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章：风雨之夜

吴之成有点头痛，这个三弟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性子儿比小孩的翻脸还来得快。一阵儿哭一阵儿笑。让人难以捉寻。

真不知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吴之成只得随她性儿，笑着逗她开心。把自己在三圣山上所见所闻全都说了一回，一直说到自己几人从三圣大殿暗道逃出，进入到地道里。

新奇又刺激。

小乞丐断断续续说出她的事情。原来，那日在三圣山林间刺杀林冲不成的便与师傅会合到此来，这里是三圣山后山。

三圣殿背临百丈绝壁，飞鸟难栖，猿猴难攀。人人皆知其险无路，却不晓这后山原有一条秘道，

小乞丐的师傅是名尼姑，法名不悔。这个不悔是七色门门主。七色门在江湖已没有什么名气，全是因为在百多年前，不知如何原由。当时的门主遗失了七色剑与剑谱。门主为此自杀谢罪，七色门己就从此没落。到了不悔这一辈，七色门只剩下门主了。不悔无意间得到一副图。据说是当年门主曾辱一名盗贼，不想这盗贼本领高强。一气之下，便把七色门镇门之宝，七色剑与剑谱设法盗走。后来，听闻到七色门主因此自杀，心里好生后悔，临死时，这大盗就将此两件宝物加上自己一生所窃财宝藏在某个地方，而开启它的便是七星玲珑石。

江湖中的大多数人并不知有这副图的存在，加上这么多年来，每个江湖故事都在讲夺宝寻秘籍的事情。叫人真假难辩。为此不知害了多少英雄好汉，最后大抵一场空喜欢。

七星玲珑石的出现，只是当时九纹豹巴修与毒娘子上三圣山时，随路劫掠一件那李师成的寿礼。因为劫的是六贼的物件，在江湖里有些名声，便拿它做了个引子，为了要让江湖人前来参加此次赏宝大会，先是阴谋替朝庭除去三山十八寨的强盗，故意把它吹得神乎其神。

不知这些真真假假的宝石。只有不悔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其它不过只是种传说。

七星玲珑石，既不能晴天有声雨天有云。只不过是块极精致的石头。

不悔从山里老人口中得知此条秘道。悄无声儿的上了关口重重的三圣大殿。神不知鬼不觉偷得了七星玲珑石。还留下块叫林冲背黑锅的假石。不悔师傅本来要小乞丐跟她一起离开，拿着七星玲珑石去开启七色剑与剑谱及宝藏。

小乞丐偏要去刺杀林冲，执意要留下来。师傅知他尘缘未了。传了她一招凌空一剑的招式，这一招是七色剑法的残招，并把自己用的一口宝剑传与她，告诉她一招不管中与不中，都要离开，否则，便难逃脱。

小乞丐刺杀林冲时，没有想到毒比丘柔美蓉竟然替林冲挡那一剑。只得逃走。众人不知她从何处来，又从何处逃走。弄得山上数日来人心惶惶。却不知，她早回到山洞里，坐观远山。

本待要离开，却似有什么牵挂，叫她一时犹豫不定。

两日前鬼使神差去河边，刚好遇见了吴之成从暗河里冲激出来。由于水急汹涌，将他带到浅滩处。

吴之成已是毫无知觉。

小乞丐见到，将他背到山洞，替他脱了衣服洗了凉干，再给他穿上。

“我，我睡了两天。”吴之成惊道。

“你睡了两天两晚。”小乞丐笑道。

“多谢三弟呀，要不是三弟，我吴之成怕是死在这深山老林都无人知晓哦。”

吴之成抓起小乞丐的手诚恳地说道。“三弟，我都不知道如何感谢你呀。”

“谁叫我是你三弟。”

小乞丐白了一眼吴之成，手并没有从吴之成的手里抽出，倒是吴之成忽想起她是个女孩儿，自己竟然如此无礼，忙把手拿开。

“不好，她给我换衣服，穿衣服。岂不是。岂不是。”

吴之成忽然感觉到脸发烫。偷偷描了一眼小乞丐，却见她此时脸色正红，有如一道彩云飞在她圆圆脸庞上。

有一种说不出的娇艳妩媚。

吴之成不敢久看，忙别转过身。

“跟我一起进那几位兄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吴之成忧郁地说了句。

“这里的暗河有好几个出头。他们或许没事的。”

小乞丐忽然温柔地说道。

“吉人自有天助，人呀，有时不得不要相信命运。”

好生莫句其妙的一句话。

“但愿如此。”吴之成点点头。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上三圣山去。你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不安安心心的在家陪着自家的花花娘子，过那平平凡凡的日子，偏偏要到这杀人放火的地方胡混。有一天丢了小命都不知为什么。”

小乞丐忽然叹息，问吴之成。

吴之成脸伸着脖子，想要辨上几句，却又说不出话来，不知从那里说起。小乞丐不理他，自顾说了下去。

“是了，你们男人总是梦想要做将军，做英雄，做好汉。

唉，又有那一个男人不想做将军，不想做英雄呢？说走就走，全然不顾自家妻儿感受。可是。这将军又怎样，这英雄又怎样，看林冲如何，于大奎又如何。他们都是天下共仰的英雄。可到头来，直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将军有将军的担当，英雄有英雄的责任。你的本事越大，你所担当的担子就越重，同时你的磨难就越多。

上天好生的公平，绝少弄错。

你毫无本事，真不知是不是上天弄错。醒醒吧，将军与英雄，不过只是一个梦。你还是快点离开这个圈子。这不是你能玩得了的地方。”

天边儿涌来朵黑色的云。这山里的天气，说变便变了。中午还是明亮的天气，这到临晚时，却乌云密布，风声大起。

“可能有场大雨。”吴之成说道。

“嗯。”小乞丐点点头，不再说话，看着天空穿梭的云发呆。

“对了，三弟，你叫什么名字。”吴之成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叫我三弟罢。”小乞丐懒懒地说道。表示不想告诉吴之成。“那赛半仙当初说是我挤到你们之中的，是不是。”

“我倒真有点忘记他说过什么。”吴之成笑道。

“我记得。”小乞丐淡淡说道。似乎有点哀伤地说道。

“我们好相象，都孤苦零丁的，没有人疼，没有人爱。”

“三弟，你别想那么多了。看，下雨了。我们进洞里躲躲雨吧。”吴之成说道。

此时，天色暗了下来，黑漆漆的一片。只听得山风吹动山林，晃忽如千万夜行人。

他们的山洞背着风口，但是，阵阵的风尾吹进了洞里，在洞里转了一圈后便走了。

凉凉的夜风。吴之成打了个冷颤，牙齿磕了起来。

“你冷是吗？你坐上来吧。”

黑暗里小乞丐的声音。吴之成本想要推辞一下，又怕她不高兴。忙应了声，摸索着爬上石台子。

两人坐在一起，共披那条被褥。

外面狂风大作，瀑雨顷盆。两人有如汪海中的两片树叶，在这雨夜，依偎在一起来。

忽然一声炸雷惊响，紧接一道闪电划过。

那洞外，仿佛无数凶恶野兽寻噬人而来。

小乞丐在这一声惊雷声里，吓得缩成一团儿，将吴之成死死抱住。

再一道在洞口里划燃的闪电。连吴之成也惊得丢了三魂七魄。

但是，见到小乞丐受到惊吓的样子。吴之成虽然也感觉怕得要命，却不得不伸出颤颤的手，拍了拍小乞丐，在她耳边说道。“别怕，别怕。有我在，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他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小乞丐。

狂风与暴雨加杂着电闪雷鸣，扫荡了大半个夜晚。终于扫荡清尘世的污渍。

下半夜时，风平，雨停。

小乞丐与吴之成两人晕晕沉沉给这风雨雷电折腾了大半夜，终于得以清净。

两人相依相拥。

吴之成仿佛回到了牛嘴洼，回到门前有棵柳树的屋里。花解语从屋里迎了出来。

两人笑语吟呤走进屋里。关上门。

一个二人的世界。

他一把搂住花解语，花解语嘤的一声倒在他的怀里。他低着头在寻找着什么。

寻着有如饥似渴的梦境。

他探手入怀，手指尖轻轻滑过山峰，划过平原，指向山谷。

梦见的是那块芳草凄凄地。

吴之成猛然感觉到自己有使不完的力量。浑身上下，都如着了火一样。自己如一个前所未有的勇士，练成了绝世无双的武功。跨下千里的白马，手握丈二长枪，站立在山之尖，俯视着这个世界，直问苍天。

谁是天下英雄。

不知从何处射出千万支箭漫天而来。他挥舞丈二长枪，催马狂奔。

寒光如雪，上下翻滚。

将军声名从来百战获。

累了。

只是他累了。

他象山一样的倒了下去。

醒来时。他还记得什么。还记得他的梦么。

吴之成醒来时，小乞丐已经不在。

“三弟。”

他刚叫了一声，发现太不对劲。

他竟然赤祼着身子，一丝儿不挂。

而他的衣服却给人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石桌上。

“发生什么事情。我怎么了。”

吴之成忽然问自己。

那梦里。

他干了些什么。

他发现，在那显得有些零乱的被褥上竟然有斑斑血迹。有如朵朵花儿一般。

谁受伤了。

谁受伤了。

三弟。

吴之成跳了起来，几下将衣服穿起来，跑了出洞。

雨过天晴。

太阳温柔如许。

不染一丝尘埃，竟似仙子一般，亮丽明媚。

青山如黛。

三弟。

你在那里。

只有远山的回声，没有小乞丐的应答。

吴之成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有些恨自己起来，三弟刚刚救过自己的命，自己却如此对她，真是牲畜呀。

吴之成用脑袋去碰那石头。

三弟孤苦零丁，没有兄弟姐妹，一个人在江湖四处奔走，只为了报仇雪恨。

可是命中注定，她的仇难以报成。梁山林冲可是一直走了最后。那么。既然林冲最终没有死于刺杀中，那么，谁死于刺杀呢。

下一个是谁。

吴之成颓然地回转身坐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哭得个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直到哭得累了。才罢休。抬头时，晃忽间见那石壁上，写有些儿字。

这字写的断断连连，甚至还有些有符号代替。

吴之成本来识得的这些字不多，加上又是些古体字，更加认不出来。不过，隐隐的看出来。画有七星玲珑石，又划有下山的路径。后面还又辩出小乞丐的名字，原来小乞丐似乎姓王。

看来，小乞丐走时，是要告诉他七星玲珑石的事情和那下山的路。只是他不识得。

小乞丐真的自己走了。

吴之成见到这些字画，便知道了。

“唉。”

好好好，两人的戏，想不到临时又硬挤进来一个，真是天意难测呀。

这出戏里没你的角色，你硬挤进来，看老天如何安排了。

赛半仙在那狱中，说的话。

吴之成那里忘记了，只是当时不想这么说。此时再想记起，不由得有些儿痴了。

难道这便是命吗？

我的命又是如何的。

还是做个平凡的人罢。只是小人物。

李大贵说得好生有道理。我不是做英雄的料子。我只是一个平常又平常的人。你只不过是个小人物。这出戏里，你只是个配角，或许连配角都不是，只是个无名无姓的龙套。

看历史上，倒霉的什么时候是主角。永远是那些小喽罗。他的生与死，悲与乐。从来没有人关心过。

我还是回去吧。回去后，跟李大贵学做手艺。看来，我是无法回去了。只能顺天由命。安安静静的在这大宋朝做个平平常常的人。做点小生意，胡乱过这一辈子罢。再不去想什么英雄霸业，那些与我没有半点儿关系，要那些虚名儿有什么用处。

虽然平淡，贵在真实。

守着花解语，她对我深情，我不可对她假意。三弟，对不起了。二哥对不起你，希望你原谅我。

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再见你。给你说声对不起。

吴之成大哭一场过后，心里反而畅通了许多。

心里面打定主意，回牛嘴洼去，跟李大贵学做厨师。

却不知道，此时花解语，正面临着一场苦难。

因为他的离开，酿成一生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