨坑、一个点肥兼盖土,起早贪黑一天下来能点上两亩地,刨坑的还累得要死,对麦苗也有损伤。现在都是趁着雨雪天撒播尿素,一个人半天就能撒十来亩地。因为和几个堂兄弟家合在一起干,所以干得很快,一天就全部撒完了,这也是几年来宋远桥家第一次出工比另外几家多。

春节很快过去,初三早上宋远桥按时起床后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换上回来路上在省城买的便装就到村口路上等车。这趟车从县城出发到市区,然后再从市区回县城,一天两个来回。宋远桥读高中的时候因为时间对不上,几乎没坐过这趟车上学。因为许庄在县城方向,宋远桥上车的时候许江玲她们都在车上了,他就坐在许江玲身边。正月初三一般人都在家里过年,出门的人很少,所以车里除了他们只有五六个人。许江玲大概前天晚上没休息好,宋远桥上车后抓着她的手她就把脑袋倚在宋远桥的肩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因为这趟车来得太早了,几个人都没吃早饭,下车后走了很远才在一家工厂前找到一个早点摊子。吃完饭宋远桥抢着要付钱,被许江玲拉住了,她说:“他们都是国家干部,又有工资又有粮票,咱们两个穷鬼就别跟人争了。”

她姐姐说:“哟,现在就替他省上了?谁谝脸说我们一年的工资还没有你暑假当导游挣的小费多呀?今天我们谁也不要付钱,非要吃一回大户!”

因为火车下午一点多才走,几个人帮着邹民和姐姐去火车站把行李寄存以后,又说定了中午结合地点就分散行动了。徐江上去看大学同学,邹民和姐姐决定去公园溜冰,许江玲拉着宋远桥去百货大楼。本来许江玲打算给宋远桥买身衣服,但是宋远桥死活不同意,他总觉得花许江玲的钱有点丢人。最后许江玲恨恨地说了他一句“还大男子主义”就作罢了。

许江玲逛了一会儿帮父母各选好了一身衣服,又觉得现在买了让姐姐和邹民两人知道了会有想法,还是下午送走他俩再来买。两人出了百货大楼都不知道去哪好,就决定去公园找姐姐他们,没想到在公园外面见到了被人堵着不让走的徐江上和邹民。

因为没有电话,徐江上事先并没有通知他的同学,所以去同学家扑了个空,看他悻悻的样子多半是个女同学。然后他就也来公园找他大妹妹,今天公园人特别多,门口有几个骗子摆象棋摊。徐江上觉得与其进去当电灯泡,倒不如在这儿看人下棋,就站了下来。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来了个一听口音就是老乡的也看人下棋,这个老乡忍不住就多了嘴。这帮骗子就言语上激他让他下,徐江上知道这都是一伙的,怕老乡上当就好心地提醒他一句。没想到骗子们看那个老乡穿的不像有钱的样子,就冲他来了,徐江上倒是不怕事,就跟他们吵上了。这时候邹民到公园门里边的小卖部买零食,听见徐江上的声音就朝门外看了一下。然后他出来弄明白怎么回事以后仗着棋艺高超提出了下棋来解决。骗子们毕竟是骗子,见自己摆下的残局骗不了邹民,仗着人多就换棋子耍赖,把两人围着要他们给钱。好在这些骗子都是老油子,他们只要钱不想惹麻烦,所以光推推攘攘,没对两人动手。

宋远桥让许江玲先买票进公园到溜冰场找姐姐,看着许江玲进了公园他才过去到徐江上那儿。那几个骗子见他走路的做派就知道不是军人就是公安,心里先胆怯了。宋远桥到了跟前二话不说先抓住个头最大那个骗子的领口往上一拎,转头问徐江上:“大哥,他们怎么着你没有?”见徐江上摇摇头才松手,然后问:“你们想怎么办?要不跟我去趟派出所?”

几个骗子见他拎小鸡一样摆弄一个二百来斤的大汉,都吓得一身冷汗,为首的连声说:“不用、不用。”连象棋都不要了转头就跑。许江玲隔着铁门在公园里面看着他怎么处理,见他几下就把人吓跑了,高兴地直跳,还朝徐江上伤口上撒盐:“大哥,没人家大桥那本事你惹这些流氓干嘛?”

三个人买票进了公园,溜冰场人满为患,只好把姐姐喊出来,转了半天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找到。正准备出去,一个女孩喊:“徐江上,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