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浮出水面

“珑儿，你这是要干什么？神木杖都已经在你手上，你就不希望改变过去，改变现在吗？改变未来吗？”程仪对她的所作所为也难以理解，而华长空和莫相如面面相觑，这里要被大海淹没，他们也深感恐惧，他们也一直以为凌珑是想启动千秋太岁轮，才想拼命找到沉轮王，完全没想到仅仅是为了毁掉它。

凌珑的脸被斗篷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依旧灵俏动人的眼睛，她定定看着程仪说道：“我从来没想过改变什么，毁掉它，也等于毁掉你的妄念，如今，你还有理由攻陷黄泉狱海吗？”

“难道……你做着一切，都是为了阻止我？”

“对。”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你在怜惜谁？是可怜那群渺小的阴差，还是这个不知所谓沉轮王？”程仪红了眼睛，他不仅生气，还有无法言语的难过，只可惜这些都不能让凌珑有所动容，她依旧说出来的话像是把人扔进谷底：“都不是，谁当冥界之主都可以，唯有你不行。”

“为什么！”

“你不应该想起一切，阿仪，你要是能单纯地做阿仪，那该有多好，即使是百万人屠，我也可以把你当成至交，可你为什么要变回赤月，这个人我都恨了几千年了……”

“你恨我？你为何恨我？”程仪想往他靠近，却被六道挡住，他盯着六道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有一瞬间的恍惚，失神地说道：“难道是因为他，可你应该早就把他给忘了。”六道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凌珑也没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她异常激动愤恨，将神木杖抽了出来，往前走了一步：“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你的棋子，你还想着回去，再一次毁掉我们吗？”

“你说什么呢？珑儿，我可是你父亲，我一向最疼你的，怎么会毁掉你？”

“你一直以为我被蒙在鼓里，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你对我的好，全都是假的。”

“不，不是的，你听了谁的谗言？”

凌珑在程仪面前变出了两件东西，一件他们都见识过，是一座比人还高的箜篌，而另一样，相当血腥恐怖，好像是什么野兽的一对爪子，好像是刚刚被活生生地砍下来，至今还能动弹。

凌珑指着它们说道：“九霄凤鸣，赤血鬼爪，一个是我姐，一个是我哥，你还认得吗？你把我们扔进熔炉里，做成三样武器，还要我们认你做父亲？

这两样东西，加上骨笼，都已经说明了一切，凌珑恨他有实实在在的理由，程仪闭起了眼睛，沉痛地道：“珑儿，不管我做过什么，但三个孩儿之中，我最喜爱的一直就是你啊！”

“嘻嘻嘻……”身后传来虚弱的笑声，是沉轮王，离开这个世间之前，还能看到如此结局，当真大快人心，拍案叫绝，他徐徐道来：“说的也没错，他是很爱你们，当年把你做成最后一件成品，他就爱不释手，所以我把血玲珑在他面前扔入轮回道的时候，他也跳了进去，再也爬不上来。”

程仪紧紧盯着了他，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之火，他回想起当年攀在轮回井道的边上，盼望李沉轮能扶他一把，可是没有，他大刀一挥就把他的手砍掉，让他坠入畜生道。

所有仇恨仿佛随着这个千秋太岁轮，亘古不休，往复不息。

华长空叹了一口气，他心智单纯，恨一个人不会很久，爱一个人也不会念念不忘，如今站在他面前有三个了不得的人物，都是被仇恨所蒙蔽，害得他也要陪他们葬送海底。

海水已经漫到他的脚下，出口早就被海水淹没，现在他们想跑，只怕也来不及了。

“小子，你是不是很害怕？”沉轮王突如其来问他这个问题，实在让人费解，可他很老实回答：“当然怕了，我好想尝到死亡滋味了！”

“小子，我告诉你把，其实在顶端，有一条捷径直通出口，你们可以从哪里出去！”

“喂，老死鬼，你又是骗我的吧。”

“我说真的，因为我也尝到死亡的滋味，阳间不是有句话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怎么，你自己不出去吗？”

“我？我还出去做什么？我被千秋太岁轮反噬，很快就要消失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启动它了。谁会知道，千秋太岁轮其实一次都没启动过呢？”

“什么？一次都没启动过，你还把它吹嘘得有多厉害！什么乾坤逆转，改变命运！都是唬人的吧，这东西根本徒有其表！”

“谁……谁徒有其表？我沉轮王是有真本事！”

沉轮王忽然用力拽住他的手，华长空还以为他会回光返照，吓得够呛，他却只说了一句话：“小子，记得出去之后，要告诉李冠玉，我已经启动千秋太岁轮，我的王位他不会坐得长久。”

华长空呆住了，还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好啊，我一定会告诉他的。”他飞快地跑到六道身边，告诉他另有出路，事不宜迟，趁着海水上涨，他们要尽快找到顶部的出口，游出这个巨大的玩意儿。

终于在被海水淹没之前，他们浮出了水面，这里的海水是真的蓝，这里的天空也是真的黑，这周围充满鲜活的气息告诉他们，已经回到了阳间。

“这是哪里啊？糟了，四面都是海，咱们一样要完蛋啊。”

“不会。”凌珑朝天际吹了一声口哨，冥凤随即出现在九天之上，不住盘旋，然后缓缓落在他们上方，华长空也是第一个爬了上来，他已经累得要趴在冥凤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大嫂，我越看这只凤凰越漂亮，她之前是不是跟你一样好看？”

“跟我一样好看？你别笑话我了。”

华长空偏过头对六道笑了笑：“大哥，她已经承认自己是大嫂了，我厉害吧。”华长空无时无刻都能笑得出来，真叫人羡慕，所有人都从海里爬了上来，唯有程仪，还在海里浮浮沉沉，默默不语，突然，一只手伸到他面前，他抬起头，凌珑立即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你……”程仪思绪混乱复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冥凤要救你，不是我，上来吧。你虽然这么对我们，但我们不能跟你一样，这也是冥凤所说的，可见我们三个之中，她对你是最好的。”

程仪看着这只奇怪的凤凰，竟忍不出伸出手抚摸它的头颅，冥凤眨了眨眼，低沉地叫了几声，没有人听懂它叫什么，程仪的嘴角却勾起一抹苦笑，他一直看着冥凤，再也没有和其他人说过一句话，然而其他人实在是太累了，除了六道，都得闭目养神。华长空刚恢复点力气，逮住机会又爬到凌珑身边。

“大嫂，我们现在去哪里？是不是回杏子林了？我肚子饿得发慌，你回去一定要给我做好吃的。”

凌珑一手扶着神木杖，眼睛都没有睁开，说道：“我不回去了，咱们就在酆都分道扬镳。”

“为什么？难道这一切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没有，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情，快跟我说说，我一定会全力助你。”

“你们不会想帮我的。”

“怎么会，不管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们都义无反顾！”为什么说完这句话后，华长空心里面有点戚戚然，毕竟这句话不是吹嘘，是地狱里真有这样的地方，还是希望凌珑不要真的想不开。

“不必了，我们还是各走各路，我不想再跟你们一起了。”

华长空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这是风的缘故，自己一定是听错了，更靠近她问道：“什么叫不想在一起，你不要大哥了吗？为什么？是因为容貌，有大哥在你害怕恢复不了吗？”

凌珑连连摇头，再怎么遮遮掩掩也掩不住眼底下的哀恸：“这容貌又算得了什么？倘若在地狱里被折磨了几千年，别说容貌，就算只剩个骨头架子，我也很感激了。”

“在地狱里被折磨了几千年？不可能？是谁这么倒霉。”

“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我很对他不住，在人间逍遥快活了几千年，竟全然把他给忘了，他为我受了这么苦，不管怎样，我以后都不想与他分开了。”

华长空一双机灵的眼睛也很是迷茫，悲哀，偷偷地看了眼六道，不知道他听没听到，可见他的神色异常凝重，死死忍着心碎的样子。华长空竟然流出了眼泪：“那我大哥该怎么办？呜呜……我的心好痛，我可怜的大哥……”

“以前都是别人负我，这一次终究是我负了别人，原来这心里是同样的难受。”凌珑捂着胸口，她终于知道自己总是莫名其妙心疼是为了谁，这颗心一直难以接受别人，都是有沉重的理由。

华长空痛哭流涕：“不，才不是呢，我大哥一定比你难受几万倍，惨了，他肯定要疯掉，我以后的日子别想好过。”

“他的心结已除，罪名也消，将来会有很多姑娘喜欢他，他也能毫无顾忌地喜欢别人，他从九天绝地出来后，就注定不是以前的六道了。”

“难道有姑娘喜欢他，还是他喜欢别的姑娘，你也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