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大闹妍声院

但苏宁声这一推断倒是推断错了，从头到尾，苏宁卉对于苏宁绮都只字未提。她一进门问的便是苏宁声的身体状况，还有在长公主府是否习惯之类的，可以说是纯属闲聊，聊着聊着，突然就聊到了戚国公府。

“听说国公府至今还挂着白绫丧灯呢，小郡主一出生就没了娘亲，真是可怜！”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贯不露情绪的苏宁卉，也不禁放软了语调。苏宁声点点头，叹息一声:“是啊，是可怜！”

“戚世子与世子妃素来恩爱，世子妃过世，想来世子爷是十分之痛心的。”

苏宁声又是长叹一声，何止是痛心，简直是悲痛欲绝啊，想那戚泽自尚蕊儿下葬之后便日夜跪在墓前，跪了十多天，风吹日晒的，眉目暗淡、眼神无采，像是丧失了灵魂一般，整个人瘦了好几大圈，期间昏厥过去不知多少回。此等做派，足以证明其对亡妻的款款深情。

不过，好在戚泽并未就此沉沦，现今慢慢地振作起来了。“逝者已逝，生者尚存，最痛心的莫过于此。”

“大姐与世子有些交情，不知可晓得世子的近况？”

苏宁声凝眸看向苏宁卉，此话看似不经意，但细细想来，之前好多次，苏宁卉都曾问过类似的问题，其中心围绕的都不过是一个人——戚泽。苏宁声心下忽然多了某种猜想，但细观苏宁卉那张冷清无澜的脸，她又实在看不出什么，沉吟片刻，道:“世子近来赋闲在家，与小郡主联络感情呢，精神头好了许多，应是看开了不少！”

苏宁卉微微颔首，端起茶盅悠悠地品了起来。对于她只字不提苏宁绮的事，苏宁声着实有些好奇，便问道:“不知四妹的情形如何了？”

苏宁卉搁下茶盏，淡淡道:“还是整日躲在屋子里不吃也不喝，不肯见人。”

苏宁声紧锁眉头，一副忧心的姿态:“这样怎么行，身体可怎么撑得住？三妹该多去劝劝她才是！”

“四妹此次受到了极大的打击，非三言两语能劝的动的，她本来就在意容貌，现如今容貌毁了，怎叫她轻易看的开？”苏宁卉这话说的倒是中肯。苏宁声又沉吟片刻，再问道:“三妹你，就不问问四妹的伤是否与我有关？”

苏宁卉抬眼望了苏宁声一眼后，启唇道:“四妹对不起大姐，遭此报应，理所应当，是谁下的手，并不重要。”

这个回答令苏宁声惊讶，同时也觉得有点冷酷，但是莫名地，她还有点喜欢。

两人聊了没多久，外面就渐渐阴暗起来，天上乌云密布，看来将要下大雨了。苏宁卉起身告辞。

苏宁卉走远后，素素低声嘀咕:“这三小姐未免有些无情。”

“无情吗？”苏宁声笑了笑，“她无情，苏宁绮对她又何尝有情呢？”

苏宁绮是个重名利的人，她跟苏宁卉虽是从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却从来没有把她当姐姐看，在苏宁绮的眼里，一个不会说话，不会讨好人的姐姐，于她一点利益都没有，表面上喊她一声“三姐”，实际上却是看不起她。

不一会儿，狂风大作，黄叶脱离树枝，在院子里肆意飞舞，横冲直撞，很快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苏宁声喜欢在下雨的天气入睡，尤其是倾盆大雨，听着窗外的哗啦啦的响声，伴随着风声，躺在被窝里，闭上眼睛，她就觉得心安。

正要沉睡，突然被外面的一阵吵闹惊醒。只听见有人吼得撕心裂肺:“苏宁声，苏宁声，我要杀了你！”

绿柳急匆匆地进来:“小姐，是四小姐！”

苏宁声微微挑眉，苏宁绮？下这么大的雨，她怎么来了！正要出去，绿柳却拦住了:“小姐，你不能出去，四小姐的情绪是激动，像疯了一样，奴婢怕她会伤害到你！”

苏宁声心下冷笑，看来是彻底崩溃，上门来找她报仇来了。“没事，院子里这么多人，还拧不过一个情绪失控的人？”

走出来一看，大雨中，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苏宁绮脸上那道横贯整张脸的暗红色伤疤，在阴暗的暮色下，显得十分可怖。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绿色素裙，头发没有梳，在雨水的浸透下，井然有序地附着在苍白的脸颊上面，形容憔悴，但她的一双眼睛却是形同毒蛇一样，有神得很，令人不禁胆寒。发疯的人力气一般都比较大，苏宁绮这一闹，竟然惊动了三四个丫鬟和两个身材圆润的妈妈，才勉强阻止了她靠近苏宁声。

苏宁声拍了拍绿柳的肩，示意她可以退开一些，上前一步，刚好在屋檐下可以淋得到雨的地方停下，笑道:“四妹妹冒着滂沱大雨前来我妍声院，不知有何要事啊？”

苏宁绮咬牙切齿地瞪着眼睛，烈焰怒火直喷向苏宁声，她的眼里，除了苏宁声，其他一切都看不见了，干净利落地推开丫鬟妈妈们之后，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菜刀，四下乱砍一通，吓得周围的人急忙后退。尚未定神，苏宁绮就搬着菜刀往苏宁声扑过去。

众人吓得一声惊叫，苏宁声盯着那把菜刀，却是扯起嘴角笑了，她轻灵一个转身，再灵活地甩出个回旋踢，眨眼之间，苏宁绮连同她的菜刀妥妥地飞了出去。苏宁声整理好仪容，再看躺在地上疼得面目狰狞的苏宁绮，心里别提多畅快了。想当时在燕岭，苏宁绮对她用刑时，是何等的得意，现今落得如此境地，实在是罪有应得。

绿柳大声吩咐两位妈妈道:“四小姐情绪失控了，还不快快把她按住，一会儿伤到大小姐如何是好？”

两位妈妈反应过来，立刻扑过去将苏宁绮的手脚死死扣住，等候苏宁声的发落。

苏宁声得体地微笑着，由绿柳为她撑着伞，徐徐朝苏宁绮走过来。她蹲下身，挑起苏宁绮的下巴，轻轻一笑:“妹妹可真是火气大得很，还玩起菜刀来了，那种危险的东西，岂是可以随便拿来玩耍的？”

苏宁绮恶狠狠地盯着苏宁声，恨不得扑过去一口吞了她，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她撕着嗓子喊道:“苏宁声，你把我害成这副鬼样子，你不得好死！我就是化成灰也不会放过你！”

苏宁声继续笑:“那就要看你变成灰之后还有没有能力来对付我了！现在你还不是灰，你的命还捏在我的手里呢！啧啧，瞧瞧你这脸，从今往后恐怕没人会愿意多看你一眼了吧，不晓得太子殿下是否在乎容貌呢？”

一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苏宁绮整个人就像雷劈了一般，面如死灰，悲恸地大哭了起来。苏宁声起身吩咐道:“把四小姐送回丽绮院吧，对了，通知袁姨娘一声，就说四小姐疯了，让她好生看管，免得出去伤了人！”

“是！”妈妈们拖着苏宁绮出了妍声院，将人送回丽绮院时，刚好碰到闻讯赶来的袁姨娘。袁姨娘快步进了屋，看见伏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女儿，顿时心疼不已。

“绮儿，你这是怎么了，好好地去招惹她做什么呢？”袁姨娘一边抱着苏宁绮，一边软声说道。她现在真的是恨透了苏宁声，她终于明白李月芳为什么那么容不下苏宁声，一心要将其铲除了，这个看似良善，实则狠毒的大小姐就是个祸害，实在是留不得。但是她跟李月芳不同，她没有势力，再恨得牙痒痒也不敢对苏宁声动手，只能忍气吞声。

“娘，我这辈子毁了，没人会要我了，不如死了算了……”苏宁绮哭得凄惨，心里的确存了死的念头。袁姨娘闻言，脸色骤变:“绮儿，你可不能有这种傻念头，你还年轻，今后的路还长着呢，不过就是脸上有一块疤吗，有你父亲撑腰，嫁个好人家有什么难的，这世间想娶你的儿郎多得是，怎么会没人要？”

一个毁了容的女人，还是个庶女，哪个瞎了眼的回来求娶，除非是那些意在搭拢苏渊这个一品大官的寒门子弟，这话说出来，袁姨娘自己都不信，但是此刻为了安抚苏宁绮，她也只能睁眼说瞎话了。

苏宁绮睁着一双泪眼，一抽一抽地问:“真的么，那太子殿下呢，他会不会嫌弃我？”

“太子殿下乃是品德高尚之人，岂是那种注重皮相的俗人，”袁姨娘拨开粘在苏宁绮脸上的长发，温柔地说道，“只要你乖乖地把身体养好，振作起来，将来自有机会见太子殿下的。”

苏宁绮拎着菜刀去妍声院的事情终于还是传到了苏渊的耳朵里，当晚苏渊便去了一趟袁姨娘的院子，铁着脸批评了她一通，愤怒地甩着袖子走了。

对于苏渊的责骂，袁姨娘丝毫不放在心上，这么多年来，苏渊对她一直是辞严色厉，她早已经习惯了，她在乎的是，女儿变成这样，他却丝毫不关心，只想着事情传出去会不好听，只关心他自己的面子。这一点，即便十多年来一直如此，她还是无法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