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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短兵相接
翠菊楼房门紧闭,透过窗户的缝隙看过去,只见屋内结实的房梁上垂下两根粗实的大麻绳,在距离地面四五公分处,分系着一块木板,看来也只有焮赩这等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才会想到在房内搭秋千玩耍。
此刻小翠并未在屋内,应是在为午膳帮厨,焮赩端坐在秋千上,双脚悬空,两手各抓一个大麻绳,头稍稍向左斜靠,身子微微用力,秋千就带着座上的人儿轻轻荡漾起来。
从盛玄这个角度看过去,无法看到荡秋千人儿的脸,能见的只有一袭随之飘动的红色裙衫与欢腾摆动的玉足。
隔着一墙,她在里头,他在外头,谁也不知谁的忧与愁。
盛玄望着,眼中薄雾渐起,正在犹豫不决之时,屋内的人突然开口道:“门未锁,殿下若感兴趣,大可进来感受一番。”
这冷冰冰又刻意陌生的语气,让盛玄觉得揪心般难受。
他转回身,慢慢走到门口,轻轻推开,然后迈着轻便的步子,走了进去。
秋千上还是那个熟悉的女子,此刻与府门外见到时一样,面纱遮面,只露出两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盛玄看不到她的面部表情,所以也就猜不透她刚刚的冷漠是刻意还是真心,唯有紧紧盯着她的裸露在外的双眼,希望能够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焮赩此刻应是带着笑的,至少眼睛呈现着笑眼该有的弧度,但这种笑,虚伪得完美,毫无破绽;可是,眼眸里不带一丝杂质,除了笑就是笑,这又是一种多么难得的纯粹。
只是,盛玄并不明白,他以为她复杂难懂,却从未想过,有个时候复杂的不是你看到的那个人,而是用眼去看的本尊。
焮赩眼睛中的复杂,又何尝不是盛玄心中的复杂?
盛玄想不透,所以他猜得更痛苦,心里暗道:若她笑不由衷,那么她就是一个最高明的骗子,至少骗过了他;若她表里如一,那么就是他辜负了她,至少伤害过她。
“太子可是要试试?”焮赩的头又向着左边歪下去几分,她望着这个眼神迷离的男子,这是第一次见他穿红色的衣衫,那张无懈可击的脸,在这赤焰般色彩的衬托下愈发显得妖娆,可惜,今日少了那种魅惑众生的风情,就如冰山上没有雪莲般,总是有点缺憾。
盛玄没有回答,一动未动。
焮赩双脚一定,秋千突然就静止不动。只见她如一只矫捷的小鹿般,轻轻一跃,双足欲立地,红衫随之凌空翻动,后又徐徐落下,宛如惊鸿仙子般灵动。只是这落地的力度控制得不是很好,身子并未站稳,反因某种力道不受控制的前倾而去,眼见就要跌倒之时,焰火舞动,紧紧与那轻薄的红衫相依相随,焮赩就这样落在了那个意料之中的怀抱里。
趴在盛玄胸口,略带着得意的语气说道:“你还是过来了。”
刚刚事发突然,盛玄一时情急,抓着焮赩的胳膊,一听此话,手一松,将双手自她的小蛮腰穿过,紧紧扣住,弧度完美的下巴抵在胸口这颗脑袋上,深情不悔的说道:“我从未想过要离开。”
“那为何犹豫这么久?”
“我没有犹豫,只不过是身体比心慢了一步而已。”
焮赩听着,头稍稍移动了一下,将左耳紧紧贴在盛玄的胸口,笑道:“你的心可没有你说的那般深情。”
说罢,推开盛玄,后退两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不是我的心不深情,而是你根本没在听。”盛玄嘟起嘴,反指责道。
“几日不见,太子的嘴更甜了,不知是谁这么有能耐,将太子调教得如此会讨女人欢心。”不再装腔作势的焮赩,言语之间,看不出她的真实情感。
“也包括你的欢心吗?”
“焮赩只不过是一个乡野丫头,有何能耐能让太子费心?”焮赩稍稍提起裙摆,慢慢绕到秋千后,不等盛玄回应,又自说自道:“若没有那些特制的香料,只怕太子都不会多瞧焮赩一眼。”
盛玄讶异的脸色一变,没想到焮赩会在此时自己说出来,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什么香料竟有如此神奇?”
“太子这是不愿原谅焮赩吗?”焮赩眼睛里透着古怪,欲擒故纵道:“既是如此,太子可以发出讣告,焮侧妃病情加重,殁于荒芜山。我保证,世间从此只有七七,与朝廷皇家再无半点瓜葛。”
“你休想。”一听这话,盛玄的心中突然生出了几分恼怒,狠狠的回绝道。
不等焮赩再出言伤害自己,身子变动,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左手紧紧搂住焮赩的腰,右手将焮赩的面纱扯下随手一扔,迅速用自己的唇覆盖在那张娇艳无比的红唇上。红色的面纱受到盛玄力道的冲击,毫无反击之力的升腾至半空,翻滚飞舞几圈后,力竭止步,终究逃不过地心引力,而缓缓落下。
良久,盛玄才狠心将自己与那个娇喘不息的人儿分开,右手却抓起焮赩的左手,放到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问道:“听不到,感受得到吧?”
焮赩稍稍垂下头,用力想收回自己的手,终还是拗不过这个执着的男子,只得作罢,幽幽说道:“你明明不相信我,为何不放了我?”
“当初那颗绿陀是你自己服下的?”盛玄没有回答焮赩的问题,反将自己心里的疑虑问了出来。
“是。”没有半分迟疑,这个字就脱口而出。只是,说的人毫不费力,听的人却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再问,语气里明显少了几分底气:“为什么?”
焮赩思绪飞速转动,不明白盛玄的这个为什么到底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她犹豫着抬起头,眼里却已经含满了清泪,望着盛玄,无比真诚的说道:“因为你决定带我远离都城,要当一辈子的八皇子。若真如此,那我就永远不能给爹爹报仇了。”
“让青杨去找你,是为了重新回到我身边,再次利用我?”话刚刚问出口,盛玄的心里就有一万个声音在叫道:焮赩,骗骗我也好,求你不要,不要……
“苏大哥是你的挚友,回到了他的身边,迟早就有再回到你身边的那一天。”焮赩似根本看不到盛玄的真心般,毫不留情的说道。
这真的还是那个天真无邪的灵动女子吗?也或许,这世间真的有一个七七,眼前这个就只是焮赩?
盛玄绝美的容颜里,全是藏也藏不住的哀愁,心里又道:明明早就猜到了,为何此刻还是会被这冷冷的真相诛心?又问:“为何是我?”
话毕,焮赩的泪终还是从脸颊滑落,不是为了自己,仅仅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的眼睛里盛开着一朵凄美的花,名字叫绝望。
虽已于心不忍,但想到若此刻软下心来,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之时,焮赩终还是选择继续,残忍的继续说道:“因为你是哲敏皇后的儿子,而哲敏皇后又是宫中唯一一个服下绿陀而亡的人,由此推断,陷害爹爹以及给哲敏皇后下毒的凶手一定在她身边。况且,你也说过你留在皇城唯一的理由就是查出谋害你母后之人。所以,非你不可。”
“既然如此,那现在又为何设计离开我?”盛玄靠近一步,步步紧逼的再问。
“因为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已经不相信我了。”划过脸颊的泪已经慢慢干去,焮赩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若要对付盛玄这等聪明之人,一定不能用谎话,反要实话实说,方能赢取一线心机。
“不对,你若真的这么在乎我相不相信你,你就不会那样吩咐他,更不会对青杨说出实情。”
“我说出实情,就是为了让你们更相信我。”焮赩淡淡一笑,又道:“人都是同情弱者的,若我一味的与你们争强,你们未必会放过我;但是,我老老实实的讲出来,在适当的时候,向苏青杨示示弱,他就更加信我了。这不,明知道我怀有复仇之心,却仍愿意留我在这里。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仅此而已?”盛玄不死心,接着问道。
“太子莫不会真的爱上焮赩了?”再这样继续斗下去,只怕自己难以再坚持,干脆故意挑衅道。
“再过两日,我会接你回太子府。”盛玄放开焮赩,从自己的衣袖中抽出一方如自己衣裳般红的丝巾,这丝巾的一角用粉红色丝线绣了一个玄字。他将丝巾递过去又道:“所以,今日你千万不要乱来,以免露出纰漏。”
焮赩接过面纱,将那个绣有玄字的一角系在脑后,后又用乌黑的秀发遮掩好,收拾完后才道:“太子今日来,不是为了防着焮赩对皇上下手的吗?为何现在反倒替焮赩担心了?”
“难道你没有这个打算?”
“若说没有,太子会信吗?”
“若你今日呆在这里直到父皇离去,我便信你。”
“那就是不相信焮赩。”
“我出来太久,得回去了。”盛玄没有回答,轻轻说道,人却未动。
焮赩听罢,眼睑半垂,绕过盛玄,重又坐在秋千上,语气冷淡的说道:“还好架了这副秋千,否则,要在这屋里呆上一整天,还真是难了。”
盛玄伸手从怀里摸索出一块玉佩,走到焮赩跟前,轻轻系在她腰间的玉带上,两手各放在两端的木板上,抬头望着焮赩,温柔且多情道:“夫君就要离开了,爱妃可有何表示?”
焮赩睁开眼,满是笑,也不反驳,低下头,隔着面纱,在盛玄的唇上,留下了一个蜻蜓点水式的浅吻。
盛玄放开双手,脸上的愁,眼中的哀,索然不见,又成了那个自命不凡的妖艳太子,大步走出了翠菊楼。
只待人走远,焮赩才拿起盛玄别在她腰间的玉佩,细细抚摸,暗自道:刚刚还叫我不要露出任何纰漏,现在却把太子贴身玉佩戴在苏青杨的小妾身上,真不知是想让我被人发现还是不想?
心里虽然怪责,嘴角却露出无人察觉的浅笑,笑容中满满全是幸福。
(未完待续)