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意外补救意外

云玄凌一直在他的龙椅里坐着，一直从安美人、云玄陌从他的寝宫里出去，一直从太阳刚出来，又到了掌灯时分，他一直不说话，富贵也不说话的在一旁候着。

“什么时候了？”云玄凌好像缓缓苏醒的石像，整个人沉在昏黄摇曳的烛火里。

“回皇上，都已经上灯了。早该用晚膳了，您吃点儿吧。”

富贵小心翼翼询问着云玄凌，等待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他点了点头，富贵转身就要往外走。

“皇兄是什么时候来的？你不知道吗？”

富贵打了个千儿，“皇上，您早前就约好了王爷下了早朝来找皇上下棋呢。”

安美人回到自己寝宫之后，为了发泄自己的恶行呗拆穿和凤颜溪前被云玄凌袒护，又让云玄陌不顾身份在皇上面前给她开脱求全，大闹了长春宫，就连住在正殿和西偏殿的几位嫔妃小主都听了个清楚。没人敢上前阻止或者劝慰，就只见着安美人一个人扭曲着一张从来都柔顺温婉的面孔大发雷霆。

“凭什么谁都向着她？凭什么谁都看不见她的下贱样子？我哪里比不上她了？她的家室比我强吗？她有能一呼百应，一句话就能替皇上平了战乱的父亲吗？有能在前朝上像左右手一样辅佐皇上的能力吗？凭什么……”

安美人越想越气，只觉得恨不能立时亲手解决了凤颜溪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可思来想去，又满脸哀戚伤起心来。

“皇上本来也待我极好的，怎么偏偏就慢慢只看得见凤颜溪，却看不见我了呢……”安美人无声流着眼泪轻轻伏在床榻上用手一遍一遍抚摸着一床鲜红的被衾。“皇上在我刚进宫就给了我美人的位分，那时天天都在我这长春宫里，皇上曾经在这床大婚的艳红锦衾上夸我好看来的……皇上，皇上心里是有我的……”

她心里其实再清楚不过自己能轻易得到云玄凌宠幸的原因，也不是没想过跟父亲说起自己冷冰冰的后宫生活，以此来挽回云玄凌对自己的在意。可是，她还年轻，进入后宫才不过区区几个年头，一想起来在这深宫幽墙里还有整整一辈子要呆下去，就又退缩了。她希望自己能真正赢得云玄凌的心，希望自己能成为云玄凌必不可少独一无二的枕边人，外有父亲大军护卫云玄凌的江山社稷，内有自己为云玄凌红袖添香，做他的解语之花。可事情从来都不会是安美人想的这样，后宫的四角四方的墙里，冷夜正长……

富贵让御膳房给云玄凌小火慢炖了两个时辰的晚膳，云玄凌并没吃进去几口，只略微挑了几口，倒是把太医们给熬得药喝的一滴不剩。富贵眼瞧着云玄凌被这些一团乱麻的事情搅得身体快吃不消，免不了心疼主子，也暗暗骂了自己多事，虽然自己的作为并不能左右事情的发展，可是有埋怨安美人，凤颜溪一干人的心思也只能咽进肚子里，毕竟，多行不义，必自毙。

云玄凌用过晚膳晚了些时候， 寝宫外的小太监急匆匆告诉富贵有人来求见皇上，本来就十万个不愿意的富贵看看天色已经尽了五更天，正想一口回了，却又听见小太监在自己耳朵跟前说了来人的身份，一下子打起了精神。“快请，快请。”

富贵知道来人求见云玄凌，用以往对云玄凌的了解，云玄凌是绝对愿意的，快走几步进了云玄凌安寝的暖阁，躬身打千儿。

“皇上，门外面有人要求见皇上呢。”

云玄凌顿了片刻，“你不是应该回了吗，怎么越活越活回去去了。”

富贵沉了沉，道。

“皇上，是林主子。”

云玄凌虽是已经好了大半，可脸色还不是很好看，此时云玄凌下首站着的林昭容，脸色更好不到哪里去。一双颦蹙黛眉，两眼里微微泛红带着水色，窄窄两只肩膀瘦极了的身子看着像能被一股大风吹倒一样。

“这么晚了怎么不早些歇息？”

云玄凌最知林昭容秉性底细，身边一大群脂粉堆儿里最敦厚老实温和唇善的一个，见腻了那一个个心机迫人深不可测的女人，最后到了林昭容名下，不免也自然宽和起来。

“回皇上，臣妾早就听说皇上这几日补盛上火，又想着您这几天定是恹恹着不想搭理臣妾这些个闲人，所以就一直没来皇上跟前尽心，可巧今日臣妾从南方的老家里的了些稀罕玩意儿，就送来给皇上了。”

林昭容说着就端到云玄凌面前一个小盘子，里面圆圆滚滚白白净净盛了些莲子，再一挪眼，却瞟见了林昭容两只已经破皮发了红的双手。

“这都是你亲手剥得？”

林昭容微微颌首，眼里竟是要忍不住的眼泪儿要落了下来。

“难为你了，这莲子剔除莲心，徒手剥来，是最伤指甲。”

云玄凌用手指捻起一颗来，细细看了，果真是干干净净又不伤莲子，暗道林昭容的心细如发，耐心过人。

林昭容定了定已经想要哭出来的心情，缓缓道。

“莲子是最能清火气，去虚热，莲子莲心生来一体，世人都爱食这莲子，还可入药，却不知，其实这怜子之心最苦……”

云玄凌知道林昭容深夜来到自己的寝宫里求见，肯定是有事，早也想到了林昭容要说什么，可没想到的是，林昭容一向那样默默无语，安静顺从的人却也要借着这莲子怜子开口了，便停了动作等着听林昭容的后话。

林昭容见云玄凌看着自己怔住，便立时跪倒在地，两只眼睛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顺着脸颊掉在地上。

“皇上，臣妾十月怀胎之痛，区区剥了百颗莲子哪能抵得上千分之一，莲子莲心，如同十指连心，臣妾虽不为人母，这剜心之痛也是可堪蚀骨。旁人没有所感，这剔了连心的莲子好吃，可莲心去时，剜去一子就是没了衷心，此痛臣妾实在是日日煎熬其中啊皇上……”

林昭容边哭边说，满身的气力用尽，哭泣却不止，引得外间的富贵和一干太监宫女都忍不住叹气。

云玄凌知道林昭容的痛苦，背负着那样的深仇血恨隐忍了这么久，林昭容也真是让人唏嘘，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孩子，一个都未曾出世的皇嗣。沉吟了片刻，云玄凌将刚才就捏在在手里的莲子吃进了嘴里，细细在牙关里咀嚼了一会儿，又缓缓咽下。

“朕都知道。”他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曾做过母亲，也根本没有你这样的柔软仁慈心肠，怎么能体会你的含辛茹苦和 哀痛。”

林昭容以为自己的冤屈已经被云玄凌所知晓，也憧憬起了一颗心以为就能报仇雪恨，可等着云玄凌片刻，云玄凌却再也没说什么。

“你且回去吧……”

云玄凌只淡淡的道。

“皇上……”林昭容不相信事情的最后竟然就是这样了。

“皇上！”林昭容的声音已经接近凄凉。

云玄凌还是没有许诺林昭容什么，一步一颤踉踉跄跄走出云玄凌的寝宫时，林昭容只觉得遍体生寒，浑身的血液像是结起了的百年寒冰，且，永远不会有融化的那天，夜里的冷风像是鬼魂一样撕扯着她，漂移不定。

“我该怎么办呢？就没有人能给我的孩子洗清冤屈了吗？那么一个祸害了别人为祸后宫的狠毒女人就这么放纵她任由她胡作非为吗？”

林昭容本不是一个容易跟别人产生矛盾，把自己的怒气和怨气展现在别人面前的人，可这时的她，已经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忍受下去这样的怨愤，已经咽不下这口扎着自己的喉咙留着滴滴鲜血的怒气了。她的双手都握紧了拳头，葱管一样的十只指甲深深嵌进血肉里，顿时血肉模糊。

夜深，风紧，林昭容的衣衫被风卷着，头发都被吹乱，她一步一步顶着风往前挪着，黑黢黢没有一点儿灯光的甬道里，像张着嘴的魔兽要把林昭容吞进肚子里去，就这么一步一步往前走着，不多时，林昭容抬头一看，高高的宫门上悬着“凤栖宫”三个字，林昭容也不多想，走上前去就拍着门环开始叫门。

凤颜溪自从白天一事，也是一整天都怏怏不乐，丽妃和安美人的事情，自己办的出了许多纰漏，到把自己搅了进去，云玄陌的突然出现，凭云玄凌的反应，一定是开始误会自己和王爷了，凤颜溪一时间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天色入深许久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闭起眼睛就是云玄凌那双冷冰冰拒人千里的眼睛。

正在凤颜溪发呆之时，幽寂的夜里穿响着一声接着一声的沉闷的敲击声，凤颜溪被惊醒过来，忙喊了绿罗和紫菱。

“哎——娘娘，这就起去往外面呢。”

紫菱和绿萝也被敲门声惊醒在梦里，两个人披了件小袄便到门口查看，隔着门缝问门外的人。

“是谁啊，这么晚了有急事儿吗？我们娘娘已经歇下了。”

问完了只听门外徐徐喘着长气，才道。

“我是林昭容，找皇后娘娘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