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凶手现形（一）

父女俩刚到清云阁，崔立就指挥竹香守在门外。

私下无人，崔疏音倒还真的哭开了，抱着崔立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诉苦道：“父亲，您要是早来一步就好了，就能亲眼瞧见，那侗哲是如何糟践女儿的。”

崔立不说话，任崔疏音哭诉，等她哭得差不多，声音渐渐小了后，才拍拍女儿的肩膀，示意她坐下来。

崔疏音一边拭泪，一边不解：父亲今日不似来为自己撑腰的？

“疏音，为父千叮咛万嘱咐，你怎就是听不进去呢？”崔立语重心长的说道。

“父亲如此说，今日前来莫不是为了指责女儿？”

“疏音，你进去如何？不进去又如何？”

崔疏音听罢，不乐意了：“有什么如何不如何的，太子中毒命在旦夕，我身为他的侧妃连探视一眼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就是为了去看这一眼，才闹得如此难堪吗？”

“父亲。”崔立这话，让崔疏音再也坐不住了，她气得一把跳了起来，道：“这是看一眼的事情吗？同为侧妃，她一个庶出的，都能日日陪伴床榻，我堂堂嫡出的丞相长女，太子府的主事女主子，却连瞧一眼都不行，这口气叫女儿如何忍？”

崔立摇摇头，想自己谨慎一世，怎会生出如此鲁莽无脑的女儿？满心只有儿女私情，只会吃醋耍性子这些小家子的伎俩。

“为父劝过你那么多次，不要只争一时长短，你总是不听。但是今日之事，侗哲做得对，你不许再添乱！”

“哼，父亲，您说的女儿不懂。”崔疏音凄凉一笑，绝望的一字一句道。

崔立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盛玄的毒乃人为，为父已经在着手深查。疏音，你要明白，现在不只你在关心盛玄的状况，下毒之人，觊觎太子之位的人，全部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太子府。只要一经证实，盛玄命在旦夕，那明日朝堂之上，就会有人提议改立太子，以固国本。”

“笑话，盛玄还没死呢，谈什么改立太子？”崔疏音听了，不满道。

崔立一脸无奈，摆摆手，示意崔疏音冷静：“太子生命垂危，如何不能改立？到时候，若群臣附议，即算是成帝，也很难推托。一旦改立了太子，就算日后盛玄痊愈，他也只能是八皇子，与皇位无缘。所以，侗哲所做种种，都是为了保全盛玄，但你今日这一闹，只怕已让他此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崔疏音听罢，才知事情的严重性，她一心为了盛玄，从未想过要害他，即算是自己的无心之举，但也难以接受，摇摇晃晃的走到崔立面前，跪下来道：“父亲，女儿只是担心盛玄，所以才乱了分寸。”

崔立望着这张梨花带雨的脸，忧虑重重道：“现在也只能祈祷尽快找到解药，否则……”

“否则如何？”崔疏音睁大着眼睛，眼睛里满是恐惧。

“盛玄的毒未解之前，你都呆在自己这里，不要再生事。”崔立站起身，准备离开。

崔疏音一把抱住崔立的腿道：“否则如何？父亲。”

“为父也不清楚，现在事情已经变得不可控制了。”

崔立挣脱崔疏音，匆匆离去。

坐在地上的崔疏音双手撑地，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般，一直往下掉。竹香进门看到主子这样，吓坏了，赶紧跑过去，扶住主子道：“娘娘，您这是怎么啦？”

“怎么啦？呵，竹香，怎么办？我又做蠢事了。”崔疏音痛苦的哭泣着，低声喃喃道。

“娘娘，别怕，老爷会有办法的，他一定会帮您的。”

崔疏音摇摇头，这么多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崔立如此不自信，如此充满挫败感，料想，事态一定是真的严重到脱离了他的掌控。

“只怕是难了，难了。”

“娘娘，您别这样，别伤了身子。”竹香吓坏了，也忍不住跟着哭劝道。

果然如崔立所料，崔疏音大闹依云阁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上官兴大喜，他让人找来了怡嫔的父亲孙观。

“如何？你可问过怡嫔娘娘？”

“回大人，怡嫔娘娘说，陛下除了玉蕊宫，哪都不去，哪位嫔妃都不召见，怪得很。”

“怪？这就对了。”上官兴突然开怀大笑起来。

孙观瞧着，甚是不解，道：“大人为何如此说？”

上官兴瞧着孙观道：“陛下这般奇怪，定是为了太子的病情担忧。凑巧的是，老夫派出去的探子刚刚来报，太子府内，崔疏音那个丫头已经闹开了，若不是崔立那老匹夫及时赶到，只怕会闹得收不了场。”

“大人的意思是，太子仍未脱离危险？”孙观半信半疑的问道。

“本来还不确定，但瞧着崔立那十万火急的样子，真可以肯定了。”

“如此看来，太子殿下的毒还真不是大人所为，下官还一直以为大人在摆迷魂阵呢。”孙观不怀好意的笑道。

上官兴瞪了孙观一眼，道：“上次你如此问过，为何今日还在疑心老夫？”

孙观一脸媚笑，本就不明亮的眼睛，更加不分明了：“因为下官听闻，太子所中之毒与瘟疫的毒一致。”

“有此等事？”上官兴愣了愣道：“不应该呀，瘟疫一事是老夫指使不假，但并未让人下毒呀？”

“所以下官才一直纳闷。”

上官兴不语，沉思片刻道：“看来，这下毒之人，是想在除掉太子的同时，又摆脱罪名。如此说来，会是谁呢？”

“要不，下官派人去查查？”

“不可。”上官兴立即制止道：“陛下只命丞相彻查，若我们在此刻插手，只怕会引火上身，坏了大事。而且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等你去办。”

“一切但凭大人吩咐。”孙观听了，赶紧弓腰道。

上官兴一脸奸笑，让孙观附耳过来，窃窃私语一番后，又再三嘱咐道：“你一定要帮老夫办好这件事。”

孙观一副哈巴狗的模样，不住的点头哈腰，承诺道：“大人请放心，下官定不辱命。”

“嗯。”上官兴点点头，心道：明日就等着看好戏吧。

第二日早朝，杜德海照例扫视了一眼堂下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一身朝服的孙观就毕恭毕敬的从队伍中走出来，道：“启禀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成帝抬头，眯着眼睛，有气无力的瞧了瞧道：“何事？”

“陛下，现如今城东瘟疫肆意，太子治理不顺，偶染瘟疫，以致身体抱恙，无法上朝，微臣以为应当举行一场祭天典礼，祈求天神庇佑。”

此话一出，朝堂顿时就议论纷纷，成帝则一脸的火，隐忍不住，突然大声呵斥道：“谁跟你说太子染了瘟疫？”

堂下众人见此，纷纷跪下道：“陛下息怒。”

上官兴瞧着，心里高兴，成帝呀成帝，你竟也有这般把持不住的时候。面上却一脸无辜的说道：“陛下息怒，孙大人实乃一番好意。眼下，太子殿下久不出府，都城百姓都在谣传太子染上瘟疫，命不久矣，孙大人忧思太子安康，所以才提议祭天。微臣觉得，孙大人的提议也不无道理，现在瘟疫不消，百姓人心惶惶，太子乃众皇子之表率，若能与陛下一道主持祭天，此举不但能堵悠悠之口，还能为成国祈福，是顺民意，安民心的良策。”

一句话堵得成帝是哑口无言，眼下这种情景，若盛玄再不现身，确实难办。只是……

成帝双手撑在案上，身子前倾，眼睛狠狠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各色官员，道：“你们也如御史大夫一般吗？”

堂下官员，面面相觑，摇摆不定，也不知这成帝到底是准还是不准，正踌躇之时，崔立突然站起来，弓着腰道：“陛下，老臣觉得上官大人所言甚是。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成帝追问道。

“陛下，老臣已经查明，太子殿下并未染上瘟疫，而是被人下了毒。”崔立慢悠悠的说道。

“啊？下毒？”

“真的被下毒了？”

“传闻是真的，中毒了。”

“……”

众大臣听了崔立的话，又在底下议论开了。成帝颇为吃惊，当初明明是崔立要自己将盛玄中毒之事保密，为何此刻他却在大堂之上，亲口说了出来？

上官兴倒不奇怪崔立的此番举动，此时此刻，若成帝一意孤行不愿意祭天，只怕会更加激怒民愤；若依了自己，举行祭天，这太子不现身，又应了感染瘟疫一说，如此种种，还不如自己承认。只是这承认了，并不等于事情就解决了。上官兴暗道：老夫要的就是你们自己承认，等过些时候，太子若再不现身，就可联合几个大臣，提出改立太子一事，到时候，你崔立再有能耐，也无力回天了。

“那太子所中何毒？现在可否解了？”上官兴故作吃惊的问道。

“上官大人莫要担心，太子殿下的毒已经控制住了，只是要完全痊愈还需静养一段时间。”崔立不卑不亢的答道。

“如此就好。”成帝适时说道。

崔立笑笑继续刚才的话题：“陛下，祭天乃利国利民之大事，是当举行。但事有轻重缓急，微臣以为，祭天之事是惊动天神的大事，不能仅凭一个奏折就此定下，而且孙大人掌管的是礼部，不懂天象，所以才会如此急躁。微臣建议，可着天官选定后，再行安排即可。”

“哦，那丞相认为当下的急事是何事呢？”上官兴不太高兴的反问道。

“当然是谋害太子之人。”

“丞相已经查出是何人下毒了？”成帝听罢，激动得站了起来。

崔立仍是一脸谦卑的笑：“是。老臣已经查明。”

“好，好。”成帝高兴的走了下来，道：“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

“废七皇子盛于。”

“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盛于已是庶民一个，竟还这般不死心。

“你说是盛于？”成帝也难以相信的再次问道。

“正是。”崔立答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