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守株待兔

他以为自己不会醒来，也但愿能一直活在梦里，至少还能见到她。

可即便他醒了，也跟尸体无异，不言不语，毫无反应，此时此刻，仿佛回到了从前，莫相如不断地安抚他：“师弟，你这个样子，我又得回想起二十年前了，当真如此绝望吗？你要振作，你可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这样子逃避问题。”

如今他并不能算逃避问题，他一醒来，就到桃止山这里采药，只是谁也不搭理罢了。只是这样莫相如更担心了，桃止山是整个冥府最险峻的高山，六道他任何法术都不用，任何防护都不要，徒手爬到悬崖峭壁上去，不止一次摔个头破血流，他以一种极度惩罚自己的方式去采药。

而后，又跑到人家冥府的药店之中，占了人家的炼药房。

“师弟，你快包扎一下，你想流血致死吗？”

他的血已流了一地，把人家药店的药童都吓坏了，可他死活不听劝，如今已没什么比炼药还要紧的事情，最终，他炼出一盒白色的药膏，才开口说出一句话：“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她……要亲自交到她手上……”

如果仅仅是因为在乎容貌而离开他，那这个原因对六道神医来说完全不可以接受，他已经想到几百种方法，让她恢复如初。

轮王殿的寝宫外面，站立着五步一岗的鬼兵守卫，战事好不容易消停了会，沉轮王只顾着回房中抱着新册封的妃子呼呼大睡，什么犒赏三军的庆功宴都不想参加。

这些鬼兵守卫有三个靠得特别近，而且站姿各异，各怀思绪。

“大哥，不要着急，我们只要跟着沉轮王，就不怕等不到大嫂。”华长空的眼珠子机灵一转，忽然想到：“大哥，你为什么不试试召唤她，她还是你的鬼仆，应该还会听你的命令的。”

“她已经变成这个样子，我还要残忍地当她是鬼仆命令她吗？恢复能力惊人的六道此刻身上没有见到任何伤痕，所以采药和炼药的艰难都不能为外人所知，倒是华长空看见莫相如抬着浑身浴血的他回来，以为他刚在战场上拼命，听莫相如的解释后，连华长空都感动得痛哭流涕。

“你这不等于自作自受！”华长空小声嘀咕道，显得有些不耐烦，可六道无动于衷，站得比守卫还直，聚精会神地看着天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而另一边，莫相如在默默垂泪，华长空感叹道：“莫大哥，你怎么比我大哥还伤心呢？你在心疼我大哥对不对？可惜你不是姑娘家，不然我肯定让你嫁给我大哥！”

“兔崽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听到这句话，莫相如尤为气急，他差点想要脱裤子证明自己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你难道不是在为我大哥伤心难过？”

“我是没能救到沈姑娘，替她难过而已！”莫相如对青楼女子有特别的情愫，而对沈荷如同六道对可柔师姐那样，有专属于少年时期的一种美好向往，可以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华长空露出天真而淘气的笑容说道：“怎么会难过，我看她欢喜的不得了才对。”

“无知小儿，你又胡说八道！”

“人家生前能得到五任君王的宠幸，可见她天生就属于后宫，能在那种波诡云谲的地方游刃自如，怎么手段有多么高兴，没有女人和她争，她才觉得不舒服呢！”

“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女人，有脑子的都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避之唯恐不及呢！”莫相如从来没听说过如此奇怪的言论，他可不知道华长空从一出生就看着女人们为了争宠，如何斗得你死我活，才认为华长空是胡言乱语。

“你不信？咱们走着瞧！”华长空交抱双手，无趣地等待着，也不知道面具人是否真的回来，他还是宁愿她不要来的好，不要坏了凌珑在他心里美好的形象。

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打雷般轰隆隆的声响，巡夜的鬼兵们停了下来，不知所措地道：“什么声音？”

“不会是僵尸大军攻破城门了吧。”

“那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逃啦，难道等着被吃掉吗？”

看见还没看到敌人就弃械而逃的鬼兵，莫相如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这样就逃掉了？难道能够超脱轮回，在冥府当差的鬼不应该都跟老子一样千挑万选，脱颖而出，怎么可能是这副德行？”

“呵呵，只能说一代不如一代。”华长空总算看到点盼头，兴奋地偏过头去跟六道说：“大哥，这是声东击西，咱们在这里守着就对了！大嫂估计快来了！”

“嗯！”虽然简单一个吭声，但六道脸上已经呈现这几日最好的精神状态，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希望自己以最好的姿态去见她，以前如此，以后亦然。

远处的轰隆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让人胆战心惊，莫相如快按耐不住了，低声骂道：“一群畜生，看样子都闯进后宫了，师弟，要不咱们先杀出去，怕是待会儿想走也走不了！”

“不行！我一定要等到她出现！”

六道固执地说道，华长空都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蠢话，什么声东击西，他们都快现在东西两方都有惊天动地的厮杀声，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忧虑之际，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恐惧的叫声：“你……你是谁？鬼……见鬼了！”

沉轮王竟然说出比他还蠢的话，他自己就是鬼中大王，还怕见到别的鬼吗？不对，他要是这么说的话……

六道已经率先冲了进去，莫相如和华长空紧随其后，只见华丽的寝殿内，只点了两根龙凤红烛，火光跳跃下，映照沉轮王那张发福的脸，嵌了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身穿大红喜服的沈荷，而惊惧的神色很快变得凶狠，还不留情地朝她身上踢去。

“沈姑娘小心！”莫相如看到这一幕，哪里还忍得住，只想抢上去替她抵挡沉轮王，可有人比他动作更快，一记掌风就把沉轮王推开，把“沈荷”抱在怀里。

但这个“沈荷”戴着一个恐怖吓人的面具，难怪会让沉轮王崩溃大叫。面具人除了体态像少女，其余的一切都不能和沈荷相提并论。

“你……你们……难道是串通好的？”沉轮王气急败坏地说道。

“很明显不是啊！”看面具人转身就要逃跑，华长空大步往前挡住了她，在这样的环境下把她逮住最合适了，那只庞大的冥凤，全身冒着蓝色的火焰，可不能飞进这里。

“大嫂，你别再跑了，我们找得你可苦了！”

“你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你！”面具人立刻往另一个方向逃去，可是被莫相如挡住，被他们三个人围着，任何人都插翅难飞。

莫相如问道：“怎么会是你，沈姑娘去哪了？”莫相如从头到尾都不相信这个人就是凌珑，他更希望这个人像之前所说的，是程仪的旧部，是埋在地里的僵尸。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为何会穿上她的衣服，假扮成她的样子？”

华长空吃吃笑道：“莫大哥别再问了，我大嫂向来有很多鬼主意，她怕向上次一样遇到个假的沉轮王，扮成妃子最靠谱了，我就不信洞房花烛夜，沉轮王还要替身代劳。”

莫相如愣了愣，点点头说：“确实很聪明。”

“小鬼，你别胡乱猜测，我不是你大嫂。”凌珑连连出手，把他和莫相如二人逼退了好几步，可她至始至终未敢面对六道，而六道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看着她，只想知道她想做些什么，他脑海里始终徘徊韩嫣那句话：“如果我是她，也会不想任何人知道我是谁。”既然她不像承认，他也不会勉强，只要能紧紧跟着她就够了。

凌珑趁他们二人都来不及还手之际，一个箭步窜到沉轮王跟前，一条发光的绳索从她袖子钻出来，像灵蛇般缠上沉轮王的身体，沉轮王刚开始的时候也拼命摆脱，可是到最后抵不住凌珑强大的力量，被捆仙索紧紧套住。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请你跟我走一趟！”

“去干什么？”

来不及细说，凌珑已经到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忙把沉轮王提了起来，沉轮王灰白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哈哈，禁卫兵已经来了，你们都逃不掉！还不赶紧放了我！”话音刚落，轰隆一声门被撞了个粉碎，一大群僵尸涌了进来，沉轮王只吓得脚软。

“这……这些东西怎么进来的？”他如今手脚被绑，怎能不害怕，幸好这几个人武功高强，三两下就把僵尸杀个精光，但听到外面的动静，已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把他们抵挡得住。

“莫大哥。我怎么觉得这些僵尸不同寻常。”

“对，除了样子是僵尸，动作与常人无异，一招一式都是有名气的武功路数。”

“最奇怪的，是他们对大嫂也没有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