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法曲献仙音（二）

京城里少不了达官显贵，谭淑君这样身份的人，也注定不能在京师默默无闻。

谭淑君总是很忙的，她忙着在各种声色犬马的场合里出没，自然而然的，徐羽仙就成了她的小跟班。

谭淑君对徐羽仙，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

她能给予徐羽仙庇护，却也不插手旁人对她的刁难。就和徐羽仙脸上蒙着的面纱一样，是个屏障，却也引来了更多有心之人的关注调侃，嬉笑，乃至于……不怀好意。

徐羽仙的面纱被人下了赌注，自定义的给她的面纱赋予了多重意义，徐羽仙本来还没张口应承个半个字，起哄的人群便已经自作主张的定了局——谁能揭开徐羽仙的面纱，谁就能成为徐羽仙的入幕之宾。

谭淑君听完也只是冷冷的笑，“你们既然都喜欢她，对她感兴趣，那便索性都忘了我吧，我以后也落个清静。”

那些纨绔便又想了法子哄着谭淑君，徐羽仙的面纱到底还是没有被揭下来。可是愈是如此，纨绔们对她面纱下的容貌兴趣就越大，又有谭淑君的名头在，渐渐地，连闺中的妇人也有不少听说了徐羽仙的名字。

她们不敢对谭淑君说三道四，便都咬着牙把恨意全发在徐羽仙的身上来。

徐羽仙跟着谭淑君出入各大府苑，也多得是被谭淑君支使着跑动跑西的时候，一旦落了单，妇人们见着了便忍不住热潮冷讽，好一点的只冷眼相待，过分一些的那就全然不同了。

这次徐羽仙又被谭淑君派遣着去李府取一件落了的披风，一进后院徐羽仙定投便遇见了李家的当家奶奶，徐羽仙形单影只的一个，脸上还带着十分具有代表的面纱，李家奶奶想到前一夜里他家那位同谭淑君厮混了半宿的老爷，当即就黑了脸。

徐羽仙恭敬地退到一边，李家奶奶两眼一白，十分不经意的抹下了手上戴着的翡翠镯子，行到徐羽仙跟前了，李家奶奶突然便高声嚷道，“哎哟，你要干嘛！”

徐羽仙还没回过神来，迎面那李家奶奶便把整个身子都扑在了徐羽仙身上，徐羽仙下意识的一扶，李家奶奶便抓了徐羽仙的手不放了，那镯子往前一送，立刻高声嚷着，“你干嘛！这可是我家祖传的镯子。”

李家奶奶言语里十分焦急心疼，手上却不见半分心疼，啪的一下便把那镯子朝路面上摔去。

镯子击在石面上，转瞬又挨了那李家奶奶一脚，霎时间碎作几段。

李家奶奶立刻哭天抢地的嚷了起来，直骂徐羽仙手脚不干净，仗着谭淑君的名头欺负人，一面顺嘴。

旁边目睹了这一切的奴仆也都是李家的人，也都只帮了李家奶奶说话，这事情一下就闹大了起来。

徐羽仙吃了个闷亏，也争辩不得。对于那些心怀不轨的浪荡子弟，徐羽仙会婉拒，也有一点功夫傍身周旋，可是对于这样的蓄意陷害，徐羽仙却是没了法子了。

她不明白。

徐羽仙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同那李家奶奶毫无瓜葛，怎么突然就被人这样恨上了。

她也更不明白，有些对谭淑君的恨一旦在她这里抹了开，此后便没个消停了。

这事一闹开，谭淑君并没有对徐羽仙有任何庇护，外面对徐羽仙的骂声谭淑君都只当没听见。有纨绔想到了徐羽仙，笑嘻嘻的问谭淑君的看法，谭淑君也只是淡淡的表示，“哦，那是她的事情，与我何干？”

好一个“与我何干”。

此后后院对于徐羽仙的明讽暗害更加肆无忌惮。徐羽仙也懒得跟他们计较，当年徐羽仙在盈袖楼听到的难听的话多的去了，不也一样过了来？

不过，因为谭淑君在，只要有谭淑君的使唤，徐羽仙便不可避免的要碰上这些人。

终于，徐羽仙的名头越来越大了，她经过的内院，背后总有人指指点点，说她手脚不干净，长得其丑无比还一心想攀高枝，无耻下贱。那些构陷的话语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说的久了，他们也不满足于只是口头上的嘲讽了，见着徐羽仙索性吐唾沫，扔石子儿也是有的。

这一天徐羽仙陪同谭淑君去沈府，入冬的时分，天上鹅毛大雪下的急，徐羽仙去给谭淑君取暖炉，路上又遇到了一些碎嘴的婆子。

她们也都认得徐羽仙了，也都听过徐羽仙在外的“声名”。此时瞧见徐羽仙过来，都下意识的捂紧了身上本来就不多的财务，然后对着徐羽仙吐唾沫——“呸！这种人怎么还由得他在院里走动！”

婆子们见识浅，嘴倒不短，徐羽仙眼皮抬也不抬的走过。沈府的院子大，花草多，回廊花柳的一绕，便很容易挡了人的视线，徐羽仙疾步走过，刚上了桥，突听得“咚——”的一声，有人落水！

徐羽仙定睛一看，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在水里沉浮，喊着救命，徐羽仙放下手炉就要去救人。入冬的时候湖水冰冷刺骨，徐羽仙救人心切，不管不顾的踩进水里，扯着一把花枝扯了那孩子上来，刚把人捞了上来，那些婆子就咋咋呼呼的围了上来，他们在花荫后面什么也没瞧见，听见声音就只管咋咋呼呼的跑来，想当然的就闹着，“造孽哦，这么点大的孩子你也要推下水，你还是人么？”

徐羽仙这会儿才觉得冻得厉害，一听这话心霎时间冷到了极致。

“你说是我推得孩子？”

“不是你是谁？我们都瞧见了！”

“瞧见了？你们哪只眼睛瞧见的？”徐羽仙又好气又好笑。

那些婆子瞬间竟都众口一词，“我们都看见了，就是你推得！你个毒妇！小小年纪坏成这样，死了得下十八层地狱！”

这些人越说越离谱，徐羽仙想装作没听见，终于也被这寒冬腊月的冰水刺的承受不住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徐羽仙突然觉得好累。累到无以复加……

而这时候，徐羽仙突然听到一道不一样的声音，这一声，犹如天籁！

“你们这些人怎么这样，明明是她救了这小孩，你们不明就里也就罢了，怎么还诬陷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