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封妖

封妖从出生就知道，自己将会是这一族的继承人，将会娶下一任的龙族守护者为妻。他曾经多次在梦中梦见她的模样，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是封妖觉得那就是他活下去的信仰，因为封家的人，早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了，仅剩的这些人，也只是在乱世里苟延残喘着，躲避着仇人的追杀，仅剩的一些族众，过着流民的日子。还好，封妖他们找到了一处安身之地，不至于颠沛流离。

封妖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很清醒了，清醒地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以及自己身上的重任。那时候，他才五岁，五岁能干什么？被一群叔叔伯伯当做玩物罢了，虽然因为身份尊贵不至于被人踩在脚下，但是，也差不多。

封妖的父亲说，要忍啊，要忍住不让自己变为妖魔，要恪守本心，要记住你是和龙一样高贵的物种，我们与龙族是有约定的，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子在等着你娶她，虽然可能她还没出世。封妖的父亲每次喝醉了就会这样对他念叨，而他口中的龙族女孩，却迟迟没有出世。

直到一千年后，她终于出世了，而龙族，也被灭族了，幸好，她活了下来，以一名人类女孩的身份，活在了人界。而她，终于是自己找到了他。

封妖第一次看见玉娇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用手中的冰刃刺穿了黑熊的肚皮，而那黑熊，是自己饲养的宠物，虽然自己告诫它不要随意吃人，但是它仍旧不听，而封妖自己又不想杀它，杀了它就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现在玉娇容杀了它也算是帮自己了结了一份心事。他记得她眼神里的那份坚韧，那是龙族，才有的特性，冷酷无情，他很奇怪，为什么龙族的守护者要是一个弱女子。

早在盘古开天辟地后，龙凤两族便是这六界里最大的种族，因为他们俊美，尊贵，只是后来有很多人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臣服于他们，所以，就有人起了反叛之心，龙凤两族虽然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海里，一个管地下一个管天上，但是他们有一个时代传承的约定，那就是龙族的守护者与凤族的守护者有上天定下的不解之缘，每一届的守护者都将结为夫妇，而龙族守护者是女子，凤族则是男子。封妖比玉娇容早出生了一千年，他不知道是自己生早了，还是她来迟了。

总之，他在一千年后，才见到他梦中的那个女孩。终于不再是模糊的影子了，而是一个真正的人，能摸到能看到的，虽然，他已经死了很多年。

封妖十岁的时候，凤族由于其他部分的贪心而被灭族，全族无一人生还，包括十岁的封妖，虽然早在他出生不久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带着凤族的人逃离到了人界，不再参与任何纷争，但是，总有人像狗一样穷追不舍，非要灭了凤凰一族。哪怕他们都自己封闭了自己的能力，哪怕他们已经活成了普通人类，甚至将凤姓改成封，也有人不打算放过他们，他们认为要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于是刚刚十岁的封妖也没能幸免。

封妖早就死了，但是他有执念，他要见她一面，于是那执念将他变得强大，强大到肉体虽然死去，灵魂却能像肉体一样活着，甚至可以实体化，虽然，他仍旧不喜欢光，尽可能地用黑色的布包裹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不让它们在阳光下曝晒，虽然他并不那么惧怕阳光。

玉娇容觉得自己还会遇到那个人，那个人会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她好像，对那个神秘人有些心动了，冥冥之中，他们是有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封妖再一次见到玉娇容的时候，玉娇容坐在一家甜品店里，面前摆着一份黑森林蛋糕，是那种苦苦的，带着抹茶香味的黑森林，虽然封妖在山林里闭关了很多年，但是他也会偶尔来人界体验一下生活，尝一尝人界的东西，他喜欢甜的，甜到腻人的那种味道往往能给人更奇妙的感觉。封妖坐在玉娇容的对面，今天他没有用黑色的袍子遮住自己，但是依旧是黑衣黑裤，手中多了一把黑色的伞。他告诉玉娇容，他叫封妖，妖怪的妖。玉娇容笑了，怎么有人有这么奇怪的名字，是啊，封妖小时候也问过父亲为什么要起这么奇怪的名字，父亲告诉他，封妖的妖是妖艳的妖，果然，他不负厚望，长成了妖艳的模样，虽然他的父亲并没有见过他长大的模样。

玉娇容告诉封妖自己的名字，封妖说他知道，玉娇容知道他知道，但是还是想亲自告诉他，玉娇容还知道封妖知道的她所不知道的关于龙族的事情，但是她没有问，因为她觉得封妖迟早会告诉她。

封妖每一次见玉娇容都会耗费很多灵力，或者说是灵魂，毕竟将自己实体化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他觉得，为了那个人，应该这么做。

许天齐发现最近的玉娇容很奇怪，总是自己一个人出去，而且会带着满脸的笑容回来，荭锦儿告诉许天齐当初自己出去见他的时候也是这样，许天齐立刻明白玉娇容这是春心萌动了，但是他认为自己不应该干涉，也没有理由干涉玉娇容的爱情，于是也没有管那么多，只是在她出门前叮嘱她注意安全。

封妖终于又来到了这里，那青色的瓦片和石头堆砌的墙院贯穿了他整个童年，父亲的话犹在耳边，要克制自己，不要变成妖魔，封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算不算妖魔，因为他没有自己的身体，只有灵魂，十分强大的灵魂，以及一种叫做虚无的能力，在封妖很小的时候他曾经用这种能力一掌将院子里的墙壁变成了粉末，而他的父亲并不恼怒，只是花了好长的时间从各处找来石头又将围墙堆砌起来，没有使用任何灵力，像一个普通人类那样。

封妖摸着潮湿的长满青苔的墙壁，看着满院子的野草，他承认，父亲对他的影响很大。凤凰一族的人，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他们在生育完自己的孩子后就会化为一片金黄的羽毛，被收藏在一个属于凤凰一族的盒子里，而封妖，甚至连那片羽毛都没有见过。此时的他看着过了很多年都没有倒塌的房屋突然觉得父亲是一个很神奇的人，虽然自己的结界也起了一部分作用，但是主要在于父亲的手艺，让这房子活了上千年。封妖一点一点地除去地上的杂草，像父亲那样，双手沾满了泥土，虽然他只需要动动手掌就可以将这里所有的草化为虚无，但是他没有，反而很享受这个过程。

他记得那天，父亲突然告诉他，让他一定要克制住自己，不要变成妖魔，不是酒后的疯话，而是很严肃地说。十岁的封妖看着父亲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到了夜晚，就有许多人闯了进来，他们相貌丑陋，眼里充满了杀气，在黑夜里，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让封妖觉得很恐惧，父亲抱着封妖，看着领头的人求他放过自己的孩子，那人笑了，从身后伸出的属于蝎子的尾巴直接插入了封妖的咽喉，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长大后的封妖很庆幸自己比父亲先死，没有看到父亲魂魄被打碎的那一刻，没有在那一刻将仇恨化为妖魔，他只是藏在父亲早就准备好的罐子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听见有人说他没有灵魂，有人说他只是个孩子，灵魂可能还没长全，在刚才的时候被吓得魂飞魄散了。十岁的封妖对死亡并没有很大的抵触，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仍旧是活着的，只是自己的父亲再也活不过来了。

从罐子里出来的封妖觉得并不是很恨那些人，可能是因为父亲从小的耳濡目染，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有仇恨，但是，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一族人都死光了，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凤凰了，就连他自己，也只能长成人的模样。他突然觉得那些人好可怕，为什么要下这么狠毒的手，将所有人的灵魂打散，他十七岁那一天停止了生长，他早就该停下来了，因为他早就不完整了。他记得父亲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就算了吧。

没有仇恨，没有情感，只有对那个素未谋面的龙族守护者的一份执念，而他靠着这个，活了一千年，一千年，真长啊。封妖去找过玉娇容在人界的父母，告诉他们玉娇容不属于人界，对，作为龙族的后人，龙族的守护者，她身上有守护整个龙族的使命，虽然龙族也被灭族，但是他们数量太过庞大，没有人可以将龙族所有的族众斩杀，因为他们的数量太大了。

封妖仔细地清理了房屋周围的杂草，终于颤抖着手推开了那扇很久没有推开的门，蜘蛛网遮住了很多东西，父亲死之前告诉封妖，如果自己有一天死了，不要坟墓，不要灵位，只需要他的一掌虚无，封妖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父亲不想他活在失去亲人的痛苦里，所以一千年来，封妖从来都没有拜祭过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祭拜他。封妖掀开墙上父亲的字画，他本来只是想把它拿下来保存，但是字画后面的一个四方的洞口引起了封妖的注意，不知道父亲又藏了什么东西。

他把手伸进那四四方方的洞里，触摸到了一条铁链，封妖将铁链往外拉，发现这铁链还有些沉重，渐渐的，左面的墙壁缓缓移动，露出了一条通道，看来，这里面一定有些什么了，封妖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几乎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就算来也只是在外面看一会儿，所以才没有发现自己的家里还有这么一个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