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索性逼宫

皇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精心培养的暗卫首领会如此落自己的面子。

九五至尊的位置坐的时间久了，难免习惯随心所欲，而其他人需要做的就是无条件的同意。

像是孟丞相，多年为官，可是自己觉得他功高震主了，不就乖乖地用告老还乡给吴凌寻换了个虚名？

像是林家，明明知晓自己允许飞华郡主过去暂住的原因，却还是欢天喜地地接受，不敢有一点儿异议。

偏偏是林恩，作为自己最器重也最能懂得自己心思的人，在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欢天喜地地娶了飞华？哪怕为了堵住悠悠众人之口假意推辞一番，结果总归不能变的。可他现在都做了什么！

皇帝现在想起飞华郡主的脸就头疼，打小疼到大的侄女，两人之间的感情哪怕是有些皇子都比不上！如今他的侄女受欺负了，他却还在犹豫如何惩戒林恩，或者是要不要惩戒林恩。

怎么说呢？于情，他肯定是偏向自己的侄女，恨不得直接砍了林恩给她出气。于理，他根本不应该插手臣子的家务事，更别提那臣子已经有了家室，不过是飞华郡主无理取闹而已。再不说飞华郡主如今出了这么件丑事，被那么多大儒看到与林泽滚在一起，若是不赐婚他们两人，恐怕难以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啊。

“皇上，飞华郡主求见。”

常年伺候皇帝的太监总管轻声地提醒道，生怕一不小心触了君王的霉头，将怒火都撒在自己身上。都说伴君如伴虎，虽说他或多或少地得到了皇帝的信任，以至于下面的宫女甚至官员都会给自己几分薄面，但那也是建立在他没有失去盛宠的基础上，他明白得狠。

皇帝的眉头皱得愈发狠了，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个娇生惯养的侄女是为什么而来呢？只怕这一次不能顺应她的意思了，也罢，林泽就林泽，总比孤家寡人或是当尼姑来得好些。

“宣她进来吧。”

皇帝正了正坐姿，又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就怕自己一会儿心软，把事情越处理越糟糕。

“舅舅，你可要为飞华做主啊！飞华不要嫁入林家，不要……”

果然，飞华这才刚进了大殿，也顾不得什么仪表姿态了，径直呜呜地伏在皇帝的脚边哭诉起来。

要说皇帝的外甥女也不少，却也不是个个都宠爱非常，至少对飞华郡主宠爱是其她人谁也达不到的。这追究原因嘛，倒要扯到上一辈的事情了。

说是在皇帝还是个皇子的时候，与飞华的母亲也算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了，少年情谊大多真挚，没有勾心斗角和阴谋阳谋，也算作皇帝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了。

然而身为皇子，他的一举一动都由不得自己，也是开口求娶过她的，却被当时的皇帝以有更合适的人选拒绝。倒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却终于还是听从了老皇帝的安排，娶了现在的皇后，一个温柔大方却并不得自己宠爱的女人。

自然是放不下自己喜欢的女人，却又碍于对方身份高贵，不可能放下身段来自己身边做个侧妃，也就只得忍痛分别，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嫁给别人，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前去贺礼。那种痛到极致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他这辈子是再也不想再经历了！

好在他现在是一国之主，再也没有人敢对他指手画脚，便是有意见只要他不同意，也只能变成建议，再不会对她构成威胁。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让身为对方女儿的飞华成为郡主，放在自己身边当作女儿来疼爱。事实上，如果不是大臣中间的反对者太多，飞华又早早地说了自己心有所属，他还打算让飞华嫁给将来的皇帝，以圆自己当年的遗憾。

实话说，在听到飞华郡主被大儒们看到和林家小子赤身裸体地躺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反感的，甚至因此怀疑她母亲当年对自己的情意到底有几分，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屈从的可能性又有几分。然而现在，看着飞华委屈落泪的模样，他突然想起当年自己大婚前夕，那个从来都贤淑大气的女子，就那么穿着为了自己绣的嫁衣，呆呆地站在他们一起种下的合欢树下。

合欢树还不到开花的季节，却反而衬得她萧索的背影愈发夺目，真是好一幅让他感慨又感动的画面。

现在她的女儿也是这么抖着孱弱的肩膀，对着自己哀哀哭泣，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真的帮不上忙吗？并不是这样，那为什么要拒绝呢！明明你欠她母亲良多，明明她应该是你的女儿，贵为公主的存在。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名不正言不顺地封了个郡主的头衔，却并没有人拿她当回事。

“这里没有外人，朕只想知道，你现在是不想嫁到林家，还是不想嫁给林泽？这个问题必须要先说清楚，不然接下来的处理方法你可能不会满意。”

皇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还是没能忍心将自己的怀疑和怒火发泄在面前这个疼爱了许久的女孩身上，反而一如既往地选择了原谅和放任。

飞华郡主原本就不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主儿，没能看出皇帝之前的不耐，也发觉不了皇帝此时态度的转变，只一个劲儿地将自己的愤恨和委屈诉说着，等着皇帝为她做主。

“飞华自然是要从一而终地喜欢林恩，然而林泽的诡计如此毒辣，竟是当众毁了飞华名节！飞华宁死也不愿意嫁给他那般的小人，还请皇上为飞华做主！”

说完，也不抬头看皇帝的脸色，只径直在地上跪着嚎啕大哭起来。

皇帝自然不会相信飞华连这么简单的栽赃嫁祸都看不出来，只是她此刻的选择竟是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林泽身上，摆明了要自己赐林泽死罪。

至于林恩，要么她是爱到深处舍不得恨，要么就是打算嫁过去以后拿这个事情当作挟持对方的把柄，以此来逼得对方对她妥协。

皇帝是很看不上她的做法的，然而也正是她这种从一而终的痴傻模样让皇帝再一次地想起了她的母亲，并暗自回想：当年的她，是不是也抱着这样的痴傻念头等待着，直到再也看不到希望……

“飞华，你要记得今天的选择，若是以后悔过，也再没有机会改变了。”

皇帝终究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再多做劝说，只示意旁边的宫人将她扶起来，确定她不愿改变主意以后，这才慢慢地拟定了圣旨。

然而心情复杂的皇帝没有想到，他的一纸明显违背林恩意愿的圣旨，居然给他带来了天大的麻烦。

暗卫的势力有多大，皇帝并不知晓，也无从知晓，因为他们并非服务于他一人，而是服从于皇帝这个身份。也就是说，如果这时候有人将他的地位推翻，那么暗卫也将再不承认他的身份，转而服侍于下一代君主。

身为暗卫的首领，林恩知晓的比帝王更多，能做到的也是帝王无法想象的事情，比如在君王昏庸的时候直接推翻，而后另立明主……

其实在皇帝和林恩没有纷争的时候，他并不介意辅佐一个愚笨点儿的君王，毕竟是太平盛世，大不了在他的后代中选择出最优秀的继承人好好培养。

然而皇帝终究是触碰到了他的逆鳞，竟然妄图用女人控制他！且不说他与吴凌寻情投意合，单单就帝王在自己身上玩弄权术这一条，就足够林恩再次寻觅更适合的君王。再不提皇帝每每遇到和飞华郡主有关的事情，就会无条件地妥协，这样发展下去并不是他所乐意见到的，也不是天下百姓能够承受的。

于是在皇帝刚刚拟定好圣旨后，皇宫里突然出现了大批陌生的黑衣人，他们带着面具，手上拿着利刃，竟是直接将皇帝所在的御书房给围了起来。

“来人！有刺客！救驾，救驾啊！”

此时的皇帝还没有意识到，面前围困他的黑衣人就是平日里保护他的那一批，只以为他们是哪个佞臣贼子派来的武艺高强的杀手，虽然嘴上大声呼救，心里却并不觉得多么害怕。毕竟身为一国之君，这样的刺杀没有经历过一百也有九十了，既然前面能在暗卫的保护下化险为夷，这次也一定可以平安度过。

只是今天的暗卫来得有些迟啊？看来自己下去后要好好敲打林恩了，居然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地步。

说曹操，曹操就到。

皇帝这边还在想着如何教训林恩才能显得恩威并施呢，那边林恩就穿着与‘刺客’同样的黑衣，缓缓地从人后踱步上前。

“参见皇上，只怕属下这次不能违心地祝愿您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林恩嘴角噙着笑，面容沉静，显然是对眼前的情况早有预料，又或者是正是他一手造成了现下的状况。

“你，你和这些刺客什么关系！”

皇帝再傻现在也已经猜到了所谓的刺客与林恩之间的联系，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不愿意承认，又或者他希望通过平和的解决办法化解眼前的性命之忧。

比如……

“没能考虑你的意愿就将飞华郡主强行许配过去是朕的不是，若是你不同意，朕现在立刻就毁了这圣旨，爱卿觉得如何？”

皇帝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也不再讲究什么面子里子了，还破天荒地用‘爱卿’两个来称呼他平日里从不当回事儿的奴才。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