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划时代的面条

五月中旬的鄢城被金黄色的麦田环绕着。蓝天之下隐约能看得到好几缕炊烟在天空中搅动着微风，那是各家农妇正忙着为田地里的农民准备晚饭。

秋收估计要陆陆续续进行半个月，眼下天气晴朗，农民们都很抓紧，生怕突然下起雨来，打翻了小麦，那可就要少收很多了。

晚风轻轻吹动，麦田中麦浪起伏，偶尔见得一农民站起身来捶捶腰。田地里的小老鼠不知道怎么知晓了这满地的粮食将要被农民们收回粮仓，也抢着把掉落的麦穗往自己的地洞中托去。

一只胆大的小老鼠从一农夫脚下溜过，迅疾地噙住一个麦穗往自家洞里跑去。然而刚钻出空地，它便遇见一只肥硕的田鼠，它便慌地丢下噙在嘴里的麦穗钻进密密的麦秆之中。

那田鼠愣了一下，正要去捡落在地上的麦穗，却突然警觉起来。

红色的小鼻子敏捷地翕动两下，貌似也没有从空气中嗅出什么危险的气息。田鼠便站了起来，一抬头万里无云，也没发现盘旋着捕猎的老鹰。

紧接着它突然感觉到地下一阵的颤动，它立马慌得如先前那只小老鼠一般，猛地跑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家地洞而去。

姬掘突站在战车之上，亲自驾驭着战车，抖动着缰绳，从山坡上冲了下来。

一路狂奔跌宕，车轮捻起无数尘埃，士兵们在飞扬的尘土中什么都看不见，只是盲目地冲着，他们知道，只要紧紧跟着前方的战车，跑到终点便是胜利。

鄢城的城门此时敞开着，陆陆续续又挑着麦子回家的农夫回城。

姬掘突如天降流星，一路上车轮震动，三千郑兵的脚步飒踏，直直冲着鄢城而去。

田地中的农夫被这震动声惊得站起身来，拎着明晃晃的镰刀，傻乎乎看着这突入起来的兵甲，有些茫然。

六御的战车？

貌似周武王伐商的传说中才有这种东西。

骊山的大战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可是鄢城的百姓对此还一无所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路上会突然出现这么些全副武装的战士，他们看到了这些战士也没有往鄢城被攻上去想。

农夫们直愣愣站着，看着旋风一般穿过眼前的三千郑兵，那眼神就仿佛是看着雨后突然出现的彩虹，有些意外，却毫不紧张，不仅不害怕，反而指指点点地观赏。

路上一些挑着担子的农夫察觉到背后的震动，也没有祖国被入侵的觉悟，不仅不作阻拦，反而极为自然地往路边一靠，好让出道路来。

姬掘突原本冲下山坡看到鄢城的那一刻，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想象着西戎军攻克镐京之时那血流成河的场面，他已经做好了损失一成兵丁的准备。

然而这一切都跟他想得不一样，他突然想起祭旬那一句“拱手待取”，这一切似乎太容易了。

姬掘突就那么自然而然的，仿佛是架着马车观光风景一般，冲到了鄢城中央。

鄢城的主官是郐国一个大夫叫做瓤且，他们祖上世代在鄢城居住，他在鄢城担任大夫已经有十多年了。至此丰收时节，他刚刚命人把去年的旧面粉全都下锅，又烧了一斤肉，蘸着香油有滋有味吃着，突然听到院子外面一阵喧哗，有些恼怒，端着碗便走了出来。

然而刚走到院子外面，便发现周遭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连原本喜欢栖在树上的几只喜鹊都已经飞走了。他穿着拖鞋，“刺溜溜”吃着晚饭，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开门，看到了对着自己的明晃晃的长戈。

姬掘突怎么也想不到占领鄢城竟然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情，难不成郐国地方竟然没有一兵一卒？

当然不是这样，城主府中也是有卫兵的，然而卫兵每个月的俸禄太少，到了农忙的时候都要脱了铠甲会家帮忙的。此时城主府中，便只有瓤且以及他的夫人一家以及几个丫鬟和下人。

瓤且十分的从容，他不明白今天姬掘突亮在他眼前的长戈划开了一个新的时代，只是“刺溜溜”把嘴里没有吞全的面条都吸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转头看着密密麻麻挤在街道上的兵丁。

姬掘突看着瓤且吃饭，自己有些饿了。

几千双眼睛盯着瓤且，瓤且却非常从容，等着把嘴里的面条咽到肚子里，才愣愣问了一句：“你们吃了吗？”

姬掘突摇了摇头。

“那不行啊，我这里没这么多饭呀。”

姬掘突觉得这瓤且很厉害，自己原本的雄心壮志竟然被他两句话消磨大半，现在他哪里还有心思称霸天下，只想着跟瓤且一般端碗面条来吃。

他皱起了眉头，盯着瓤且：“我乃郑国国君，鄢城从此以后，划归郑国！”

瓤且挠了挠头：“这你跟我说没用啊，我不管这事儿。你得跟我们国君说，他在制城呢。”

祭旬慢慢从军队后面走了出来，对着瓤且鞠躬，笑道：“今日鄢城之战，郑国兵不血刃，占领鄢城。事后我家主公自然会提交国书向你家国君娂明说清楚。你只需要从今以后，鄢城便隶属于郑国了。”

瓤且看到祭旬鞠躬，看了看四周，发现也没有个放碗的地儿，只能端着碗回礼，说道：“明白了，那今年我们交供是往哪里送？”

“免鄢城三年赋税。只是以后鄢城驻军，由我郑国负责。”

瓤且点了点头：“哦，这么好？那我们管饭。”

……

姬掘突回到郑城的时候，还有些茫茫然。身后的三千兵甲，有一半留守在了已经被“攻克”的八座城池里面。

祭仲一回来，立马便找工匠雕刻新的行符，想着尽快给各城池主管大夫送去，用以稳定统治。

等到安定了部下，回到了寝宫，左思右想都不理解。想着当初西戎进攻镐京，镐京民众可以说是拼死抵抗，为什么自己占领这八座城池，几乎没有遇到一丁点而防御呢？

他找来了祭旬，很认真的询问。

祭旬笑了笑：“郐国本来就是一盘散沙，成立之初便是商朝移民以及其他各小部落聚集在一起的。当初周公分王，封郐地与娂氏，娂氏贪图安逸，并没有把郐国各各部落拧在一起，所以郐国民众对于郐国，并没有归属感。正因为如此，主公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取下这八城。”

想到这一点，姬掘突立马明白，估计这是祭旬在献策之前便已经想到的。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取下这八城轻而易举，别人不也能轻而易举取下这八城吗。于是赶忙问道：“先生，如何才能让这八城的民众对我郑国有归属感？”

“胜利，唯有源源不断的胜利来彰显我郑国的强大，才能让民众心生自豪，百姓自豪于为郑国民，自然心有所系，诚心归附！所以还请主上尽快取那叶蒯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