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 十二
我和丁学敏到市江风小区李昂的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在十楼的一套高层住宅，开门的是一个面色憔悴的中年女人，她警惕地一手拉着门。
“李昂在家吗”丁学敏将证件拿给她看
“什么事啊？”她摇摇头并没有让我们进去的意思
“我们想了解下你丈夫的事情，可以进去嘛？”丁学敏将证件收回包内
她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错开身子让我们走了进去，屋内家具很冷清，好像很久没住过人一般，有股淡淡什么东西发霉的味道。
“找我什么事？”她还立在门口
丁学敏看着她：“我们坐下说吧！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她缓慢地走了过来，在一个海绵涨开的沙发上坐了下去。
“你丈夫去哪里了？”
她低着头，好像并不是在和她说话，她摇摇头
“这个人你认识吗？”丁学敏将视频里打印出来的图片放在她面前
她盯着图片愣愣地不说话。我看着她不知道怎么的感觉一阵生命本身的悲哀和无法超越的宿命，这个就是曾经被丈夫殴打却最终不敢报警的女人？她曾经也渴望爱情，而现在她的灵魂似乎已经被掏空了。
“你认识吗？”丁学敏又问了一遍，她无力地摇摇头，“他多久没在家了？”丁学敏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厨房餐桌上未收的剩菜摆着一副碗筷。王芳依然低着头，“我能在你屋里四处看看嘛？”这次她好像听懂了一般
“嗯！”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整个屋内都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丁学敏走去了别的房间，我还坐在客厅，她就那样一动不动的，我感觉我和她之间时间在流逝，丁学敏曾经提醒过我，如果我和他一起办案可以，当绝对不能说一句话，也不能做一件事，在不违反规定的同时最大程度的帮助我，对这点我很感激。
“非常感谢你的配合，打扰了！”丁学敏示意我离开，我赶紧起身走出门外，直到门关上她的头也没抬。
“这个女人——”我说到一半又将话咽了回去，丁学敏也没说话。
从门卫哪里了解到已经一年多没见过李昂了，而这个女人也很少出门
“她的精神似乎出了点问题，真是个可怜的女人！！”门卫无奈地感叹。或许他又感叹的理由，这个市区不错的地段有套房子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可拥有了房子却以这种方式生活，生活总充满遗憾和不完美。
上了丁学敏的车，我见他眉头紧缩，一无所获我也觉得很失望，可我突然想起张小静，她应该是知道李昂的长相的，而且李昂不是一直在暗中监视着她？我的心突然缩了一下，暗中监视？上次我去过她家一次？难道我也被李昂盯上了？父亲的意外难道是给我一个暗示？心脏突然有股强有力的血液喷涌而出，“我们去张小静的家！”
“我也正在想这件事！”丁学敏已经发动了汽车。
进小区的时候门卫还拦住了我们的车子，说明来意打通了张小静家的电话这才放行，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些紧张起来。
在她家门口递交证件后，在一个中年妇女的带领下，我和丁学敏来到了她家别墅的客厅内，我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所以并没有丁学敏眼中的惊讶，张小静从卧室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表情极不寻常，相互介绍后她压低声音：“警察先生你找我什么事情呢？”
“请问这个人你认识吗？”丁学敏将那张图片再次拿了出来，张小静看了一下，摇摇头“看不清整个脸部，不确定认识！”
“这个人涉嫌一起谋杀——”
张小静丝毫没有把丁学敏的话放在心上一般，她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屋内某样东西牵制着，她时常盯着自己的脚发呆，她在做出仔细聆听的样子，很小心地坐在哪里抱着自己的胳膊一动不动，仿佛有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一般，她的嘴唇苍白，几乎和脸一个颜色。自从进屋以后她一眼也没有看过我，她现在还在被软禁？她的丈夫现在还在房间内？看她的样子分明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周围。
吴雪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这让我很惊讶，已经很长时间没接到她的电话了，虽然后来她主动去过我家几次，女性和女性之间似乎有某种自然的默契，母亲托她安慰，情绪好了很多。
“什么事！”我走到了靠窗口的位置，保姆正在外面的草地上剪草
“哦！阿姨喊我过去一下！等会去你家”
“嗯！”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我尴尬地舔舔发干的嘴唇
“其实也有件事想和你说！”她突然又沉默了，似乎在等我的允许
“你说！”
“是那个女人的事！”
“那个女人？”我的好奇心突然被她沉闷的声音吸引
“就是上次在学校那个！！”她说的是张小静？她能知道张小静什么事？我的沉默是一种默许“我在商场看见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好像不是他丈夫！”我听完不禁大吃一惊？吴雪认识张小静的丈夫？随即我又想刘云丽，难道人在一起久了会传染？
“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我听见一声失落的哀叹，我挂了电话，丁学敏已经问完了，他正准备起身离开。
“那么打扰你了！”
“没关系！”她笑的很牵强
我也跟着走出去，我真是很多话想和她说，可我感觉今天她有点不对劲，或者说房子里有哪里不对劲，直到出了门她才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完全没问出什么？”在回去的路上丁学敏有些泄气，“看来还的从附近的监控下手啊！”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远处倒退的树，路过那间别墅的时候，突然感觉二楼的窗户里一闪而过一个人影，我被吓了一跳，仔细看时车已经开过了。
“你去哪里？我送！”
“回我自己哪里去吧！”现在吴雪应该在母亲哪里吧！手机突然接到一条短信，我仔细一看居然是张小静用新用的号码发来的：今天说话不便，明天有空来我家一趟嘛？如果有空我在联华超市等你！
我扭过头，见丁学敏正好奇地盯着我的脸看“恋爱了？”
“什么？”
丁学敏神秘地笑笑没说话。
第二天在约定的时间我来到了离张小静小区不远的联华超市，没想到张小静的车已经提前在哪里等我了。
“我丈夫今天出差了！”张小静在车里不合时宜地戴着一个黑色墨镜，我觉得很奇怪
“好吧！”有种偷情的感觉，她开车出来接我省去了我进小区的麻烦。
她家保姆没在家，她依然戴着那副墨镜，今天和昨天不同，她似乎放松了很多，昨天难道是因为丁学敏在场？
“真是不好意思啊！”她随即给我一封信，她随即窝进沙发，她依然还戴着那副墨镜。
“你在屋子里还戴墨镜嘛？”
她迟疑了片刻就将眼睛摘了下来，我赫然发现她的眼角挂着一块钱币大小的青色瘀痕！
“你丈夫打的？”
她没有说话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晚上！”
“因为我们的到访？他晚上就打你？”
“也不是他打我！”她压低声音，她还在为丈夫掩盖
“昨天他一直在家？”
她的手指指向客厅电视下面一个黑色盒子“他在家安装了监控！他出差了所以我把它关了！”我突然感觉一种发指，这个女人在承受肉体和精神的折磨。
“你没事吧！”我也只能安慰她，她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看到信，有没有感觉我就在你身边？可我每次都有这种错觉，好像你就在我面前，一张脱的白净的纸张，我将思念全都刻画在你身上，你感觉到我的思念了吗？
不知道为何，你痛苦的样子已经开始在我面前若隐若现，到现在你还没告诉你丈夫我的存在吧？你或许不知道，也许我曾经出现在他的身边，我有时也好奇你为会看中这样一个愚蠢的男人？就是因为他有钱吗？你现在是不是想找到我？？我劝你还是别费心了，即使你报警我也没什么好担忧的，因为没人能找到我，为了你，我已经准备了这么多年，你不会幼稚的以为几个和我们感情不相干的人能找到我的蛛丝马迹吧！？
你不会恨我吧？行了，废话少说吧，你的担忧和恐惧也可以放一放了，我要开始实施另一个计划了，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也该结束了，自从再次发现你我就开始像影子一样跟着你了，你能体会到找到生命中另一般的感觉是多么高兴嘛？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和你在一起，就连你现在读信的样子我都能体会到你细微的感情波动，这是多么奇妙的感觉。
我要杀了你丈夫，让他死在你的面前好不好，这个蠢货总是自以为是的以为他能主宰你！他的死你应该是一种解脱，我要你尝到这种滋味再来惩罚你！啊哟！这可如何是好，我还没想好怎么惩罚你！但你不要急，我已经为你变的缓慢而有耐性。
还爱着你的
监视者
他在黑暗中是不是也在监视着自己？我打了个冷战，父亲的意外就是他做的吧！？在黑丘监控中不也是最近一段时间那个神秘的男人才出现的吗？我和张小静的相识也是从那时开始的吧？我怎么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他说要杀了王金泉？这是恐吓还是他一定会做的事情？我对这个变态的男人充满了憎恨，甚至想亲手揍他一顿，我看见张小静缩在沙发的样子，我又不断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我害怕的时候，如果连我都退缩，谁来安慰她呢？这个可怜的女人。
“他只是在恐吓你！他不敢实施的！”我故作镇静
“等等！”
张小静突然压低了声音，顿时屋内变的鸦雀无声，她的注意力似乎集中在某个地方：“我感觉家里藏着有人！”她小声对我说
“有人？”我一时不理解她的意思，看着诺大的寂静无声的房间，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她好像下定决心站了起来，她招呼我跟着她，我的好奇战胜了勇气，我跟着她走到了客厅和卧室的过道里，屋内一点声音也没有。
“你会不会想多了，屋内现在不是没人吗？”我的声音也不觉小了起来，好像这间屋内真的藏着有人一般。
“不！我开始以为是耳鸣，可仔细听一会，确实有种声音从头顶的地板中传来！”
“一种什么样的声音？”我小声的和她对话，感觉很奇怪
“我也说不上来，好像一种轻微的摩擦声！”
“身体和地板的摩擦声？”我向上看了一眼，这栋别墅建筑高度确实不止两层，最上面还闲置了一截很大的空间不用富人的行为是没法理解的我这么想，难道现在上面真的有人？李昂？第一反应居然想到了丁学敏。
“请你不要这么折磨我了，你想用什么方式惩罚我对你的背叛就冲着我来吧，你想折磨 我就折磨我好了，放过我的丈夫吧，他不应该承受我犯的错，求你饶过他吧！”张小静突然情绪异常激动，她一边流着泪水一边对着天花板高喊，可她哀求的声音不大，却感染了站在她身边的我，可天花板对她的感情没有任何的回应，她收声后屋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这股激情从她体内撤去后她像泄气的皮球倒在了地上，我急忙蹲下身去扶她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谁知她痛苦地尖叫一声向一旁闪去。
“啊！？怎么了？”我吃惊地蹲在原地生，她的胳膊怎么了，我上前撩起她的袖子不禁呆住了，只见她雪白的胳膊上一道道规则不均的暗红痕迹，这种痕迹一直顺着胳膊向上蔓延。
“这你是丈夫弄的？”我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词汇表达这种感情
她没有说话，自己站了起来，她的抽搐着从我边上走过，她的情绪似乎平静了很多。
“我上去看看吧！”我说着顺着楼梯向上走
“啊！”她好像吃了一惊“这不行吧！”
“确认一下也好啊，总不能一直觉得上面有人！这对人的神经也太折磨了！”
我走到二楼在她的指引下卸下一块天花板，钻进一个只能容下一个人的狭窄通道，进来的瞬间就感觉这里应该不会有人进来过，这里面有种窒息的压抑，里面并不死很脏，似乎之前有人清洗过这里，上面的空间很大，因为没有隔断整个空间都是竖起的木条，借个手机的光我向前爬行，离上来的进口越来越远，张小静也不知道在下面干什么？她一句话也没说，整个楼层只有我摩擦着前行的声音，这股声音在我脑海激荡。
突然，一道崭新的痕迹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管是地面还是衡量的木板上都留下了人为活动的痕迹，我顿时毛骨悚然，确实有人在这里出现过，我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我突然感觉这狭窄的空间内还有另一个人正躲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我拿手机向四周照射，确认无人以后继续沿着爬行过的痕迹继续向前。
我将恐惧驱赶到脑海以外，顺着有人出现过的地方寻找目标，果不其然，有一两个细小的洞被我发现，我顺着小洞看下去竟然是张小静住的卧室，卧室内一切都落在眼底，我顺着灰痕一直向前，信中观察到的细节果然是从这里看到的，可是他是从哪里上来的呢？我爬在楼顶四处查看，在一处痕迹混乱的地方终于找到了一个入口，一处楼顶透气的小木门，里面的木质插销已经被别断，打开小门是段窄小的过道，又是一道被敲开的小木门，从外面根本看不见，距门不远的地方是二楼的房顶，房顶和一楼的房顶间距并不高，一楼是道一人高的篱笆，李昂应该是从这里进来的没错了，他躲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伺机偷窥，他明显不是当天来当天走的，这个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大了！难道他爬在这里很久？一个躲在黑暗偷窥一个他要报复的女人？我突然很好奇是种什么力量让这个男人对楼下这个女人怀有这样深的仇恨，他现在活着的动力和源泉就是这个女人了吧！我又四处看了看，这里确实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唯一让人恐惧的就是这满地的爬痕，像是一只蜘蛛在黑暗中伺机扑向它的猎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