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命悬一线（一）

“小姐，药来了。”自太子康复后，太子府又恢复了往昔的模样，依云阁的小厨房就如从未存在般，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苏馨端来的这碗药，正是此前专门给依云阁做粗活的夏大姑所熬。

焮赩眼都没抬一下，冷冷清清道：“搁那吧。”

苏馨仍是端着，不肯放下，陪着一张笑脸又道：“小姐，药要趁热喝，才有效。”

“什么有效没效的？”焮赩懒洋洋的抬起头，走到苏馨跟前，端起那碗仍冒着热气的深褐色液体，手腕缓缓转动，碗中的液体顺势而流，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全部被倒在了地上，一滴不剩，焮赩又把药碗放到了苏馨双手捧着的托盘里，不屑的说道：“把地上清扫干净。”

苏馨惊讶的睁大眼睛，望着眼前这张又变得陌生的脸，不禁感到后怕，这段日子以来，焮赩时好时坏的性情，把她折磨得简直要疯了，她知道她是在故意试探她，赶紧跪下来道：“小姐，苏馨知错了。”

“错？”焮赩邪恶一笑，挑衅的说道：“你尽心尽力的服侍我，何错之有？”

“小姐，对不起，是苏馨骗了你，对不起。”苏馨听罢，泪眼朦胧的哭诉着。

这边苏馨哭得虽是肝肠寸断，那边焮赩却不为所动，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冷冷一笑，道：“苏馨，我给过你机会。”

“对不起，小姐。”

“好了，说吧。”焮赩转身找了个舒适的位子，缓缓而坐。

苏馨这才止住哭，规规矩矩的跪好：“小姐接近殿下，其实是想找一样东西，至于是什么，小姐真的未曾告诉过苏馨。只不过，一年前，小姐曾让奴婢安排，潜入殿下生母，哲敏皇后的寝宫寻找，是否找到，小姐也未明说。”

一样东西？焮赩心里默念，是什么东西让我如此费尽心机的接近盛玄，甚至还冒险潜入皇宫，找到盛玄母后的寝宫？焮赩伸出手轻轻托着左腮，眼睛斜视着苏馨，装作并不感兴趣般问道：“苏馨，这不是我想知道的。”

“那小姐想知道什么？”苏馨抬起头，泪眼汪汪的望着焮赩。

“你可是爱上侗哲了？”

“啊”

焮赩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敌意：“怎么不回答了？”

苏馨露出一排贝齿，紧紧咬住下嘴唇，眼泪再次决堤，突然将额头狠狠的磕在地板上，颤抖着说道：“请小姐恕罪。”

“莫非我曾禁止你动情？”瞧苏馨这样，焮赩心里已经猜出了七八分。

“是，小姐曾告诫过苏馨，不准对殿下及他身边的任何人动情，因为一旦动情，只会坏了小姐的大计。”

“我若不问，你是否就不打算说？”

“苏馨不敢说。”

“起来吧。”

“小姐，您是否真的相信苏馨，不再疑心？”

“看盛玄现在待我的态度，相信你并未跟他透露过什么，对我还算忠心。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瞒着我？”焮赩也不含糊。

苏馨一怔，不敢再撒谎：“苏馨不知道小姐与殿下之间究竟有何过节，但殿下对小姐却是一心一意，而且苏馨见小姐失忆这段时间以来，对殿下也是动了真心，所以……”

“所以你以为，只要不说，我与盛玄就能这样过一辈子？”

“小姐，以前您与殿下终是发乎情止乎礼，但现在你们是真的成亲了……”

“闭嘴！”

“小姐……”

“苏馨，念你对我忠心的份上，我给你一次选择，只要你不把过去的事情说出去，你可以永远都做太子的暗卫，与你的侗哲将军双宿双飞；若你还要跟着我，那就趁早死了对侗哲的心。”焮赩一字一句，不带任何情感的说道。

苏馨凄凉一笑，良久才悲戗道：“苏馨愿意一辈子跟随小姐，绝无二心。”

“你别忘了，这是你自己选的，来日可不要做什么背叛我之事。”

“苏馨谨记。”

“起来吧，盛玄也快回来了。”

“是，小姐。”

苏馨站起来，打量了一下地板，药迹还未干透，正打算端盆水来冲洗干净，焮赩这才瞧着那药汁有点不对劲，她走过去，蹲下身子，手指沾了沾地上的残汁，两指来回搓着，后又将手指放到鼻子下面。

苏馨方惊觉有异，急忙问道：“小姐，怎么啦？”

“这药里比平日多了点东西。”焮赩眼光一闪，似笑非笑道：“看来，是有人瞧我不顺眼了。”

“好在小姐把药倒了，否则……”

“你错了，本小姐今日按时喝了药，一滴未剩。”焮赩站起来，“上次你从莫神医那里偷拿的药呢，今日怕是要用上了。”

“苏馨明白了，只是小姐，这红瓶的毒药，我们并不知其毒性，若是冒然服下，万一……”苏馨有点担忧。

焮赩一副了然无心的神态，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堵在苏馨的唇上：“别担心，莫神医不是还在太子府吗？”

苏馨会心一笑：“苏馨马上去取。”

送走盛于，盛玄记挂焮赩，三言两语与苏青杨话别后，直接回了太子府，刚到府上，就见府内人心惶惶，心中一惊，正好瞧见肃喜，喝到：“肃喜。”

此刻肃喜人是懵的，一早府上奴才来报，说是依云阁娘娘的汤药被人下了毒，焮侧妃娘娘不知，全部喝下后，此刻已经毒发，命悬一线。谁不知道这焮侧妃娘娘的金贵，肃喜当即就傻了眼，差了几波人出去请大夫，这大夫倒是请了回来，只是瞧过了的，都摇着头，说毒性太猛，控制不住。肃喜听着，杀人的心都有。好在侗将军已经将溜街的莫神医逮了回来。只不过，进去已经大半个时辰了，还不见有消息传出来，他这颗心也是不上不下，悬着呢。

盛玄唤了几声，不见肃喜反应，心被莫名的揪了起来，他跑到肃喜跟前，铁着一张脸：“肃喜！”

肃喜这才被惊醒，瞧着自家主子的脸，哇的一声吓瘫在地。

盛玄身体一晃，调转方向，直奔依云阁。

见到焮赩的那瞬间，盛玄只觉得天旋地转。早上还好好的人，还躺在自己怀中撒娇，此刻却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脸色铁青，不见半分血色，原本红润的嘴唇变得乌黑。

盛玄慢慢坐在床沿边，握着她有些发凉的小手，眼神呆滞，问道：“她中了什么毒？”

莫神医心里其实早就有了谱，这天蚕毒毕竟是他的，他能瞧不出吗？只是这天蚕毒易解，但因天蚕毒而激化的绿陀之毒如何解呀？

他瞪了一眼，立在床头哭哭啼啼的苏馨，心里骂道：死丫头，偷老儿毒就偷呗，干嘛乱吃。要吃就吃呗，干嘛给小娘子吃？

见盛玄问话，又不敢把先前的事说出来，只好含含糊糊的道：“毒发了。”

“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毒发？”

“启禀殿下，早上小姐还好好的，但吃完莫神医开的汤药后，就突然变成这般模样了，苏馨细查了一下，发现那碗汤药被人动了手脚。”苏馨见莫神医打算瞒过去，赶紧跪下来，抢着说道。

果然，盛玄一听就冷静不下来，“将所有接触过那晚汤药的人，全部关押起来，侗哲，你去审。”

“是。”侗哲颇为担忧的退下。

盛玄仍是目光不理床上的人儿，又道：“莫神医，解毒。”

解毒？如何解呀？莫神医心里嘀咕着，不经意间朝苏馨瞪了一眼，口语道：若是你吃下这天蚕，多省事，现在被你们害死了。

“莫神医。”

“唉，老儿根本没有办法。”莫神医终是忍不住了，哀求道：“你不是想知道这制毒之人的事吗？老儿告诉你吧，制绿陀的人就是天下第一的制毒高手制药师，他这人会制毒，也会解毒，但他生性偏执，名字虽叫制药师，其实只中意制毒之事，如这绿陀，他明明研制了七颗，却只弄了一颗解药，如此小的概率，很难找的。”

“那这制药师现在在何处？我马上去找，求他再制一颗解药给我。”盛玄一听，松开那只越来越凉的手，冲到莫神医跟前，迫切的说道。

“只怕不行。”

“为何？”

“因为制药师已经死了多年，你去寻，也只能寻到他的一堆白骨，做不了用。”

“怎么会这样？”盛玄陷入绝望，难道他就要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不行，不能再失去她。盛玄突然狠狠的拽住莫神医，摇晃着他道：“你不是天下第一的神医吗？你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对不对？”

莫神医被摇得骨头都快散，求饶道：“别摇了，漂亮小子。”

“你快点救救她。”

“唉，盛玄。”莫神医难得正经一回：“若能救，早就救了。”

“不，我不相信。”

“唉，老儿能做的，也就是用银针暂时稳住毒素，但也不能一拖再拖，顶多就拖延个两日，两日之后，给她准备后事吧。”莫神医说罢，就唉声叹气的出了内屋。

一旁的苏馨听得真切，她急忙追着莫神医出去了。

“莫神医，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一入长廊，苏馨就挡住莫神医的路，不相信的问道。

莫神医望着苏馨，叹息一声，脸上少了往昔的嬉皮笑脸之态，说道：“老儿早就警告过你，小娘子性情不稳，让你们不要去招惹她，你偏不听，偷了老儿的药，竟这般胡来。丫头，你好自为之吧。”

“丫头知错了，求神医救救小姐。”苏馨普通一声跪了下来，拽着莫神医的衣角不可撒手。

“不是老儿不想救，是没法救呀。更何况，小娘子又是……”莫神医说到一半，突然又打住，摇摇头，又道：“不提也罢，命定如此，还是好好替她准备后事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