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无解之寒

赛婀往里屋一指。

洪潇拨开那些作为掩护的断木桩和残破的佛龛，躬身钻了进去。

只见颜开正躺在一垛柴草上，面赛黄钱纸，唇似靛叶青。

“颜开！”

洪潇窜上前，小心地扶着他的双肩，微微摇了摇。

“和你当年差不多，身上的刀伤我已经帮他包扎好了，只剩凝月掌的寒气还没有祛除。”

“那他现在有性命危险吗？”

“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

这时，莫德根、滕宝等人也进来了。

悟远探过脉细。

“阿弥陀佛——这身寒气若不得除，那么七七四十九天之后，颜施主必会浑身冻硬而亡。”

“禅师！您贵为少林方丈，一定有办法救他的！”

滕宝双手互相握着，局促而不安。

悟远低垂二目，眉头微皱。

“如今老衲身染鬼风毒，若强行运功为颜施主救治，非但达不到驱寒的效果，反而会有将毒素摄入颜施主体内的风险。”

“那外面的四大韦陀呢？他们不是个个儿内功深厚吗？”

“滕施主有所不知，四韦陀的内力虽说在本寺无人可比，甚至连老衲都有所不及，但他们每人只专精一项硬功，其他法门皆不甚懂解，而那白玉僧的凝月掌走的并非是奇经八脉，而是西域密宗的三脉七轮，若胡乱硬治，只会令颜施主提前驾鹤。”

洪潇看了看赛婀。

赛婀的脸复杂而神伤。

他知道这个凝，是凝视；月，指的是月泉。

“方丈！您——！”

滕宝似乎有点接受不了悟远的解释。

“滕施主，颜少侠不仅是尔等的救命恩人，同时也救了我少林一干僧众，若没有颜少侠的及时通知，那一晚住在美真楼里的各派施主都会被烧死，但有一丝希望，老衲断不会坐视不理的。”

悟远轻轻摇头，和众人走出里屋，只剩下莹还默默地坐柴垛边。洪潇想安慰莹几句，终于还是放弃了。

滕宝带人冲出庙外。

五花大绑的白玉僧，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承山、血海两处穴道被四韦陀封得死死的，双腿硬如两条铁棍。

滕宝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两巴掌。

“畜生！你打的掌！快进去把我兄弟治好！否则我一刀一刀剐了你！”

“没错！赶紧救人！”

白玉僧轻蔑地望着远处。

“心灰意冷孕寒意，却待如初回转心。”

“你说什么？”

滕宝等人瞪着眼睛。

白玉僧轻叹一声。

“这么多年，我从头到脚都是彻骨的冷，你们居然要我去帮人暖化心寒？可笑……可笑……！”

又是两巴掌。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只配得上狐迪安的眼睛，愣是让那小子给搅黄了，他死有余辜啊……”

滕宝气得眯起了双眼，猛喘粗气。

“我、我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东西，那是人家的老婆，凭什么给你挖眼睛？凭什么？”

白玉僧只是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管不了那么多，只要狐迪安的眼睛能种上，任凭那女人如何报复处置于我。”

“这厮纯属是入了魔怔了！”

毋代、石触等人一起上前，照着白玉僧又是一顿拳脚。

一边打一边问，足足打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白玉僧静静地闭着眼睛，一语皆无，后来渐渐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滕宝等人这才义愤稍减，骂骂咧咧地回到庙里，和僧人们一起拾柴生火，为夜宿闭云寺做准备。

莫德根抱着肩膀，低头瞅了瞅白玉僧。

“都他妈孽缘啊，怎么办？这厮是不想治啊，还是根本不会治啊？”

洪潇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不禁一惊。

他碰巧摸到了白玉僧的血，居然真的有些凉。

“你没听他那刚刚句吗？只要赛婀不回心转意，他就永远是个冰人。”

悟远从庙里走了出来。

“阿弥陀佛，叶施主所言极是，以白玉僧的武艺，早练至心元归一的境界，欲与能，已不可分开来看。”

“那怎么办？”

“等他醒了，我来求他……”

赛婀失魂落魄地站在洪潇和莫德根之间。

虽然刚认识不到一天，洪潇却能从赛婀的脸上读出她已经做好的觉悟。

那已经是一种自我忿恨到极点，充满了厌世之意的眼神。

“还没到那一步呢。”

赛婀狐惊奇地转头望着叶洪潇。

她从不觉得这里会有人能了解她的感受。

“你不是说，龙依莎能用蛊毒救活我吗？”

“可是我只是听说，苗疆蛊术我一点都不了解。”

小达摩啼笑皆非地看了看莫德根，自己当初的遭遇，还要问另一个道听途说的人。

“对了，你今天打探龙依莎下落，结果如何？”

“这还没来得及问，你那边不就出事了么？”

洪潇点点头，笑着看着赛婀。

“要是我们四个找不回龙依莎，你再委曲求全不迟。”

其实洪潇也很害怕，从离了流沙客栈，便一路不顺畅，要真的救不活颜开，还不如当初自己早早死在大漠里好。

他不在乎这些旅途凶险，也许曾经的自己那种游刃有余气质残留了下来。

可是真的太无力了，无力得让他不想像周围这些人一样混迹江湖。

这一夜，洪潇辗转反侧，这是他自昏迷苏醒后第一次夜不能寐。

里屋经常传来颜开不大不小的呼唤声，不是叫着老婆，就是叫着大哥，也不知道那个大哥指的是滕宝还是自己。

由于眼下救治颜开迫在眉睫，洪潇等人与安化马帮临时结成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同盟关系，约定分头在敦煌城内外及周边大小村落打探龙依莎的下落。少林的人，则留在闭云寺内护理颜开与醉葫芦，并保护雅丹天女赛婀的安危，提防重笑和尚去而复返。

不到晌午，小达摩、断牙、莫德根和莹四个人已经窜遍了敦煌城的大街小巷。

奇怪的是，连一个乞丐的影子都没有。

“妈的！昨天还能碰上一两个呢！今天彻底干净了？”

洪潇望着莹，莹找得很认真，生怕漏掉任何一条街的任何一处角落。她的心情也很沉重，昨日的事情都围绕着雅丹天女赛婀展开着，莹也是一心保护着洪潇，经过这一夜，莹显得憔悴很多，眼圈也有点浮肿，和洪潇一样都没怎么睡好。

莫德根拍了拍她。

“小姑娘，甭着急，我看颜开这小子，吉人自有天相，你看他救了那么多人，能没个好报吗？”

莹点点头，没说什么。

莫德根似乎受不了气氛太过沉闷，他知道断牙不可能搭理他，于是又走到洪潇身边。

“老弟，你有什么看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