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逃离太子府

太子殿下、焮侧妃被刺、崔侧妃被下药，随便哪件事传出去，都会演变为大事。

侗哲思虑再三，没有按照盛玄吩咐的那般，派人去请大夫，而是连夜将莫神医又请回了太子府。

莫神医本是远离都城，在荒芜山上隐居的医者，后因机缘巧合，与盛玄相识，俩人相谈甚欢，一拍即合，结下忘年之交，这才屡破誓言，出山行医。

那日，替焮赩解完毒后，本是当日就要回荒芜山，后来也不知是为何，竟又没有走，而是宿在了都城的一家客栈内。

不过，也好在这莫神医没有走，找起来丝毫不费功夫，否则此去荒芜山有几百里路程，且不说林中寻这老儿的辛苦，单往返都需半个多月。

侗哲与苏馨早已替自家主子上过药，简单包扎了一番。盛玄还好，终是有武功的人，只要不做剧烈的运动，稍稍掩饰一下，还是可以蒙混过去。只是这焮赩，不知是为何，突然发起烧来，连带着伤口都无法愈合，一直有血渗出。

莫神医仔细瞧了瞧，也不再避讳，当着一屋子的人就问：“丫头，你给小娘子吃了什么？”

话一出口，盛玄与侗哲齐刷刷直视苏馨。

苏馨一愣，不明白莫神医为何有此一问，赶紧赌咒发誓道：“我苏馨要是想害小姐，天打五雷轰。”

“哎呀，老儿问你，剩下的两个瓶子，你给她吃了哪个瓶子的药？”莫神医一脸焦躁的拍着大腿，不耐烦的说道。

“哦。”苏馨低着头，抬眼扫了扫盛玄的臭脸，又瞄了瞄侗哲，支支吾吾道：“不是什么毒药。”心里却跺着脚控诉道：小老儿，你干嘛当着他们的面问出来，你不知道这么多的事都是因为下毒引起的吗？现在，只怕这对空有皮囊的草包主仆就此认定小姐是凶手了。

“那到底是哪个瓶子呀？”

“紫色。”苏馨小声说道，“假死药，但是没有效果。”

“谁告诉你那是假死药？”莫神医瞪着一对铜铃般的大眼，两边脸颊气得胀鼓鼓的，斥责道。

“那是什么？不会是毒药吧？”苏馨一听，又是一惊，猛地拽住莫神医，着急的问道。

“什么毒药不毒药的？老儿又不是她爹，偏爱制毒。”莫神医白了苏馨一眼，一把推开这小妮子，从褡裢里摸出一个绿色的瓶子，倒出一颗褐色的药丸，小心塞入焮赩的嘴里，嘟囔道：“那只不过是活血用的大补丸，她没砍这一剑，吃了倒有益身体恢复。唉，浪费罗，浪费罗。”

盛玄至始至终都没说话，他难得的换了一身白衫，少了几分妖娆，多了几分孱弱，俊美得不同往昔。一眼望去，发如墨，肤如雪，面如玉，只是神情悲伤，让这一尘不染中又渲染了几许哀愁般，一言难尽。

瞧着莫神医的神情，他知焮赩无事，默默退出，站立廊下。苏馨很快就跟了出来，跪下来道：“殿下，小姐真的没有想要毒害任何人，是苏馨以前偷了莫神医的几瓶药，所以才自作主张的胡来，请殿下不要怪罪小姐。”

“她用假死药，想干什么？”盛玄背着苏馨，一动不动的问道。

“这……”苏馨勾着脑袋，一下子语塞了。

盛玄将背着的手放到长廊栏杆上，脸部因剑伤抽痛而稍微扭曲，气若游丝道：“想假死出太子府吗？”

“啊……”苏馨知道聪明如盛玄，这点小伎俩定然是瞒不住他，猛的一头磕到地上，干脆豁出去了，哀求道：“殿下，既然你们彼此无爱，您又何必强留她在此，不如，不如就放过小姐吧？”

“彼此无爱？”这句话，比剑更伤人，盛玄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似乎裂开了，纯白的衣衫上，很快就浸染出一朵血花，越开越大，舒展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赩儿，这就是你对我的真实情感吗？你果然不曾对我动过心，从前种种只不过是你为了复仇而虚情假意迎合我。

盛玄只觉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殿下？”

“殿下？”

……

意识还未消散之前，似乎听到很多人在叫自己，声音各异，为何偏偏没有他执念的那个声音？

对了，彼此无爱，她不爱自己，又怎会在乎他的生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待双眼再次睁开时，盛玄发现自己躺在了熟悉的床上，是他的寝居。

“殿下，您醒了？”

侗哲的脑袋突然就出现了，盛玄有点懵，挣扎着要坐起来。

侗哲生怕他又把伤口炸开，赶紧扶住他，道：“小姐的烧已经退了，暂无大碍。”

果然，盛玄听后，老实多了。

侗哲见主子安静了，这才又道：“莫神医已经回荒芜山了。苏馨偷了他三瓶药，他不放心，所以才一直留在都城。”

“他似乎很是关心赩儿？”

“他与制药师都是个中翘楚，对制药师的女儿自然比旁人要上心几分。”

“……”

“殿下，莫神医已经查过施大娘的尸体，也替崔侧妃诊过脉。他说，施大娘看似是中毒致死，其实是被人以掌力震碎心脉而亡；至于崔侧妃确是被人下了药，只不过不是毒药，而是一般的迷幻药，睡上两三日就会自然醒来。”

“那又如何？”盛玄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漫不经心的听着，却别有深意的问道。

侗哲知道盛玄一开始就相信的焮赩清白，他会如此质问她，只不过是对她索要休书一事耿耿于怀。原想着，故意将下毒之事栽赃给焮赩，为的只不过是制造出一个绝对不能放她离开的借口。没曾想，心高气傲如她，宁愿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也不屈服，反而一剑伤了自己又伤了他。

“殿下，既然此事与小姐无关，是否……”

“连你也认为她离开比留在太子府好吗？”盛玄一语道破侗哲的小心思，问道。

“侗哲只是觉得……”

“谁也不能让她离开！”盛玄冷冷的打断侗哲的话，转过头，空洞无神的眼睛里虚无得令人寒颤，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冷漠：“包括你！”

“侗哲僭越，请殿下见谅。”侗哲赶紧单膝下跪，说道。

盛玄转回头，平视着沙白的帷帐，面露凶光：“以前是我性子太好，由着这些蝼蚁在太子府任意妄为，所以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来。从今日起，你给我好好整顿一番，不要让这种事再发生，更不要让一粒沙子污了赩儿的眼。”

“是，侗哲即刻去办。”

人影晃动，侗哲行动利索，很快就不见其踪影。

盛玄将头头缓缓后靠，直到抵在帷幔之上，他闭上那双空洞的眸子，心里默道：你就这样想离开吗？连报仇的事都可以放弃，只为离开我？留下来真的让你很痛苦吗？赩儿，你知道吗，我最怕的就是看到你痛苦。但是怎么办，明明知道你会痛苦，我还是不能放你走，我做不到。

对不起，赩儿，即算你不爱我，我还是没有办法不爱你。

所以，我宁愿让你恨我，也要留下你！

苏馨扶起焮赩，端来一碗深褐色的汤药，舀起一勺，放到唇边轻轻吹凉后，才送到焮赩唇边，小心的喂其喝下。

刚喝了几口，焮赩就不愿意再喝，推开道：“这药怎么这么苦？”

苏馨的脸顿时就如霜打的茄子般焉焉的道：“莫神医说要惩罚我们偷他的药，所以也不知加了什么，反正就是比一般的药苦了三度。”

“还能这样？”焮赩一张大写的问号脸，苦逼兮兮的道。

“何止呀，那个还没用的绿色瓶子，也被他逼着要回去了。”

“他倒记仇了，以前怎就没瞧出来。”

“小姐，早就认识莫神医？”见焮赩精神不再低沉，苏馨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轻松的问道。

焮赩怎会不知苏馨的心思，知她怕自己多想，所以也就配合着，故意不提剑伤的事。

“已有很多年了，当时我还小，他医术虽高明，但比爹爹稍逊一筹，他每每救治了一些疑难杂症或是解了一些奇毒，定要跑到我与爹爹隐居的落拓谷来炫耀一番。爹爹不喜外人见到我，所以，我就仅见过他一面。”一想到爹爹，焮赩的脸上就流露出幸福的笑容。

落拓谷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山谷，四周是山林茂盛的山脊，这既是一个绝佳的自然屏障，又是一个采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药材聚宝盆。山谷远离村镇，所以鲜少有人居住。

在焮赩的记忆中，那里似乎就只有她与爹爹俩人。

“若有机会，苏馨也想去落拓谷看看。”

“机会？”焮赩眉头突然紧蹙，稍作沉思后，一眼坚定的望着苏馨道：“你真的想跟我一起去落拓谷吗？”

“当然。”苏馨狠狠的点点头。

“那好，你想办法出去，去找苏青杨，他一定会有办法带我们出去。”

“对呀，我怎么把苏将军给忘了。”苏馨大喜过望道，“他一定不会放着小姐不管的。”

“不错，我们先离开太子府，在苏府养好伤后，就想办法去落拓谷，远离这里的一切。”

“小姐真的能放下仇恨？”

“不能放又如何？能放又如何？”焮赩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情，认命道：“难道我要杀了盛玄来慰藉爹爹吗？”

“小姐，苏馨如此一问，只不过是想知道，你是否真的能够放下殿下，心无所憾的远走高飞。”

“哪有什么心无所憾？终究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天定人不可逆，奈何不得。”

“苏馨明白了，这就去找苏将军。”

苏馨强打起一丝笑容，安顿好焮赩后，飞身而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