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亟不可待（一）

“娘娘，殿下的性命攸关天下安定，不能任由您儿女情长。”侗哲震惊之余，厉声抗拒道。

焮赩的人比她的话更冷，被侗哲如此反驳之后，眼睛里流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漠然。

这样的焮赩，确实奇怪！

一直在小厨房忙活的苏馨不知何时已悄悄的进入了屋内，她瞧着自己主子的样子，心里大叫一声不好，端着托盘的手，突然一松，碟碟碗碗，乒乒乓乓的碎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是奴婢不当心，扰到主子了。”苏馨歉意连连，蹲在地上，仔细的收拾着那些残羹碎片。

这一突发变故，倒让焮赩冷静了下来，刚刚还一眼的漠然，此刻已慢慢褪去，换上了一如往昔的无辜，大叫道：“侗哲，你傻愣着干什么？苏馨一个女孩子，万一伤到手怎么办？”

侗哲本是十分奇怪的，但盛玄不醒，他不敢随意质疑，只好也蹲下身去，帮着一起收拾。

焮赩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转身见到莫神医，笑容一下子就跑没了影，皱着一张脸，叉着腰命令道：“你这老头，现在是你看热闹的时候吗？那边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瞧不见呀？”

莫神医微微一怔，转而又换上了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小娘子，总算正常了。”

“什么狗屁？我郑重的警告你，要是盛玄醒不过来，我一定让你陪葬。”焮赩保持叉腰的动作，上身向莫神医前倾，脸上则摆出狰狞的鬼脸，气哄哄的说道。

眼看着那张变形的鬼脸越逼越近，莫神医也叉着腰，向后跳了一大步道：“这天底下就没有老儿我治不好的病，你离远点。”

“你就蒙吧。”焮赩白了一眼莫神医，大步走了出去。

人走了，侗哲这才站起身，盯着她离开的方向，不放心的问道：“她真的没问题吗？”

苏馨不敢抬头，装作没听到，闷头闷脑的收拾着。

莫神医歪着脖子，嘴里发出啧啧啧声，复又晃了晃脑袋，再掐了掐手指，语无伦次的说道：“小娘子嘛，大问题，又没问题。”

“莫神医！”侗哲似乎真的生气了。

莫神医见识过他折腾自己，不敢再开玩笑，一本正经道：“算算日子，小娘子的毒也是该复发了，所以她现在头脑混乱，记忆重叠，人格分裂很正常，因为中这种毒的人最后都是自己把自己折磨死的。”

“什么？”苏馨一听，从地上一跃而起，也顾不得擦掉手上的油渍，抓着莫神医的衣袖就道：“那你倒是快点想办法救救小姐呀。”

“你这坏胚子，弄脏老儿的新衣衫了。”莫神医怪叫着，挣脱掉苏馨，跳出了一丈远，才道：“老儿人就一个，你们自己选，是先救小娘子，还是先救漂亮小子，或者是送老儿回疫区？”

“你，你根本就是浪得虚名，打着神医的幌子，招摇撞骗。”苏馨怒不可遏道。

“那个刚走，怎么又来一个撒泼的？”莫神医也不含糊，对骂起来。

侗哲一见，赶紧一把抱起苏馨，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先救殿下。”

听到关门声，莫神医还是不放心，又蹑手蹑脚的跑到门边，竖起耳朵静静听了一会动静，确定无人后，才大着胆子，向盛玄躺着的地方走去，口里念念叨叨的：“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尽碰上些注定要死的。”

好不容易磨磨蹭蹭走到床边，又觉得不大妥，手托着下巴，仔细打量着床上的人，口里嘀咕着：“不应该呀，毒明明解了，怎么就是不醒呢？”

莫神医想了想，伸手在那张精致无比的脸上，重重的拍了几下：“漂亮小子？漂亮小子？”

拍到那白皙无暇的脸上印出了几个红指印时，莫神医才收回了手：“难道是有人在老儿的药里动了手脚？”

苏馨被侗哲拦腰抱出来后，心情极度低落。侗哲瞧着有几分不忍，安慰道：“放心吧，娘娘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我先去看看小姐。”

“苏馨？”

“嗯？”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又唤她为小姐了？”侗哲警惕的问道。

苏馨若无其事的笑笑：“侗将军，这是在怀疑我吗？”

“难道不值得怀疑吗？”侗哲别过头，不再看苏馨的眼睛，反问道。

“真没想到，你我也会如此生分的一天。”苏馨低垂眼帘，嘴角略感苦涩，但还是打起精神道：“刚刚莫神医不是说了吗？小姐现在记忆重叠，说话做事，又似如当初，这不禁让苏馨怀念起当初在谷底小屋，与小姐度过的那段美好日子。情难自禁，小姐之称呼也就脱口而出。敢问将军，可还有什么要询问奴婢的？”

“我并无此意，你明白的。”听到苏馨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侗哲轻轻解释道。

苏馨释然一笑，心里道：我明不明白又有什么关系？你我彼此是敌是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口里却道：“若无其他之事，奴婢退下了。”

苏馨低头示意后，匆匆离去。

侗哲望向苏馨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玉蕊宫内，芮妃正在清点各式礼单，景红匆匆来报：蓉妃求见。

芮妃放下手中的礼单，道：“这可真是奇了，她竟会移步玉蕊宫。”

“人已经到宫门外了，娘娘。”景红回道。

“既然如此，本宫就去迎一下这位难得的稀客吧。”

芮妃站起身，手搭在景红掌中，缓缓向外走，还未踏出门槛，蓉妃却已匆匆的到了。

今日倒是利索，只带了个贴身的婢女。

芮妃笑脸相迎：“蓉妃妹妹，怎来得如此快，姐姐正打算去迎接妹妹呢。”

蓉妃一把握住芮妃的手，脸上略带娇羞道：“怎能让姐姐亲自出迎？理当是妹妹来请安的。”

芮妃一时半会倒是有点不适应，吃不准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顺着她的话接：“你我姐妹多年，实在不应如此生分。”

“有姐姐此话，妹妹的心就踏实了一半。”蓉妃笑靥如花道。

“妹妹此话何意？姐姐倒是听不明白了？”芮妃引着蓉妃坐下，不解的问道。

蓉妃听罢，赶紧站起来，走到芮妃当前，福下身子请了个安道：“姐姐可愿意帮妹妹一遭？”

“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只要姐姐能办的，定不让妹妹失望。”芮妃赶紧扶起蓉妃，又拉着她坐下，肯定的答道。

“妹妹就知道姐姐这心如菩萨般，最是肯帮忙的。”蓉妃摆出一副虔诚的样子，巴结道。

“说吧，何事？”芮妃倒是装不下去了，问道。

“姐姐，您也知道，妹妹就杰儿这么一个儿子，陛下虽说心疼他，但这后宫谁人不知，陛下最疼的还是太子。妹妹身份低贱，比不得哲敏皇后，也不去争这份宠，所以，只能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疼。”

“妹妹能如此想，最好。”

“可不是嘛。所以，妹妹想将杰儿的婚事提前办了。”

“可日子是天官选的黄道吉日，而且现在礼单才刚刚拟定，只怕妹妹这一提前，到时候会有很多不周全的地方，只怕又要落人口舌了。”芮妃皱着眉道。

“这个妹妹也知道。”蓉妃故作伤心的叹了一口又道：“到了这份上，妹妹也就不瞒姐姐了，身为一个母亲，又怎会真想让自己的儿子娶妻为太子冲喜？可苏倩一事，太伤颜面，为了让那些在背地里嘲笑杰儿的闭嘴，妹妹这才胡乱出主意，跑到陛下跟前说要为太子冲喜。如若不然，陛下又怎会同意杰儿在宫中迎娶？”说罢，蓉妃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芮妃见状，赶紧劝慰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快别伤心了。你如此这般，不也是为了三皇子周全？想来三皇子也不会怪妹妹的。”

见蓉妃仍未收起眼泪，芮妃心里冷笑：这戏做得，够下功夫的。口里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好好的一个美人儿，把眼睛哭肿了，陛下又得心疼了。姐姐若未猜错，妹妹可是想请姐姐一道去陛下那里走一遭？”

“陛下总是称赞姐姐聪慧，今儿，妹妹是真的见识了。”蓉妃一见芮妃上了钩，赶紧擦干了眼泪，破涕为笑道。

此时，成帝正在御书房听崔立汇报审讯盛于一事。

“这都几日了，还未让他开口？”成帝极度不满的说道。

崔立也是一脸焦虑，又不敢似成帝这般发泄脾气，反而还要小心翼翼的安抚这位发怒的天子：“依微臣所见，只怕他是打算与太子殿下同归于尽。”

“他什么东西？玄儿什么身份？他想跟玄儿同归于尽，他配吗？”成帝愤怒的骂道。

第一次见成帝动如此大的怒，崔立连忙跪下来道：“陛下，请息怒。”

“息怒息怒，叫朕如何息怒？”成帝干脆走了出来，在崔立跟前晃来晃去：“朕息怒了，那些好事的谏官就会消停吗？你看看，你看看，又有人递帖子要朕改立太子，已固国本。太子还没有死呢，他们就这么等不及了！”

“陛下，请您再给微臣两日时间，微臣一定撬开盛于的嘴，拿到解药救太子。”崔立听了，不住的磕着头。

成帝气疯了，喘着粗气，道：“好，两日。若两日后，再问不出什么，你也不必来了。”

“微臣领命。”

这边刚骂走了崔立，宫人就进来报：“启禀皇上，芮妃娘娘、蓉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这个时辰，她们怎么一起来了？”成帝按了按头，道：“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