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烦闷
朝堂，神秘莫测，变化多端，一个不小心，你就会在此丢了命，卖命一些，你就有可能夺得尊宠。
只是，只有有心之人，才能在这龙潭虎穴里实现他的梦。他们的梦，或者装疯卖傻，保留自己视若珍宝的生命，或者标新立异，坚持自己的立场为民请命。一般的人，只浑浑噩噩的过，附和那些有权势的高官贵族就很知足了。
就像如今，前一天上朝之时，所有的奏章无一不是就事论事。看着战无不胜的神话，所有的臣子都称赞“陛下英明神武。”此时我朝应当一鼓作气，收复所有的城池小国，一统天下。她没有立即表态同意，他们就不断催促，给她分析利弊，计较得失，她若多说一个字，他们便有一大堆话来扭她的想法。
可今天呢？冬天下雪从不罕见，六月飞雪也曾听说，可这么多“国之栋梁”一下子几乎不漏一人地从“宜战”到主张议和，还真是……鲜有所闻。
最难得的是，他们的理由竟是：陛下思虑周全，不下再战的旨意自然是及对的，他们这些臣子愚钝，不理解陛下的思绪，实在是惭愧。
听到臣子们这样的说辞，采薇简直哭笑不得。
她虽然还在犹豫，虽然未曾下旨开战，可她明明是一早就表明了立场的，她支持继续征战。如今只因为她借着粮草的问题没有确定主将该任命何人便被这些精通心计的肱骨之臣给将了一军，他们还美其名曰：谨遵皇命，真真是……让人无语。
看着那么多的臣子都倒戈相向，一开始，采薇很是生气：难道之前头头是道的分析都是假装的么？从来没有人为这个国家，为人民考虑过么？没有人是忠于他的本心的么？
这些，可怜向来喜怒不现于行的采薇只能在心里想着。
不过这样也好，人都有冲动的时候，一时的想法未必都是对的，只在心里想想，不为人知，等后面冷静下来，想清楚了再说，更显得睿智。
果真，后来再想了想，采薇又释然了。
苏相曾是三朝元老，如今在朝堂之上也是位高权重。她虽已贵为女帝，可对于朝堂的影响力，有时候还不及他，尤其是那些个前朝旧臣，他们也不是不为国家考虑，只是顾虑太多吧，再加上苏相再之前也不算过分的太明目张胆，所以很多人都愿意追随他。
只是如今，恐怕所谓的“追随”就没有那么单纯了。
自采薇继承帝位以来，苏相一直都不是从心底里承认她的能力和地位的，所表现出来的恭敬都是表面功夫。
采薇一直都知道苏相对她的敷衍，可苏相确实是有些真本事的。很多棘手的事情，其他臣子未必有主意，可若是他真心想做，却是绝对解决的游刃有余。
采薇本又是惜才之人，想着这世界上毕竟只她一个女子称帝，他作为几朝元老，有些古板迂腐，不接受她或者有些看轻她，但大事上不出问题就好，她做的所有的事情总会一件一件帮着说服苏相的。
可哪里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明明每一件事都能证明她的能力，苏相却但对她没有任何改观，反而更是是变本加厉地于她作对，甚至不惜开始威胁群臣，不顾及天下百姓和国家的未来，真是让人失望。
采薇一直都知道帝位不好坐，可她也不是吃素的。本来对苏相的包容和忍让，一是因为苏相本身有能力，二则是因为苏甘棠。
苏甘棠作为臣子，对家国尽心尽力，对她这个皇帝也忠心耿耿，作为好友，肝胆相照，生死与共。采薇知道，无论什么情况发生，苏甘棠都能做到为她倾尽全力，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她敬佩这种忠诚，敬佩苏甘棠的勇敢，也愿意为了朋友多给他的父亲一些时间。否则以她雷厉风行的手段，即使会有意包容苏相，也不可能不给他任何教训的。
只是如今看来，不出手是不可能了。
她与朝臣意见相左，出战之令便无法下达，僵持之下之得使用拖字决，稍后再议。
采薇带着些怒气回了御书房。她前脚刚踏进殿门，苏甘棠就冲了进来。她一直都知道苏甘棠的办事效率，不想如今又见识了一次。
苏甘棠听说了今天朝廷上发生的事情。
或许是之前她提的粮草问题真的不算不严重吧，也或许是她为自己塑造的以民为本的形象真的深入人心了吧，苏甘棠竟然问采薇怎么又想到要出兵了。
“其实你也是支持出兵的，不是么？出兵与议和，哪种做法于我，于国家有利，你真的不知道么？你心里很是清楚吧？”
“可是你不是说……”
“可是从一开始我说，粮草是大问题。”
“是啊，后来想想也是，连年征战，受苦的还是百姓，我们不才，没有你的仁心，当时并未想到天下，所以才主张出兵，现在想来，你确实适合做这天下的主宰，你考虑得更多。”
“呵呵。”
听着苏甘棠的肺腑之言，采薇难得在气急之后这么短的时间里笑出了声。
“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采薇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苏甘棠出声，眼神里含着无奈和对他那份天真、简单的羡慕，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苏甘棠身旁，将他扶了起来。
“有时候，你看到的只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眼见未必为实。”
听着采薇的话，苏甘棠面露困惑。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是七窍玲珑心，可我不是，和我说话，你还是说直白一点的好。”
“意思就是，你今天是白来了。”
“怎么就……噢，我明白了。”
苏甘棠恍然大悟之后，有些不甘。
“知道就好。所以，如果你是来当说客的话，还是不用白费力气了。你也知道，一旦我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让我改变心意的。”
“我知道啊，我知道。”
听着采薇断然拒绝的话，苏甘棠呆呆地回复。不一会儿，回过了神，他突然又一次跪下。
“你这是干什么？我扶了一次，可不会再去扶你第二次了啊！”
看着干脆利落跪在眼前的苏甘棠，采薇略带玩笑的语气说到。
“我知道，谢谢你把我当朋友，只是，能不能请你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将来无论如何，留我父亲一条性命？”
苏甘棠恳切的说到，眼里满含希冀。
这样感性的苏甘棠，采薇有些陌生。一直以来，他都是嘻嘻哈哈的，不正经，如今正经起来，果真是吓人。
于是，采薇起了些小心思，准备捉弄一下苏甘棠，配合他的正经，看他的正经样能坚持多久。
“噢，这是为何？
众所周知，苏相对你向来不好。因为你的出身，也因为看不惯你与我亲近，更不喜你整天嘻嘻哈哈、不学无术的样子。他对你，旁人都看不出有什么牵扯似得，你自己也经常说自己不算是苏家人，如今怎么反倒为他求情了呢？”
“或许是因为血浓于水，或许，是因为那个女人爱他入骨，也恨他入骨吧！”
“那你不是更应该恨他么？他没有好的下场才对得起她遭受的一切。”
“她不希望看到那么狼狈不堪的他。所以，哪怕我对他没有感情，为了她，我也来向你求情了。
你说眼见不一定为实。是啊，不一定，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懒得去看清真相罢了。她和他在一起时，我从未看到她真正的笑容，我知道她不高兴，可那笑容即使是假的，感情却是真的。”
“……”
“可正因为那样，我更生气，气她，气他，气我自己。他那么对她，她还是对他交付了真心。他呢，明知道她的感情，还是负了她。而我，没能为她争得一份殊荣，让他回忆她，想念她。所以，如若可以，请你帮帮我，留他一命，她说，毕竟血浓于水。”
采薇知道，苏甘棠说的“那个女人”，是他的母亲。他从来没有叫过她母亲，每每提到她也只是说“她”或者“那女人”来代替，如今也是一样，可没想到，他对她的感情竟如此之深。
明白了这些，采薇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敷衍地说了几句话将苏甘棠打发了出去。
可她还是静不下心来。心中很是烦闷，便随手拿起桌上的奏章看了起来，企图拉回自己的理智。
“陛下，您这奏章……可能得重新再批一次。”
书柬拿着采薇刚批阅过的折子小声提醒到。
采薇从书柬手里接过折子看了一眼，果真，得重新返工，折子上错别字满篇，如今又是多事之秋，自然不能留这么下发了奏折。
心烦之下，采薇知道，这种状态的她批不了奏折，便直接扔了折子在御书房内，走出了屋子，随意转转。
不知不觉中，便走到了楚恒住的地方，采薇想着，不若找他聊聊，便走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