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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只为君心乱

作者:尘尘一梦 | 发布时间 | 2017-06-05 | 字数:4226

CHAP 11

才卸下面具换好衣服,卧室的门就敲响了。来的当然不会是别人。

“小离,我回来了。”夜色中的相公看起来分外英俊,可是借着烛光细看,就会发现他额头间那抹颜色变深了的红印。

哦,看来潇湘楼事件不过是两条恶棍对我的进一步示威罢了。至少,连容看起来没事。纠结了一个晚上的心中大石暂且放下。

忽然想起今天中午在寻古斋门外听到他同意拿黄金交换我的那番言辞,顿时,脸色一沉。偏过脸表现出对他的极端冷漠。

平时,我也偶尔耍耍小性子和他闹闹脾气,可每次只要他或是温柔地向我认错求饶,或是吹气哈痒直接瞄准我咯吱窝,我都会毫无例外地举手投降。

现在,这两招他都用过了。

我仍无动于衷。

我真的生气了。

我没有理由不气,没想到,他,竟是那种完全的拜金重利之人,要拿我来换金钱!

他把我当什么,当货物吗?还是不在他寻古斋上中下三层范围内却在他连容手边随意一本翻旧了就可以扔掉的破书?

忽而想到师父曾和我说过的杜十娘的故事,眼前这个俊美无比的相公和那负心寡义薄情的那个将杜十娘卖给别人的男人有什么不同?

心,好疼好疼。

这是从没有出现过的状况。身体不适,护体神功自然运起,却是真气运到心口时,忽然一阵阻碍,之前强大的真气竟是突然受到某种莫名力量的抑制。一时间气流血脉翻江倒海一般,浑身胀痛。不知不觉间额头挂满了汗珠。

怎么会这样?

正暗自凝神重新运气,却不料连容再次接近我,“小离,还是那个来了小腹难受吗?”他伸出手拂拭掉我眉心中间的一颗硕大的汗珠,面露关切地问道。

心口疼得说不出一句话的我正难受,只得朝他眨了眨眼睛,算是无声承认。还好,他这样以为也好。至少,省得我再找理由解释。

连容一手搭上我的手腕,替我把起脉来,原本对医理只是稍通皮毛的他,近来不知怎么的忽然研究起中医气血的理论来了。前天,我偶然去过他的书房,他案头上除了摆放最近无晴无风他们搞的那个什么西域分店的寻古斋合同之外,就是一大堆的中医理论书籍,我也没仔细看,不过,好像都是一些极其偏门的什么解毒疗伤的药典书籍。

他把着我的脉,眉头却是越来越皱,最后,仿若就要纠结在了一处。斜眼忽然瞥见我比他更担忧看向他的眼神,顿时,脸色放柔,朝我微笑道:“小离不要担心,待会儿我再煮些补气益血的汤剂给你服下,包准你就不疼了。”

心中暗自听着好笑,想的是:得了吧,你这二半调子江湖郎中,竟是把了半天我的脉象也没发现我葵水未至的事实,还补气益血呢,算了吧,你。就凭你这医术水平,还是自己先保重吧。

连容话才说完,就立刻一阵咳嗽,手捂着胸口,脸色变得惨白。

我心中焦急,刚想张口,问问他今日身体状况如何,可一想到他将我拱手让人的决定,又立即坚决地闭上了嘴。

我们夫妻无数的浓情蜜意,卿卿我我,抵死缠绵,竟是比不过那些沉甸甸,金灿灿的万两黄金吗?

相公啊,相公,我竟错看了你。

想到这里,双眼一闭,伤心、焦急、压抑、苦闷全部不经意地在他面前暴露出来。

见我这样,连容也是一惊。作为夏小离,我一直都是懒散而快乐的。

“怎么了,是那个来的,肚子难受得厉害吗?”他仍是以为我是生理疼痛。

哼。你这个笨蛋。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些年我对你付出的真心;你不知道我为了救你,一度曾暗下过拼死的决心;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身为黑帮老大的我,已经拥有无数的奇珍异宝,随便挑一件,都可以超过那些贵重却更能要得了你性命的黄金。

这些,你都知道吗?

我爱你那么深,甚至可以抛却性命与你相随。

我爱你已入骨髓,将你视为今生唯一的眷恋。

这些,你都知道吗?

不。你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你却做出了愚蠢的决定——你要将我送给那给了你万两黄金的人。

我在你的眼里,难道就只值这些吗?

痛苦地闭上双眼,心绪纷乱。

向自己问出心中的疑问:他已至此,将我推到了绝境的边缘,我,到底,还,要不要,救他?

连容见我始终不搭理他,低低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前自言自语:“我,我先去厨房给你煮些热的糖水。你先歇着。”

我杵在桌前,一个体力不支,终于软软滑倒在地。好累,真的好累。不仅仅是身体四肢的疲乏透支,更是满心的心力憔悴。

这种黑白交替,角色轮换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原本,我一度以为,这辈子,我就要注定被黑暗吞没,可是,蒙天垂怜,我遇见了他,遇见了给我万丈阳光,拉着我的手走进光明与温暖中的他。

可是,曾经以为的海誓山盟,曾经以为的美好真情,却是在残酷的事实面前——全部灰飞烟灭。原来,他也不过红尘中一个俗气的不能再俗气,势利的不能再势利的臭男人。

原来,这几年,都是我独自一个人作茧自缚,凭空漫想,自己编织了一场自编自导的美梦。

可是,我真的能见死不救吗?

那个可爱的相公啊。那个会在冬夜里用身体将你温暖的男人,那个会在夏夜里牵着你的手带你到山顶看星星的男人,那个会在妩媚的春天与你满山遍野嬉闹于朵朵春梅树下的男人,那个会在一片红枫中搂着你低吟浅唱的男人………

即使,他对我,无义,可是,我呢?

——我已经付出真情。

女人,或许,一辈子都会被感情牵扯。这是师父的话。我也记得很清楚。他当时说这话时寂寞的表情。

可越是想明白,就越是思绪凌乱。心口处的疼痛倒是渐渐减退了些。这时,连容又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闻着就让人口水四溢的甜汤。

嗯,红枣,桂圆,还有我最喜欢吃的葡萄干,高级动物之所以高级是因为他们会作出条件反射,虽然,往往是在不经意间。于是,躺在床上的我一如平常地舔了下嘴唇。

可仍然不愿看向来人。不想理他。我这辈子都不要理他。

可是,他煮的东西,却真的好香,好诱人。我从床上爬起,半坐着。

连容端起小碗,来到我身侧床边坐下,“小离,别气了。我今天回来的,的确是晚了,可你也知道,那帮官场上的人各个都不好应付,你懂我的,对吗?”先是把小碗放下,接着他慢慢挨近我,靠近,再靠近,用那挺立的鼻梁一点一点地在我的颈间磨蹭,将春日里的冰雪一点点消融。

好痒。

终是吃不消他的骚扰,绷不住面皮,嘴角抽动。“别动我!”离远了一些,我仍然表情冷淡。心口这时已经不痛了。看来,刚才应该是意外。

“小离,我的小离,不要这样嘛,来,吃一口……”连容舀了一小勺甜汤,轻轻吹了几下,又在唇边试了下热度,才对着我的唇边凑了过来。

好香,好甜。

嗯,一定很好吃。

可是,我,不要。

即使味道再可口,我也不要吃他的东西。没有良心的男人是不配得到我一丝笑容的。心中时刻提醒着自己他要将我送给无晴无风的那个事实。

“真的不要?这里边我还放了些邱漠然他们兄弟俩从西域带来的美味葡萄干呢,没有核子的那种,甜甜的,软软的,一点都不涩嘴。你一定喜欢。”哦,老天,他真会诱惑人,他每说一句,我就禁不住咽下一口口水。

哼,西域邱漠然邱漠言?无晴和无风?

我忽然不作声。

“嘿,说来吓你一跳。他们两兄弟虽提出了优厚的合作条件,可是却附带地向我提出了一个过分的要求,你猜,是什么?”连容忽然低头用勺子开始上下搅动甜汤,看似随意地开口说着。

心中一惊,他,这是要向我摊底牌吗?要告诉我最终的决定了吗?

虽然早已知晓他的想法,可是,此刻,我仍然觉得口干舌燥。就在我再度咽下口水的同时,连容快速地将一小口不冷不热的甜汤灌进了我的嘴巴,登时,冰凉的身体里有了热度。

“来,再来一口。”连容性感沙哑起来的声音好听极了,可是,我却仍有维系着自身的控制力。

“不要。”我终于开口。

见我肯和他说话,连容大喜,连忙再凑近一点,哄诱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他们提出的条件吗?来,再吃一点,我就告诉你。”

我迎上他漆黑的眼睛,黑夜里,那里黑白分明,一愣神,又给他灌了满嘴的葡萄干,唔,真的好甜!

虽然还在生气,可是,我已完全没了方才的气势。

唉。这个相公,如果,如果他没有答应无晴他们该多好。他,会一直,会一直都是我心头的宝贝。

连容见我脸色缓和地嚼着葡萄干,这才慢慢开口:“说出来真是吓人一跳,他们兄弟俩竟提出要我拿你作为条件交换!”

正嚼着像蜜一样的葡萄干的我,立刻,停了下来。咽喉间失去了甜的味道,双目呆呆地直视着他,等待着他那关键的答复。

孰料,他瞅见紧张的我,却“哈哈哈……”一阵大笑。

讨厌,怎么在这么个时候还能笑的出来。

就在我又气又急,就要发飙的时刻,他终于止住笑,玩味地看入我的眼:“我的小离紧张了吗?”

讨厌,被他看透了。想咽口水,却是被卡在喉咙间的葡萄干一下子呛着了,一个劲儿地大声咳嗽。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在你吃东西的时候逗你说话。”相公一个劲地道歉,一边赶紧替我不停地拍着后背,好让我顺气。

咽下嘴里的残渣,接过连容端给我的甜汤,一饮而尽。

“别这么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你会紧张我,我很高兴。”奈何他还是不说重点,我快要被他气疯了。心里蓦地转过一个冷不丁的念头,想着:还好,他只是生活在我的光明的世界里,若他也是我帮的成员,撇去武功不谈,我必定事要被他吃得死死的。

“你,你怎么答复他们的?”我终于当面向他问出心中所想。我要知道答案,我要亲口问他。即使他无情无义,我也必须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你怀疑我?”连容显然是被我疑惑紧张的神态给惹恼了。认真地,他扶住我的肩膀,一把将我狠狠地拥进怀中,好久,好久。就在我们快要在彼此的眼睛里沉没的时候,他在我的耳边悄然开口:

“小傻瓜,这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你,是我的无价之宝。”说完,吻住我的唇。

“可是,我听说……”我仍需要更一步了解。

“听说我同意?”连容笑得好奸诈。

我看着他发愣,连容松开我,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抬头望向漫天黑暗,“他们只是好色罢了,再说,合同中只是写明用我的一名内宠交换,又没点名到姓说非你不可,西域那帮蛮子好对付。不必担心,我已找好了比你更妖艳的女子代替。”

心中的死结瞬间解开。唉,我辗转起伏,胡思乱想了半天,俨然一场重大的危机,到他这儿,却化成了一个轻而易举就可以应付的小动作,我真是……真是杞人忧天了。

忽然想到自己冤枉怀疑了他,心中不由暗生愧疚,是呀,我怎能怀疑他呢?他,是我的相公呀。

再度看向那个挺拔瘦弱的背影,我像受到磁铁自然吸引般,下了床,着魔般走过去,从他的背后搂住他,将头枕靠在他的后背休憩,呢喃道,“对不起……我……我不应该……”

还未完整地说出口,连容已经快我一步,转身低头堵住了我的嘴巴。他吻的热烈而专注,却又偏偏该死的温柔。

好喜欢,真的好喜欢这样的他。我忘情地回应。

“唔,不行。”我们两人同时推开对方。

连容满脸绯红,“抱歉,我忘记你今日不方便了。”

我却在心底对自己说,糟糕,我忘了不能与他亲近的告诫了。又过去了一天,还剩十来天,我忽然伸手抚上他的眉间,印上最真挚的唇。对上那暗红的印迹,我暗中发誓——即便是死亡之吻,我也要把相公从死神手里抢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