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情理之中

紫菱和绿萝一听见是林昭容，都心下一惊，这么晚了突然来凤栖宫找凤颜溪，都猜测着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连忙给林昭容开了门，只见的这林昭容托扶着门框喘息沉重，紫菱打着灯笼照亮，才看清林昭容满手的血都流到了衣角，脸色儿白的像宣纸一样。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快进屋来吧。”

紫菱细瞧见了更觉得吓人，扶着林昭容就往寝宫里面走，走在前头的绿萝已经小跑着去通知凤颜溪了。

“娘娘，是林娘娘来找你呢。”

绿萝急急忙忙回屋跟凤颜溪回禀了林昭容来凤栖宫的事。凤颜溪也是一惊，不知道林昭容这样平日里跟自己根本没有来往的人为何今日深夜造访，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也猜的八九不离十，正要让了绿萝有请时，紫菱便扶着林昭容走了进来，面色苍白，双手血迹，全身一副病怏怏似要随时晕倒的样子让凤颜溪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绿萝紫菱快快叫人来看着处理一下。”

凤颜溪囫囵着只穿着薄衣服的身子几下就跳到了地上，从紫菱手里把虚弱的林昭容搀扶着挪到自己的床榻上，可林昭容却鼓起了气力拦了凤颜溪一把，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凤颜溪又是一惊，搀扶着林昭容让她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呀？有事儿你倒是说啊，这怎么能使得。”

林昭容确是执意拒绝，跪在地上不起来，眼睛里的泪珠又止不住挂到脸上，张开了嘴的声音里沙哑又无力。

“皇后娘娘，这么晚还来叨扰你林昭容这儿现给您赔罪了，还有个不情之请想让皇后娘娘能答应臣妾，臣妾，臣妾实在已经无路可走……”

林昭容话里带着哭腔，凤颜溪更是看得忍不下心，直扶着要她起来。

“你先起来，本宫会给你做主的，咱们起来说话。”

“娘娘，臣妾本不是伶牙俐齿好争名夺利的人，可这样的血海深仇就是放在哑巴身上也该说话了……”

凤颜溪知道林昭容是为了什么来找自己的，林昭容的仇恨希望有人有办法能给自己的孩子报仇，可是凤颜溪更知道这其中要费的周折，这仇要报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凤颜溪心里叹着气，眼前的林昭容已经让她的怜悯之心达到了顶峰，矮身蹲了下来握紧了林昭容的双手。

“皇后娘娘，这几日的事情臣妾是有所耳闻的，丽妃绝不是能在这后宫里兴风作浪的人，她只是一个站在手腕狠毒的人身后狐假虎威的人，断没有起事的本事，安美人向来就是个得意小人，仗着自己父亲的兵权就在这宫里祸害别人，就是她……就是她……”

凤颜溪收紧了握在林昭容手上的手掌，使了眼色让绿罗和紫菱关门出了外面，才开口轻轻跟林昭容说。

“本宫知道，本宫都知道的……”

林昭容很惊讶凤颜溪已经知道了自己要说的事情，扭头看着凤颜溪说不出话来。

“皇后娘娘你……已经知道了是安美人……”

凤颜溪微微颌首，“本宫知道了，那天晚上我听见了丽妃和安美人说悄悄话来着。”

林昭容心里一沉，眼里的泪水又是想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扑簌簌往下落，心里像装着黄连一样有苦无处诉。

“皇后娘娘，臣妾一向觉得你跟我们这些女人不一样，安美人丽妃这一类人又不是能跟你相提并论的货色，臣妾的冤屈，如今只能托付给皇后娘娘您了……臣妾愿意做牛做马报答皇后娘娘的恩情……”

怎么就只能托付给我了呢？凤颜溪听着林昭容话里还有有待细想的细节，紧接着便问。

“这事儿你已经跟别人说过了吗？”

林昭容慢慢停了抽泣声，满心的怨气压在胸口只能发出一声长叹。

“实不相瞒，皇后娘娘，我已经去找过皇上了，也如实把我孩子的事情跟皇上说了。”

凤颜溪仿佛已经看到了结果，也不知该不该去再次揭开这样的伤疤，小声试探着林昭容问。

“那……皇上怎么说呢？”

林昭容咬着嘴唇，满脸的哀戚和不甘，眼里仍旧闪着泪光。

“臣妾不明白……古人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肚子里怀着的是一条皇嗣的命，她就算家里再有本事杀了人难道就不应该受到应该有的刑罚吗？何况这是皇嗣，为什么连皇上自己都不能干干脆脆说不出应该怎么办呢？难道就应该这样忍着吗？今天是我的孩子被害死了，莫非要忍让她到明天连我自己都死在她的手里吗？如今是我，难保以后轮不到谁的头上，谁又能保证他的父亲没有一样的害人之心和非分的觊觎呢？”

凤颜溪也不是没想过这样的事情，每当她想起这些就觉得满身的血液都冷到凝固，宫墙里的白天和阳光背面都隐藏着无声无息之中吃人不流血的恐怖黑影。云玄凌没有狠下心去处置安美人这样的无奈让凤颜溪觉得云玄凌也一样跟这后宫里的每一个人一样可怜，尽管这是没有办法，是为了更大的稳定和安全的权宜之计。

“皇后娘娘，安美人的野心远不着这些，你我这后宫里的哪一个不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老话说的好：唇亡齿寒。惩不了恶扬不了善，都冷眼旁观，你我早晚都得一个一个的死在她手里……”

林昭容说的话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掩藏和包装，她希望能和凤颜溪联手，她想要有一个能让自己倚靠和有处跟自己商量，给自己出主意，甚至能帮自己完成报仇雪恨的人。凤颜溪听着林昭容已经坦诚相待的一番话，更是用心听到了林昭容还没有说出的话。她想起了在屏风后面的看到的安美人的那张脸，想起了她无一句不是沾满了毒刺，埋着阴毒和危险的话语，和其中的暗示。安美人早就把凤颜溪当成了敌人，可能留下一个就会是冲自己来的，不管是掺和到丽妃和她的纠葛里，还是云玄凌跟自己的感情，亦或是头上这个“皇后”的名头，无一不是安美人攻击凤颜溪的借口。

“本宫能了解你的痛苦，安美人的蛇蝎心肠本宫也已经见识过了。可这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那就这么让她继续猖狂？”

凤颜溪缓缓长叹了口气。

“你我这后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了皇上而存在的，所谓后宫，就是皇上的家里家事，一家之家，也是一国之家，后宫的每一天小小的动静都牵扯着前朝的左右，后宫不稳前朝怎么稳定，国家社稷如何稳定？安美人父亲的手掌握着足以能轻易颠覆整个国家社稷的兵马，林昭容你想没想过，如果皇上轻易简简单单一句处置安美人，那他的父亲会如何反应？即使是小小的一点波动，就已经足以让整个天下伤筋动骨了，到那时，又哪里是你我的恩怨纠缠？保不准就是江山易主，生灵涂炭。”

林昭容半晌不再说话，无声的流泪慢慢从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跪着的双膝一滑瘫坐在了地上，一旁的凤颜溪把她搂在了怀里，柔声安怀。

“等。我们只能等……”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可有尽头？莫非要等到安美人的父亲死了吗？”

凤颜溪轻轻的抚摸着林昭容因为哭泣耸动的肩膀，缓缓道。

“等到，他们再骄横下去，膨胀到没人再能比他高，皇上都已经不在他眼里的时候……”

凤颜溪知道云玄凌也是这么想的，任何一个因为朝廷中又强横势力让君主被动的时候，所有寂静和等待只为了这样一个时机。“功高震主”，“飞扬跋扈”，后人记述着前朝的历史里，这样的事情已经不胜枚举。可是，皇帝毕竟是皇帝，没有真正的亲情，也没有真正的友谊，和爱情。当凤颜溪开始接纳云玄凌走进自己的心里时，她曾以为云玄凌也许是个意外，凤颜溪也不止一次的幻想过自己和云玄凌两个人以后美好的未来。可是，自从出了最近的事情，凤颜溪又慢慢意识到，一个君主，从不会撇开权术利害来纯粹的考虑一个人，一件事，渐渐的，凤颜溪觉得和云玄凌之间其实还隔着些什么，那个熟悉的人开始有了陌生的感觉。

“皇后娘娘……”

凤颜溪从沉思中醒了过来。

“娘娘，臣妾无才无能，后半生也只是为了扳倒安美人和保命活着了，皇后娘娘你的路还长，臣妾也能看出来皇上对你宠爱有加，臣妾只愿意做皇后娘娘的左右手，甘愿为娘娘做牛做马……”

林昭容挪着身子给凤颜溪磕了一个头，眼中怀着无尽的企盼和恨意，凤颜溪支撑着林昭容的身子两个人重新站了起来。凤颜溪的心里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以后的一切，可眼前这样血淋淋的惨案已经让自己的内心没办法平静，就算不想跟着别人趟进泥潭，此刻，也已经身在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