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天下皆负我、唯愿赏君笑

少女忽而收剑回鞘，稳定身形，登时虹光白芒尽数消失，只剩下周遭莹洁冰凉的冰莹在日光照耀下熠熠闪光。

远处花丛间忽而探出一个小脑袋，是个不过髫年的小女孩儿，梳了丱发，明眸皓齿、肌润唇朱，一双灵动的眼睛瞪得很大，她朝着少女甜甜一笑，从花丛中跳了出来。

小女孩蹦蹦跳跳来到少女身前，一双白嫩的小手背于身后，不断搓揉着，可爱的小脑袋微微擎起，奶声奶气说道：“宁姐姐，你的剑法好生厉害，我可是半分也学不来呢。”

少女闻言嫣然一笑，伸出一只玉葱似的纤指，在小女孩额头上轻轻一点，嗔怪道：“灵儿，我不是早告诉你了吗，我可比你大得多了，你需叫我宁掌门，或者宁谷主，这才合情合理。”

小女孩思量片刻，奇道：“宁...宁谷主，你明明那么年轻漂亮，怎么会比灵儿大了许多呢？”

少女眉眼间微微一凝，旋即释然，只是眼神变得冷峻异常，她昂首望向蔚蓝的天际，淡然道：“嘿嘿，许多事要等你长大了才能明白......”话语间少女的目光再度落在小女孩身上，她晶润无瑕的脸颊不着痕迹的轻轻抽动了一下，心中微微泛起一股酸意，语气愈发冷硬“灵儿，你需记得，人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少女转过身去，脑中突然闪过某件往事，心中立时如翻江倒海，她娇弱纤柔的身子不自觉的颤抖着，甄首深深垂下，原本灿若春华的俏脸骤然凝固，两股热流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冲涌流出，如刀锋般在她的脸颊上切割而过。

‘好痛！’少女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痛不可抑，极度痛苦之下，眼前便是一黑，再也站立不住，蹲下身来，几欲昏厥。

倏然，一个灵明玉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宁谷主，你怎么啦？别怕，有灵儿陪着你呢。”

少女只觉一团极为温软之物将自己包裹起来，脑海中的黑暗瞬而消散，疼痛如潮水般迅速褪去，一股极为惬意的温暖之感笼罩着她的身体，脑海中的那段记忆被驱逐出去，变得一片澄明。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广袤无垠的海洋，无穷无尽、包罗万象，它波澜不惊，如镜子一般就那么安稳宁和的躺在少女面前，举目远眺，顿觉心境空澈无比，一种难以形容的舒惬之感瞬而浸透了整个身体。

少女感到自己已经超脱了某种屏障，隐约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大海极远之处，有一抹耀目至极的色彩，忽而一闪，又刹那幻灭，就这烟花般短暂的一瞬，竟让少女感到患得患失。

她此刻已经忘却所有痛苦，心中惊骇无加，她知道，自己遭遇了一个天大的机缘，这将改变她的人生......

一阵暖风拂过，花丛中顿时飘起无数绚烂缤纷的花瓣儿，随着风漫天起舞，美轮美奂，林间空地上，一个黄衣少女蜷缩着瘦弱的身子，将头枕在一个髫年女孩儿的膝盖之上，睡得极为香甜，她嘴角不断酝出一个个温暖的笑意，显然是做着什么美梦......

—— —— ——

“灵儿？你怎么不说话？”任轻依见汝嫣灵儿出神不语，便伸出手去想要拍拍她的胳膊。

汝嫣灵儿从回忆中返过神儿来，下意识的一躲，任轻依的手登时扑了个空。

“恩？你方才说了什么？”汝嫣灵儿目光迷离，柔声问道。

任轻依微笑摇头，嗔道：“算了算了，你的大驾可真难请，我先回去准备了，你若有意同往，叫我便是。”说着，任轻衣起身离去，心中暗道：‘这个汝嫣灵儿好生古怪，看来她讨厌别人触碰自己的身体是真的，哼，也不知将来她被太子收了去，被压在身下承欢之时，还敢不敢躲。’

汝嫣灵儿望着任轻衣离去的背影，心下冷若冰潭，她苦笑一声，眉眼微微皱起，悄然叹道：‘宁谷主，难道在你心中，灵儿只是个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么？’

念想间，汝嫣灵儿忽闻扣门之声响起，旋即一个娇媚的女声传来“灵儿妹妹，快快开门，我是你月姐姐。”

汝嫣灵儿闻言轻吁口气，心境稍缓，打开门来，一个年轻女子款款走入，正是‘月璃仙子’月宛清，她昔年被人辜负陷害，变成了妖娆轻浮的性格，其本质却是不坏，对于自己这个纯真善良的小师妹倒是极为喜爱照顾。

月宛清也知道自家谷主大人平白得了黄兴天大的好处，这才放任黄子凌追求汝嫣灵儿，心中虽然愤怒，却是毫无办法，她想到自己的悲惨经历，对汝嫣灵儿更加同情。

这些时日，黄子凌每天都带着重礼前来看望汝嫣灵儿，却没能见到伊人一面，一些女弟子虽然厌恶其为人，却受不了诱惑，暗中收了不少好处，使其在凝仙谷的驻地行走更加方便。

汝嫣灵儿知道自己被义母出卖，愤恨无比，却无法可想，只得天天躲在闺宅内不敢出门，生怕撞到那个玄真界第一纨绔黄子凌。

月宛清自那日擂台上受了韩夜所托，一直未能见到自家师妹，今日她得到消息，长清派出了大事，竟然在诸清殿前发动了‘封魂断灭阵’，各门各派的修士都前去看热闹。

这个消息可是非同小可，她正好趁着报信的功夫前来告知当日之事，虽然心中也知道两人绝无可能，但她只求尽人事，心中无憾而已。

掩好房门，两人坐定，月宛清说道：“汝嫣师妹，今日外面可有天大的热闹看，咱们同去瞧瞧可好？”

汝嫣灵儿闻言，心中登时一沉，淡然道：“月师姐，我有些不适，还是不去了。”

月宛清瞧她神情憔悴，知道其必然在担心黄子凌之事，想到汝嫣灵儿自幼孤苦无依，现在连最为信任之人都背叛于她，不由暗暗叹气，忖道：‘玄真界竟如此不公，似我等这般良善痴情之人皆被人抛弃背叛，那些为恶之人反而逍遥自在......’月宛清心中千折百转，既愤恨又无奈。

汝嫣灵儿悄然瞟了月宛清一眼，见她缄默不语，心中愈发沉重，她以为这个平日里对自己颇为关照的月师姐也如他人一般，都把自己当做了换取好处的筹码，目光一黯，也不等月宛清回话，站起身来，冷然道：“师姐，我乏了，先回屋休息了。”

语毕，她拖着僵硬的双腿回到卧房内，锁紧房门，她一个人蹲坐在床角，一双玉藕似的手臂用力箍紧双腿，这一刻，汝嫣灵儿蓦然感到内心一片冰冷，每一个毛孔都在战栗。

世界似乎变得无比狭小，已容不下她的娇弱之躯，周遭无形的压力挤得她呼吸困难，仿佛有一只恶魔的利爪正紧紧扼住她的咽喉。

汝嫣灵儿眉心处那枚水滴状的花钿忽而闪烁不止，透出一晕晕赤金色的光辉，突然，一道邪气凛然的黑芒从她命魂深处疾速射出，直接刺入花钿之中，异像立时消失无踪。

汝嫣灵儿如遭重击，周身痛若割裂，她面容扭曲，香汗淋漓，娇花般柔弱的身子猛然蜷缩起来，不断打着摆子，雪莹般的玉齿紧紧咬着，苦苦挨受间，却未发出一声呻吟。

约莫十余息，这种极致的痛苦终于消失，汝嫣灵儿躺在床榻之上，宁乐荷那句让她撕心裂肺的话语犹在耳边‘灵儿，我养育你多年，现在也到了你报答我的时候，那南天太子虽好女色，对你却是痴情一片......’

孤独、哀伤、无助......诸般痛苦汇聚一处，终于化作两行清泪涌出眼眶，在玉颊上划出两道印痕，那悲切哀婉的模样，我见犹怜，让人心疼。

汝嫣灵儿永远也忘不了宁乐荷在看自己绝望的神情时，那躲闪敷衍的目光。

这温暖华美的房间宛然变作了一个阴冷的冰窖，她的心在呼喊、在求救，这世上竟没有一个人能帮帮自己么？！

绝望间，脑海中忽而闪过一个念头，极为模糊，却温暖无比，蓦然，一句句羞涩中透出坚毅的话语从心底冒了出来：

‘仙女姐姐，你是否还记得五年前在永乐镇那个被你救了性命的小乞丐……’

话语响动间，一个清秀灵俊的少年面容倏而闪现眼前，他露着一口白牙，笑容和善亲切。

这句话就如同一根救命稻草，瞬间便让汝嫣灵儿冰冷的内心感到颇为温暖，她精神一振，继续贪婪得回忆求索着。

‘在下韩夜，仙女姐姐既不求回报，我怎敢勉强，但大恩不报实在心中难安，恳请告知芳名，也好让我在家中立个长生牌位，日夜供奉以感恩德，还望成全’

念想至此，仿佛看到那个英挺俊朗、微带羞涩的少年就站在自己面前，眼中盈满了渴望和失落。

汝嫣灵儿从未如此仔细的观察过一个人，那个叫做韩夜的少年虽然只和某过两次面，却让她感到熟悉无比，亲切无比，不自觉的便想要信任他，看着少年的目光渐渐变得凝炼坚强，想到自己对他说的那句别离之言，她心中忽而泛起一阵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